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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上雲蒸霞蔚,沒有幾人敢於直視丹墀左右,少了幾道身影似乎也沒有被誰留意到。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飄飄下起雪來。

  飛檐底下掛著朱紅色的燈籠,泛紅的光線照在雪片上,白雪也顯出些淡淡的緋色。雪已經下了一段時間,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穿著牛皮靴的腳踩上去,冷意就沒過了踝。

  雪片疊著雪片,前殿的絲竹管弦之聲漸漸遠去,就能聽見飛雪簌簌的聲響。

  紺香從殿門口溜進來,腳下還有些冰冷,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能輕輕地跺著腳,道:「下雪了。」

  江楚煙看著殿中飛旋的舞姬,似乎有些出神,聞言微微愣了片刻,才問道:「什麼時候下的?」

  紺香搖頭,轉頭間向上看了一眼,忽然道:「殿下出去了嗎?」

  上首四張坐席,這個時候已經空了大半,竟只有惠妃娘娘一個人坐在上頭了。

  江楚煙眼睫微垂,淡淡地道:「大約是覺得殿裡悶吧。」

  她語氣有些輕,紺香不由得去看她的神色,只覺得她心中仿佛有什麼事似的。

  身後那個一直恭順的宮人卻忽然道:「小姐也可以出去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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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正一刻,蒼山負雪,萬籟生寒。

  呼嘯的北風裹挾著雪片,從山谷口蠻橫地吹進來,仿佛要將一切阻攔的事物都席捲撕碎,卻吹不散山谷之中濃郁的血腥氣味。

  殘軀斷肢縱橫在這片戰場上,烏色輕甲的鐵衛身上浸透了敵人的血,出鞘的長刀在雪地里反射/出一截冷光。

  高高的山石上,朔風吹卷寬大的披風,猩紅的里料獵獵作響。玄衣男子挽住掌中的硬弓,箭鋒遙遙地對準了夜色中奔逃的深紫色身影。

  與尋常箭支迥異的鋒鏑激射而出,帶出一陣銳利的嘯聲。

  帝都八方的城門像凶獸的巨口,在風雪夜裡沉默地合攏著。

  而就在同一時刻,宮城原本已經緊閉的西門忽然徐徐地打開了。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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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守西門的金吾衛不曾提防來自身後的刀刃, 提著燈走下城牆的衛士只來得及在燈影里照見一條突兀的影子,就被人捂住口鼻一刀割破了咽喉。

  四處都傳來「撲通」「撲通」有人栽倒的悶響。

  片刻,有人在黑影里打了個呼哨。

  同樣穿著金吾衛服色的衛兵拉動了滾輪, 包裹著赤銅皮角的實木巨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里緩緩地開啟了。

  整裝完畢的軍伍已經嚴陣等在城外, 為首的男子肩頭已經覆上了一層雪,在大門打開後微微停頓了片刻, 翹首望向遙遠的東、南、北方向。

  暗沉沉的風雪和夜色遮蔽了一切。

  今夜因為皇宮大宴的緣故, 左右金吾衛都被抽調了許多人手, 在皇城中巡邏。

  導引賓客的宮城南門附近把守最為森嚴,但東、西、北三面也因此故,人數不比平日,防守也鬆弛許多。

  那些受邀入宮的官員和女眷們,此刻大約正沉醉在宴飲之中。

  金吾衛左指揮使魏明英家中的女眷,早在宮宴的消息確定之後,就紛紛報了病事,只有一位庶枝的女眷入了宮。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 有幾片掠過盔甲的遮蔽,融化在了他的眉毛上,冰冷而濕/潤,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他抬手撫了撫懷中的書札, 揚刀一揮,率眾循著洞/開的宮城門向內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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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宴之上歌舞昇平,無邊的雪夜裡不知道隱匿了多少潛行的身影。

  大內相褚茗袖著手, 低眉順目地站在偏殿門口,像一尊沒有生氣的入定老僧似的。

  偏殿裡掌了燈,人影被燭火映在明瓦的窗格上,孤零零的一個,高而瘦削,手撐著多寶格,肩脊微微低僂,仿佛在無聲地顫抖。

  三皇子、岐王聞人和率著一部私兵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窗格間那道身影仿佛沒有聽到外面的嘈雜,聞人和卻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腳,仿佛有一瞬的氣短。

  身邊和身後的人身上傳來的金鐵氣味重新給了他勇氣。

  他微微地笑了笑,對著褚茗拱了拱手,道:「褚大伴,我來叩見父皇,勞煩褚大伴通報一二。」

  褚茗還是那副袖著手的姿態,眼也不抬,平平地道:「陛下倦了,正在殿中休息,誰也不見。」

  三皇子面色不由得變了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道:「父皇這些時日身子不適,萬一龍體欠安,出了三長兩短,大伴怎麼擔待得起?」

  「我是父皇的長子,自然有服侍在父皇膝前的責任。」他微微眯起眼,道:「大伴倘若偏要橫加為難,本王也只能視作你……。」

  「包藏不臣之心。」

  他抬了抬手。

  四面八方卻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響。

  有人從黑暗中喝道:「三哥,你帶私兵直入宮城,又意欲何為!」

  三皇子眼眸遽然一縮,扭頭向聲音來處看過去。

  剛剛從內書房結業未久的五皇子在幾位內侍和金吾衛的擁簇下,緩緩地走到了燈火暈光之中。

  兩位不久前還在雲英殿上,分列天子左右,姿態一個比一個馴順乖巧的皇子,突然猝不及防地在這個時刻重新相遇了。

  五皇子年紀尚輕,看上去還有些單薄,但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對著三皇子身後嚴陣以待的親衛們也毫無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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