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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便有趙高親自送過來了。

  趙高小心捧在掌心的,卻不過是幾枚錢幣,外圓內方。

  六爻八卦,必須得用上銅錢才行,只是這時嬴政都還沒統一六國呢,哪裡來秦半兩?偏偏徐福又想試試六爻八卦,他空有個八卦盤,沒有銅錢那算怎麼回事兒?猶豫之下還是畫了個形狀給嬴政,嬴政也沒多問,立刻就命人去做了銅錢來。

  徐福起身走過去,隨手挑了三個銅錢,看向嬴政,“借王上的手一用。”

  嬴政不知他要做什麼,眼中流露出幾分興味之色,隨後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兩隻手。

  徐福將那三枚銅錢放在嬴政手中,然後抓住嬴政的手腕,讓他手掌合攏。

  “這是作甚?”嬴政微微挑眉。

  “沾取君王之氣,方能有靈。”

  徐福這話無形中也當是將嬴政好好捧了一番,嬴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合上手掌之後呢?如此便可嗎?”

  徐福抬手緊貼著嬴政的手背,道:“王上與我一同閉眼。”

  銅錢占卜,曾有人說最好是要五帝錢,五帝錢又分大五帝錢,小五帝錢,前者指秦半兩、漢五銖、唐朝的開元通寶、宋朝的宋元通寶和明朝的永樂通寶,後者指順治通寶、康熙通寶、雍正通寶、乾隆通寶和嘉慶通寶。

  如今雖然只有個秦半兩模樣的銅錢,但是徐福認為,由秦始皇親自加持過的,應當是不同的吧。

  徐福閉上眼後,倒是認真地想著心中所要占卜之事。

  嬴政的手背有些燙,徐福的手心也發著燙,但奇異的是,徐福竟然慢慢能夠心神寧靜下來了,腦子裡像是終於撥開了那些糾纏著的棉絮,頭腦逐漸清明起來,竟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一旁的宮人們見狀,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暗暗道,徐奉常這是卜卦呢,還是在與王上玩些情趣呢。

  不一會兒,徐福睜開了眼,掰開嬴政的大手,將那三枚錢幣拿出來,隨後將八卦盤置於地面,他絲毫不帶停頓的,看上去也就是那樣隨手的,將錢幣扔進了八卦盤中。

  宮人們小心翼翼地瞧著這一幕,都覺得新奇無比。

  誰曾見過這樣的卜筮之法啊?莫說他們了,嬴政也是未曾見過的。

  錢幣定住位置,動也不動,嬴政不由問道:“可得出卦象了?”

  徐福搖了搖頭,腦中已經印下當前的畫面,他撿起錢幣,再次投擲,宮人們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這是作何,難道方才卜得不準確麼?宮人們平日裡見多了徐福神奇的手段,徐福卜卦比太卜署上下都要快上許多,而且少有出錯重來的時候,所以如今瞧著他手上的動作,便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了。

  徐福並不知他人心中所想,他拿起錢幣復又擲了四次,然後才停了手。

  八卦盤與龜甲其實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八卦盤上刻的是六十四卦象,而龜甲上刻的卻是古時的字痕、紋路。徐福手中的龜甲與太卜署中的龜甲又有所不同,徐福手中的是後世發展而來的,多有改良,而太卜署中的龜甲,還是延續周朝時的習俗。徐福常用來卜筮的,都是自己另外命人做的龜甲。

  六爻集陰陽之氣,八卦盤上刻的圖案則分為陰陽。

  方才他所擲六次,皆有不同。

  “一背兩字稱作單,為少陽;兩背一字稱作拆,為少陰;三背無字稱作重,為老陽變爻,三字無背稱作交,為老陰變爻。”徐福默念道。背和字,即為錢幣定住的時候,哪一面朝上。

  六爻卦象皆有不同。

  其中初爻為拆,二爻為單,三爻為交。因點卦時是由下至上,而排卦時卻是由上至下。因而此為下三爻。

  交即老陰,若改為少陰記作拆。初爻為拆,二爻為單,三爻為拆,則為坎卦滿卦,為內卦。

  四爻為單,五爻為單。聯合三爻,為上三爻。上三爻,二單一拆,為兌上缺卦,此為外卦。

  這些信息飛速地從徐福腦中掠過,“上卦為兌,為澤,下卦為坎,為水。兌上坎下,為困卦,被澤水所困之意。”

  “如此瞧來,這是個凶卦了?”嬴政不由得道。他雖聽不明白個中彎彎繞繞,但是“困卦”二字,一聽便知應當不是什麼好的徵兆。果然等他瞧著徐福的臉色,就見徐福臉色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

  “王上可知象辭?”

  “略有耳聞。”象辭乃是商朝流傳下來的,只是少有人利用此書,嬴政對此也並不感興趣,倒還是頭一次聽人與自己提起。

  “象辭中說,上卦為兌,兌為澤;下卦為坎,坎為水,水滲澤底,澤中乾涸,是困卦的卦象。有陷入困境,才智難以施展的意思。”徐福頓了頓,忽地低聲道:“我應當慶幸,此卦並非兩水交疊,水兇險,若是兩水交疊,便是險上加險了。”

  他也應當慶幸,今日忽地記起,求大事,用六爻八卦之法定向更強。也或許是嬴政當真讓那錢幣沾了些靈氣,所以方能成卦。

  “那這卦象,便沒有扭轉之法了?”

  徐福搖了搖頭,“卦象並未明晰,目前只知有險阻危難,但險阻從何處起?危難從何處來?還一概不知。”徐福細細回憶著腦中曾經背誦過的口訣。

  一旁的宮人早已聽得頭目眩暈了,心中暗道,徐奉常果然好厲害的本事!他們這等俗人,連一句也聽不明白,就只聽見了“凶卦”二字。

  “兌卦吉利,或許可以中和一番也說不定。坎卦三爻,分別行上六,九五,六四。象辭中有言,上六失道,凶三歲也。即面臨艱險,將有三年危難。九五,象辭中有言,坎不盈,中未大也。意為奔流的水還未溢出陷坑,危險還不會來得那樣快。六四,象辭中有言,樽酒簋貳,剛柔濟也。意為一樽酒兩簋飯,若在艱險困難時還能剛柔相濟,信任身邊之人,最終將能免遭災禍。”

  嬴政道:“聯合起來,便是危險來得還沒那樣快,但困境卻達三年之久,唯有剛柔並濟,才能度過危難?”

  徐福點頭,復又搖頭,“困境不一定是三年,象辭中的三年,就指困境時間長久罷了。”

  嬴政笑道:“怕什麼?有寡人在你身邊,得什麼樣的困境才能困住你?”

  “可若這卦,困的不是我呢?”徐福突然抬頭看他。

  之前王柳送到他這裡來的書簡,所卜的對象並非秦王,乃是家國百姓。而徐福起卦時,心中所求也是家國百姓,或許因為起卦人的緣故,卦象多少會與他有些牽連,但更多的卻是指向所求的方向。

  所以……

  這困境,困住的或許不是他,也或許不止他。

  嬴政臉色微微一變,“難道是攻伐之事會有意外?”

  “兌卦在象辭中講解的乃是國與國的交往,兌卦吉利,無處有禍。坎卦……恐是指百姓有災禍。而我……或許會被牽連其中。”

  嬴政的臉色已經不複方才的輕鬆了。

  他早就聽徐福說起過,卜卦求小事易,求大事難。

  家國百姓之事皆為大事,禍患兇險,哪是輕鬆可得的?難怪折騰了徐福這麼久。

  徐福不由得想到了這幾日困擾自己的夢,“我總是夢見耳邊有大雨聲,難道又要發大水?”

  嬴政皺起眉,“蜀地有李冰治理,關中有鄭國,若是還要發大水,寡人便要好好問責他們一番。”

  “不然會是什麼?”徐福隨手撥弄著八卦盤中的錢幣,不自覺地鎖緊了眉頭。

  就在此時,有一內侍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到了嬴政跟前,他匍匐在地面上,身子微微發抖,“王、王上!有急報!”

  徐福幾乎是立刻就從地上彈了起來。

  嬴政與他對視一眼,心中忽地不約而同有了不好的預感。

  “隨寡人前去。”嬴政沉聲道,帶著徐福疾步走了出去,宮人們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去動那八卦盤。

  第109章

  大殿之中,一人伏在地面上。

  徐福和嬴政剛一踏進來,便能瞧見那人身子微微顫抖的模樣。

  “抬起頭來回話。”嬴政冷聲道。

  那人轉過頭來,見了嬴政,終於鬆了一口氣,“王上,南陽治所已有半月未曾下過雨了。”

  嬴政皺了皺眉,“為何不早些報上來?”

  “南陽本就少雨,初時郡守也並未在意,不敢貿然拿這等事來擾了王上。但是南陽多達半月不下雨,天氣又熱,田埂乾涸,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今年收成要大大減少……”

  那人話還未說完,只見一內侍跨到殿中來,躬身道:“王上,三川急報。”

  “宣進來。”

  也就是轉眼的功夫,便有一中年男子撲了進來,“見過王上。”也不知那男子是不是四肢太無力了些,又或是一路太過勞累,竟是撲倒在地面上後,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三川可是出了事?”

  “王上,三川不降雨已有一月,百姓的土地已經裂開來了,多處村子,無水可飲,再這般下去,恐要渴死人的啊……”那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涕泗橫流。

  那二人跪在一處,看上去都極為狼狽。

  嬴政也沒有再問為何不早些稟報了,他們從南陽、三川兩郡趕來本也需要一些時日,之前情況未明,誰敢莽撞地前來叨擾秦王。

  嬴政臉色冰冷,也不再耽擱,當即便站起身來,將趙高叫到跟前來,“這兩處郡守分別為何人?”

  趙高從善如流地答道:“陽槐,叔華。”

  “命人去查探兩地情況,再令李斯、尉繚二人到宮中來見我。”

  “喏。”趙高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沒過多久,李斯、尉繚便被請到了宮中來。久不下雨引起乾旱是常有的事,尉繚從前在各國遊歷時,便見過不少。不過他與李斯在這方面都不擅長,說不出多少心得來,聽過之後,只能露出為難之色。

  “王上,不如請我那師兄前來?他對此道,應當有幾分研究。”雖然他想不出法子來,但李斯會推舉人來。

  嬴政早前與韓非聊過許久,知曉韓非所擅之處在於法,對於此道恐怕也是毫無辦法。

  想到這裡,嬴政心中難免有幾分煩躁。

  大旱往往時間長,很容易便會逼得百姓們顆粒無收,沒有吃食、沒有水喝,很快便會為淪為災民,餓死、渴死都不是什麼稀奇事。最可怕的是,旱災可能會帶來瘟疫,一場瘟疫下來,死的人恐怕是數以上萬。而如今秦軍在外攻伐,國內若是缺少糧食,秦軍又何來堅固的後盾?到時候莫說百姓,攻打六國的腳步也得一緩再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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