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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鈞武笑了笑,神情里有失望和嘆息,「佑迦,你可知道,師父在這世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不要殺佑迦』。」他頓了頓,眉頭輕淺地一皺,似有恨意,終於還是舒展了雙眉,「佑迦,你做了這麼多錯事,甚至用蠱毒慢慢毒害師父,師父他並不怪你。在他眼中,你還只是個偶然走錯路的孩子,當你狠著心腸在他的湯藥里投毒的時候,師父還是用一顆最慈愛的心盼著你迷途知返。」

  李佑迦臉色慘白,不自覺地向後退去,他身後的慧珠推了他一把,半扶半抵地穩住他的身子。「裴大俠,看來你也是受了程躍然的騙,把一切罪名栽在佑迦殿下頭上。當著江湖豪傑,你這樣顛倒黑白實在不夠俠義磊落!」慧珠冷笑著高聲反駁,說的理直氣壯。

  裴鈞武看著他,平靜而銳利,慧珠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被他這麼一看,到底訕訕地停住嘴巴。

  「你這番僧好不要臉!」戚家少年身邊有了裴鈞武,氣勢再次高漲,叉腰一指慧珠,恨恨地啐了一口。慧珠貴為西夏國師,又因當初與裴鈞武一戰,揚名中原武林,從未有人對他這般無禮,他雙眉一挑,眼裡頓時生了殺機。戚家少年卻對他屑渭一顧,「就憑你還配說『俠義磊落』四個字麼?千佛山一戰,你暗中向我師父裴大俠下蠱,害他不得不閉關半年,生死參半!你還和李佑迦一起夜半血洗我們戚家莊,我妹妹——」少年哽咽了一下,他口齒極為伶俐,表情也生動多變,引得山谷一眾人等都隨著他的講述而改變神情,見他語帶哽咽,不少人也面露悲憤,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都瞪向面沉如水的番僧,心生厭惡。「一個不過六歲的女孩,你竟然也狠心一掌擊得她五臟俱碎!」

  「你是誰?」李佑迦面無血色,他直直地瞧著崖頂的少年。

  「我?我是死裡逃生的戚家遺孤!是裴大俠追查事實真相的時候偶然救了我,我便拜在師父座下。若論輩分,我還要叫你一聲——師叔,只是,你也配麼?!你說程師叔欺師滅祖,可真正做下這畜生不如的罪孽的人,卻是你自己!」

  眾人大嘩,嘖嘖驚叫之後,卻都說不出什麼話來,只好滿腹驚疑地繼續看著竹海門人們互相指責。

  程躍然也躍上石頂,他重傷在身,臉色灰敗,那身傲骨卻沒被傷痛折毀,依然風神凜凜,鳳目俊臉更加冷漠懾人。他只是冷冷看著李佑迦,眼風沒有掃到其他人半點。「李佑迦,你的殺孽,到此為止吧。」

  戚思山站在他身邊冷哼了兩聲,瞧著已經化為木雕泥塑般的悠悠,「悠悠師姐,你可知你深信不疑的『佑迦師叔』非但殺了越天衡霍少薰萬懷君,嫁禍給程師叔,而且還囚禁了你的父親當人質要挾程師叔在江湖各派面前認罪伏誅!你們也都是些傻子!」戚思山抬手一指愣愣聽他說話的江湖眾人,「哪有什麼寶藏?當年蕭家的寶藏被滅凌宮主盜走,百般追查都無半點音信,怎麼又成了竹海的寶藏?!明明是中原武林的紛爭,一個西夏的國師跟著上躥下跳,你們就不覺得蹊蹺麼?你們看看這遍地的屍首!都是我們中原武林的手足!西夏人的野心和陰謀昭然若揭,你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李佑迦說要把追回的寶藏分給你們,哈哈,你們瞧,這麼廝殺下去,你們有幾個人有命分錢?即使有幸活到最後,這個連自己恩師都殺的人,會真的信守諾言?」

  「好了。」裴鈞武擔憂地看著一動不動僵立著的悠悠,阻止戚思山的叫罵,她那小小的身軀沒有絲毫反應,這一天對她來說……太過悲慘。他一寒雙眸,「李佑迦,你辜負了師父對你的一片苦心,把竹海給你的一切還來吧!」說著,輕身一抹,似乎毫無力量的身子翩然從堡壘的頂端輕盈飄下,待到欺身至李佑迦面前,那副修長挺拔的身軀里排山倒海來的強大內驟然迸發出來,周圍的人只覺勁風撲面,站都無法站穩,紛紛倒退跌倒。

  「不!」李佑迦嘶聲高喊,也聚起全部的內力,不再使用任何招數,直直地扛住裴鈞武氣勢磅礴毀天滅地的一擊。

  兩股巨大內力直接相抗的力量十分恐怖,山谷附處的樹木都受不了這樣的勁力產生的衝擊,紛紛倒伏。人們本能地蹲下身子,幾個內力低微的人都受了內傷吐出血來。

  力量旋渦中只有一個人是靜止的,那身飄逸輕盈的裙裳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纖小的身軀「好像隨時都會飄然而去,長發飛舞,俏美的容顏沒有一絲表情,她定定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好像是這慘烈一役中一個虛幻妖美的假相。

  一切平靜之後,裴鈞武的手掌緩緩從李佑迦的天靈蓋上抬起,他的最後一擊,毀去了李佑迦的一身功夫。

  李佑迦虛軟地跪伏在地上,腰背卻還挺得直直的,慘敗卻不狼狽。

  裴鈞武長長嘆了口氣,「既然你那麼執著於西夏三皇子的榮耀,從今往後,你就好好扮演這個身份吧。可惜……」裴鈞武垂下眼,沒有再說下去,等李佑迦失去了竹海給他的一切,再無利用價值,西夏的皇帝真的會顧念血脈親情,善待他這個三殿下麼?

  李佑迦突然仰天大笑,血從他的嘴裡奔涌而出,他嗆了一下,仍舊笑的瘋狂,「我即使失去了全部,我還有她!」

  筋脈重傷的身體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他跳起身,一把拽過旁邊木無表情的悠悠,像是摟住她,又像是借她撐住自己已經破敗不堪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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