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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福抬頭又看了一眼天,道:“進屋。”

  桑中二人也不質疑他的話,當即便和他一起進了昨夜留宿的那個屋子。

  他們前腳剛進了屋子,外面便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房頂都被敲擊得劈啪作響。

  桑中嘆了一聲,“先生果真神了。”

  屋子裡沒有旁人,蒹葭已經忍不住了,當即便問道:“先生,方才怎麼突然落下雷擊來了?那地上被劈開個坑,看著好生嚇人,那樹被劈得也實在瘮人。難道真是先生作的法嗎?”

  “作法?何須作法。”徐福淡淡道,“此地乾旱已久,算一算時日,也該要有雨了。恰好今日烏雲低垂,乃是有雨之相。久不下雨,再逢下雨,雷聲定然沉悶轟隆,而且入了秋下起雨來,自然是狂風大作。”

  桑中點頭道:“原來是先生看了天象。”

  “那悶雷之所以會落下來……”徐福卻是陡然一轉彎,道:“的確是我使了法子。”

  桑中和蒹葭瞪大眼,但見徐福並不多言,心道定然是什麼通天的本事,不由得更為敬畏。

  但實際徐福心底清楚,他不說,只是因為他覺得與他們不大講得通罷了,何況如今既然披上了一層神秘面紗,他也沒必要自己再去揭下來,就這樣朦朦朧朧、神神秘秘挺好的。

  其實不過簡單的道理。

  趙兵身上的盔甲雖然是皮革所做的,但他們手中握著的兵器可是實打實的金屬,金屬引電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他們站在院子外空曠的地面上,身後有許多大樹,手中又握有金屬兵器,眾人偏的還齊齊圍作一團,雷不劈他們劈誰?

  不過為了不出意外,徐福還是又另外想了些後路。

  若是一著震懾不住他們,那烏雲和雷都死活不劈下來,那他便只有瞎扯,先斷人命運,再扯人禍福,隨後再說自己是個掃把星了。要是這些招兒都沒了,那就一個字唄:打!

  總不會將他們逼到絕境裡,半點法子也沒有。

  徐福倒是全然忘了那小布條,他從未覺得,巫術當真有那樣神奇的一面,徐福覺得或許是自己心不夠誠的緣故吧,反正也沒見有見效過的巫術。

  那小布條也只是詭異了些,但旁的卻沒了。

  徐福從一開始就不覺得這是能倚靠的。

  不過幸好,他在上輩子,因為給人算了一出禍卦,對方不接受這個結果,舉全村前來追打他,徐福愣是力挽狂瀾,將這些人統統唬住了。與這次士兵找上門來,倒也差不了多少。他的模樣、氣勢和開口說的話,都頗能唬人。

  這次雖然遭遇了麻煩,但誰又能說一定是好或一定是壞呢?說不得還是個機遇呢。

  徐福想道,隨後給自己倒了杯水,道:“一個時辰後,我們便離去吧。”

  “這麼快?可外面……”

  徐福打斷了桑中的話,“這雨來得又急又大,持續不了多久的。一個時辰後,想來應該也差不多了。”

  桑中和蒹葭如今已經有些無條件信任徐福了,當即便點了點頭。

  那婦人在屋子裡收拾得精疲力竭,不知不覺便睡去了,待到她醒來時,那雨已經下得極小了,可是綿綿細雨啊……婦人不由得伸出了手,接了些水。乾旱許久,他們每日打水極為不易,最苦的還是莊稼農田。婦人心中百般滋味,不由得推開門走出去,找到了神仙所住的屋子。

  但推門一瞧。

  ……空無一人。

  神仙呢?

  婦人扶住門框,先是失落震驚,隨後倒是逐漸平靜下來了。

  也對,神仙去留,豈是凡人能窺視的呢?婦人心中激盪不已,心道,那日士兵說得倒也沒錯,日後定要四處傳唱神仙之事,要將他供奉起來,每日拜上一拜。

  阿玉揉著眼睛過來了,問婦人:“娘親,怎麼了?”

  “阿玉……你、你可知神仙與你說過他的姓名嗎?”

  阿玉睜大了眼,撓撓頭,“……先生說他叫,徐、徐……哎呀,娘親,阿玉想不起來了……”

  婦人嘆一聲,拉著阿玉朝著院門外跪下道:“或許是神仙使了法術,只讓我們記住他的姓氏吧。”“阿玉,與娘親一起多謝神仙。”狂風颳來,院門被推開。婦人還能瞧見外面地面上的焦黑大坑,還有那被燒了一半的大樹。這些原本是令人覺得畏懼的物事,在婦人眼中,卻成為了膜拜的對象。

  “哦。”阿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揉了揉肚皮。她沒吃飽,記不住名字呢……

  婦人未曾想到,還不待她與人說起這樁奇遇,那被嚇得暈乎乎的村長,已經逢人便講出去了,不多時小小的村子裡,便知曉那董家曾來了一位神仙。

  那神仙能引動天地之氣,手一指,說劈誰,那雷電便要劈誰。

  聽聞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士兵惹怒了神仙,神仙一抬手便引來了雷,董家娘子院門外還有著好可怖的痕跡咧!但那神仙倒也是個心善的,他雖然面容冷漠,姿態超然,但他卻未曾劈死過誰,不僅如此,還引來了大雨,乾旱許久的村子終於得到了雨水的滋潤。

  當真是個神通又心善的神仙啊!

  村中人說起他來,倒絲毫不覺得畏懼,家中有的幼童,還忍不住跑到董家娘子院門外,去摸那坑,去爬那樹,仿佛此舉也能跟著沾上仙氣一般。

  而那群逃竄走的士兵,回到城中軍營,便當即打著哆嗦朝上司稟報了此事。若是一兩人如此說,上司必然嗜之以鼻,認為他們在說胡話。但是這麼多人,描述都是相同的,他們都道那神仙神通廣大,又生得極為俊美,不似塵世人,說起話來,那聲音也是從未聽過的好聽。這神仙一來,這處便下起大雨了。這可不是神跡嗎?

  士兵連忙擦汗,隱瞞了自己得罪神仙的事。

  那上司聽罷,心中意動不已,他想起古時周滅殷商時,不是也出了許多傳說中的神仙人物嗎?若是趙國能得一個神仙,何須再懼那秦國?上司仿佛已經見到,自己找到神仙,得到趙王重視的畫面了。他當即便令那群士兵,“快!快去請那神仙!”

  “不!”他突地又自己一口否決了,“還是我親自前去請神仙吧。”

  那些個士兵腿肚子都打著顫,但是上司有令,焉敢不從?若是真能將神仙請來,說不定他們還能得點獎賞。一番權衡利弊,也只有咬牙陪著上司過去了。

  只是等那上司到了之後,哪裡還有徐福等人的蹤影?只有婦人和阿玉在院子之中。

  上司見狀本多有不滿,闖進門去,便要質問婦人,可是將神仙驅走了?

  婦人忙道:“不敢不敢的。我也是一覺醒來,便見神仙離去了。不過神仙留了一物……”

  “何物?”

  阿玉將那龜甲捧出來。

  龜甲被熏得焦黑,看上去十分古樸,但在他們眼中卻變作了,仙人之物,不能以常理度之。瞧這模樣,一定是流傳萬古的東西。上司心中激動不已,正要伸手去摸,士兵們嚇得都快尿了,忙撲上去抓住上司的胳膊腿兒,“不可不可啊!那神仙走時說,除卻她們母女,旁人若是碰了,便要倒霉的!說不得,說不得就是被那雷劈啊……”

  說著士兵們一指院門外的坑和樹。

  上司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只得不甘不願地收回手,滿面遺憾道:“那日後若是見了那神仙,便差人來稟報於我……”

  “是。”婦人低著頭小心應道。

  遍尋不得神仙,上司也只有回城去。他卻不知,若是他細心上幾分,便會發現,那龜甲之上刻的文字,分明就是秦篆啊!

  因著徐福走前的話,哪怕許久之後,那龜甲當真被供奉了起來,日日受人祭拜,卻也無一人敢去觸碰龜甲,細細瞧它上面的紋路小字。而那上司更是沒能等到再見“神仙”。因為待到徐福再來時,此處已是秦國囊中之物了。

  趙國邊境有一神仙人物出沒的傳聞很快散播開來,與那秦國都尉的消息一起到處傳著……

  但他們哪裡知道,那被描述得恍如夜叉的秦國都尉,也正是被他們一臉尊崇提起的神仙人物呢?

  ·

  趙國邊境將那神仙之事編成歌曲時,徐福等人已經踏上秦國的土地了。

  徐福可不知有人在趙國邊境塑了一尊石像,上書:仙人徐氏。

  徐福在馬車上睡了許久,醒來時,便剛巧到了一城鎮之中。他們下了馬車,到酒樓中去用飯食。剛進酒樓,徐福那模樣又吸引來了不少的目光。周圍難免有些臉紅羞澀,朝他望來的女子。倒是令徐福陡然想起了小鎮上的蔚娘,還有蜀地中的鳳姑娘。如今突然想起,倒像是多年前發生的事一樣。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倒是如此之快了。

  徐福慢騰騰地擺弄著面前的食物,腦子裡的思緒不自覺地又飄遠了。

  也不知嬴政這條征途,要到秦王政多少年,才會停止下來。

  瞧上去,似乎他還要同嬴政一起度過無數年呢。徐福擱下手中的筷子。也不知那時他們可會覺得厭煩?他要不要多在六國之事上摻合幾分,好早日坐上國師之位?免得等他與嬴政相看兩相厭時,那他定然是沒機會做國師了。那豈不是可惜他一腔努力,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滋味,都還沒嘗一嘗!

  這邊徐福已經在考慮未來散夥兒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的夢境終究影響了他幾分。

  而另一廂,嬴政卻才剛剛發了脾氣。

  閼與、橑楊、鄴城的戰報都是當先送到了嬴政的跟前,而徐福在個中出了多少力,吃了多少苦頭,嬴政一概不知。還是又過了兩日,嬴政才收到消息,得知龍陽君、徐福先後失蹤,徐福被趙軍拿作人質,王翦硬要攻城,棄徐福性命於不顧。

  這消息並非嬴政手下傳來,也並非王翦身邊的人傳來,而是軍中與王翦不太對付的人報上來的,嬴政初聽時,當即震怒,差點生生折斷手中的竹簡。

  王翦怎敢?!

  徐福可是救了他的性命!

  不過隨即嬴政就冷靜了下來,他與王翦君臣相交已久,他熟知王翦的性子,再細細一思量,王翦當時應當是更以攻城為重,他也不過是為了不辜負自己的信任,順利奪下橑楊。

  王翦是定然無法遷怒的。

  但嬴政心中還是涌著一股沉甸甸的擔憂和怒氣,這股氣不順,嬴政自然難免摔些東西,當場宣洩一番胸中不快。而這還不夠,他又攜劍出去,在殿外舞起劍來。宮人們見王上氣勢洶洶,劍劍狠戾,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全都規規矩矩立於一旁,只暗自祈禱,徐奉常怎的還不快些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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