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陳會看著徐福的目光登時就帶上了幾分忌憚。

  徐福擅卜筮之術!

  他倒是險些忘了這一點。

  只是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陳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沒有人會聽到別人讓你小心別出禍事後,還能笑得出來的。

  徐福懶洋洋地收回了目光,問道:“郡守可為我等準備好房間了?”

  “自然是備好了的。”陳會身旁的隨從答道。

  “那便帶我們過去吧。”徐福突然頓住,又道:“明日我要前往都江堰附近,勞煩郡守為我派個當地人領路。”

  陳會點了點頭,讓隨從帶徐福先去休息,其餘的話倒是沒再同徐福說了,大約是擔心徐福開口又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

  送走了徐福,陳會才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這個太卜不過是個好拿捏的人物,誰知道竟是渾身帶著冰稜子的,扎手!

  他回過頭來見熊義正看著他,目光中似乎帶著……憐憫?

  陳會忍不住再次皺眉,今日是出了什麼差錯?怎麼連熊義公子都表現得如此怪異?

  當然陳會是想不到徐福一句話的功效,在別人眼中已經差不多可以奪一人命了。

  ·

  那隨從將人帶過去之後便退下了,院子裡只留了兩名侍女等候差遣。

  徐福讓柏舟關上房門,這才問出心中的不解來,“那郡守叫什麼?他似乎與熊義關係匪淺?”

  “蜀郡郡守名陳會,曾是呂不韋的門客,但暗中與昌平君多有來往,後被呂不韋舉薦給王上,便到了蜀郡來做了個郡守。他與昌平君有半師之誼,會與熊義親近是自然的。”回話的是蒹葭,平日裡看著沉默寡言的,正如他名字一樣,還顯得有些女氣。

  “怪不得……”徐福低聲道。

  他若是只身前來,在蜀地這樣的地方,做主便是郡守,他若真被郡守為難了,又能如何?熊義則不一樣了,熊義與郡守有幾分交情,他與熊義同來,無論如何,郡守不敢在初次便小看了他,之後便也不會隨意為難他。

  他說要去都江堰,郡守便答應了,其中應該也有熊義的作用。

  徐福完全可以借著熊義的身份,將蜀地鎮壓住,隨後再把黑鍋讓給熊義背。

  在郡守府中休整一夜醒來,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徐福便又恢復了在王宮中的模樣,比起之前初到蜀郡時,看上去更要清冷出塵、高不可攀了,那侍女望著他俊美的側臉,還忍不住紅臉。

  侍女引著他到了廳中用早膳。

  廳中郡守陳會與熊義都已經在了,見徐福踏進來,兩人便立時不說話了。

  徐福目不斜視地找了位置跽坐而下,侍女們將飯食送到他面前的桌案上來。蜀地其實是魚米之鄉,只是奈何水患嚴重,山路崎嶇,於是比起其他郡縣,平白落後了許多。不可否認的是,這裡的食物終於有了點上輩子美食的樣子。徐福吃得十分享受。

  徐福自己吃飽了,也不再管那郡守和熊義吃好了沒,突然開口發難道:“如今蜀地水患如何了?”

  “還不是那副模樣。”陳會嘆了口氣,一臉憂國憂民的模樣,手中的筷子都跟著頓了頓,還有點提到此事便食不下咽的樣子。

  他這副模樣要騙其他人還行,要騙徐福還真不太容易。

  徐福的聲音陡然一轉,冷厲起來,“郡守來這蜀地已有幾年,為何還對水患束手無策?豈不是失職至極!”

  陳會被他一聲厲喝,說得有些懵,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誰會如徐福這樣,半點面子都不給留,張嘴便斥責?何況這徐太卜什麼身份?他便配斥責自己嗎?陳會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這下他握著筷子,是真的有些食不下咽了。

  徐福心中愉快了不少,他恢復了清冷的神色,站起身來往外走,模樣疏離,道:“我用完了,兩位自便。”

  昨晚蒹葭就告訴他,那都江堰自秦始皇年幼時便開始修建,直到如今都收效甚微,沒有絲毫大的進展,要說郡守沒有失職之處,徐福不信。

  出了廳堂,便有下人將那領路的當地人帶了過來。

  那是個中年漢子,穿著灰撲撲的袍子,膚色黝黑,見著徐福後便立刻熱情地笑了起來,“大人好,大人叫我劉二就好。”

  徐福點了點頭,跟著劉二出了府。

  郡守府給徐福備了馬車和馬皮,徐福也不客氣,直接坐進了馬車裡,而駕車的柏舟身邊多了一個劉二。

  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朝著都江堰的方向而去。

  這一去,至少都要行上個一天一夜。

  徐福帶了食物,在車廂里睡一會兒,餓了便吃些乾糧,吃過之後便接著睡,倒也不算太難捱。

  到了入夜時分,徐福突然被一陣噼里啪啦的雨聲驚醒了。

  馬車外幾人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了個透。

  春雨向來都是細細綿綿的,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時候也會有如此大的雨,他們被淋了個措手不及,渾身濕淋淋的,不一會兒便連連打起了噴嚏。

  前往都江堰,徐福嫌人多了麻煩,便只帶了柏舟和桑中二人,柏舟沉穩,桑中細心,帶在身邊恰好足夠了。如今多了個劉二,要擠進馬車內來躲雨,雖然擠了些,但好歹四個人也是能容下的。徐福忙收起被子和食物,讓人先進來了。

  幸好那三人身體都還較為強健,連噴嚏也沒打一個。

  還是徐福被他們身上的寒氣所染,過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接連打噴嚏了。

  幾個噴嚏打完,徐福雙眼就變得霧蒙蒙的了,鼻頭也有些發紅,清冷的氣質與那可憐的模樣頓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劉二看得不太好意思,忙轉過身去了。柏舟和桑中也不敢多看,忙往後退了退,試圖讓一身濕氣遠著徐福一些。

  徐福不得不將被子又重新裹得緊緊的,然而不一會兒,他還是開始鼻塞頭暈了。

  這是他來到蜀地後,第一次體會到艱難困頓的感覺。

  沒藥吃,沒熱水洗,沒溫暖的大床……

  這一刻,連記憶中秦始皇的聲音都變得親切了起來。

  好歹……好歹在王宮中,秦始皇會馬不停蹄地給他去請侍醫啊!

  大雨依舊下得稀里嘩啦的,雨點落在馬車頂上,動靜十分大,拴在外面的馬兒發出嘶鳴聲,吵得徐福越發頭腦混沌。大雨停不下來,馬車也無法前行。

  他們被困在了這裡。

  徐福忍不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睡過去的時候,他腦子裡都還想著,什麼都帶了,偏偏忘記帶藥,可別病死在外頭,那就成大笑話了。

  柏舟回頭看了一眼徐福,咬咬牙,對那劉二道:“停在這裡也不是個事,不如我們乾脆頂著雨往前能走多遠走多遠,先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劉二點點頭,與柏舟一同出了馬車,然後駕著馬車就開始往前跑,那馬兒自然被他們留在了身後。

  桑中在車廂中照顧徐福,隔了會兒摸他的額頭,便是滾燙了,桑中不得不找些笨法子來給徐福降溫。

  徐福燒得昏昏沉沉的,不知外界事,腦子裡的思緒卻飄遠了,漸漸地又做起了那個夢。

  巍峨崎嶇的山峰,水從山腳下蜿蜒而過,幾條水流匯聚,陡然變得湍急起來,水流越發粗壯,像是一條奔騰呼嘯的巨龍,朝著徐福而來,帶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徐福心中陡然升起驚恐之感,但他卻硬生生地撐住了,並且用強大的意志力逼迫著自己大睜著雙眼,看著奔騰而來的洪水。

  水流顛簸,翻騰,呼嘯……

  隱隱約約,他瞥見了一道亮光從那水流中發出,也就是轉眼的功夫,那亮光便大盛起來,緊接著徐福就發覺自己像是看了一場3d大片一般,那水流翻騰得更加厲害,隱隱形成龍形,而那龍的嘴裡便含著亮光。

  徐福想要湊得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卻見裡面放著一隻小鼎,鼎中光芒大盛,幾乎迷了徐福的眼。

  那鼎上花紋繁複,紋理仿佛是鮮活的一般,在徐福的視線中遊走流動,好生詭異。

  徐福不自覺地伸手去抓,卻見那小鼎陡然消失了,似乎從未出現過,這也就罷了,那龍頭還露出了猙獰的面容,一口咬住了徐福的手臂,徐福嚇得不輕,手臂想要將水流匯聚的龍形攪動開,但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如同陷入了淤泥之中,全然攪動不開。徐福越發急躁,眉頭緊鎖,終於,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而那水流也繼續奔騰向前,匯入平原,淹沒無數農田……

  徐福覺得自己隱約間似乎能聽見百姓的哀嚎聲。

  就在這一幕慢慢從他腦子裡消失的時候,他的鬧中突然又蹦出了兩個字來。

  祖龍。

  祖龍?

  那是什麼意思?

  徐福一片茫然,等他細想時,突然腳下一顛簸,他便睜開了雙眼。

  “徐先生,可覺得好些了?”桑中的臉湊了過來。

  徐福眨了眨眼,視線變得清醒了不少,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嘶啞得如同被火灼燒過了一般,難以成句,耳邊還響著大雨噼啪的聲音,腦子裡被吵得嗡嗡作響,四肢乏力到了極點。

  “……他們呢?”徐福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來。

  “他們在外面駕車。”桑中說完,又補了一句,“一會兒便到了。”

  徐福無力地合上眼,倦意再度襲來,他腦子裡還回放著剛才夢中的片段,他頓時覺得精力被耗費得更加嚴重,恨不得馬上找張大床睡死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馬車終於停住了。

  柏舟掀起車簾,道:“前面有人家了。”

  那約莫是個小村子,依稀能聽見有人聲,有雞鳴聲。

  桑中取了外衣給徐福套上,然後和柏舟一起將徐福扶下了車,徐福腦子裡混混沌沌,要是沒有人扶,一定摔倒在地上。

  他們走進了村子,直接尋了最近的一戶人家,桑中上前敲了許久的門才打開,門裡出來了個大娘,那大娘沉著臉將他們打量了一番,說著當地的土話,問:“幹啥麽?”

  “大雨路過,難以前行,我們前來借個宿,請大娘行個方便。”桑中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錢來。

  大娘皺了皺眉,“我囊麼知道你們不是做賊的呢?”

  正說話間,裡頭又傳出了一個聲音,“何人敲門?”

  裡頭的人跟著走出來,卻是個年輕男子,穿得十分樸素,長相白淨。

  男子瞧了他們一眼,也有些提防。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