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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人好奇,想知道這樣的一位大能,今後會不會廣收門徒,將她的功法傳下千秋萬代。

  眾多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又隨風散了。

  唯有蘇會時不時好奇地問她:「師父,我們用巫塗的方法改了那麼多山川的走勢,究竟是要做什麼?」

  巫族以天地山川為天然的大陣,要布置大規模的陣法,用巫族的方法確實比用修士的方法省錢省力。

  蘇源止半認真道:「這是我的修行。」

  小孩不相信:「他們都說你已經破劫了,是整個天下最厲害的人,難道你還需要修行嗎?」

  「大約,我還沒完全破掉我的劫吧。」蘇源止摸摸心口,裡面常常空落落的,不空的時候又像是被天雷擊中一樣的疼痛。細細密密,酥酥麻麻,也無處可逃。

  她抬頭,目光所及之處,長空與星月都一如往昔,卻不知為何,沒有以前那般明媚了。

  等到走遍了天下,她終於選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峽谷,站在峽谷上方拋下了早已準備好的陣法材料,從谷底開始,一層層往上繪製陣紋。

  蘇不敢打擾,坐在旁邊嚼著麥芽糖看著她繪製。

  以蘇源止的能力,整個大陣也繪製了足足八十一天才完成。完成之時,橫貫峽谷的風聲驟然停歇,月光照在符文上,光芒明滅,像是粼粼流轉而不息的河水,像是遠古生靈時有時無的吐息。

  亦是輪迴本身。

  這一刻,千萬魂魄受到指引,順著山川之間的路標朝峽谷聚集而來,一個個或是被黑霧包裹或是被銀光籠罩的魂魄順著陣紋落到谷底,等待新生。

  百鬼歸寂,河山清明。

  纏繞著她靈台魂樹的怨氣也慢慢滑了下去,流入大陣之中。

  蘇源止只覺得自己靈台一點點變得清明,魂樹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為一團無形之物,愜意地捲縮在靈台之中。

  她道:「走吧,該回去了。」

  蘇吃糖吃到牙疼,聞言趕緊站了起來,爬到蘇源止招來的雲上,好奇道:「師父,這個陣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輪迴,讓死者往生。」

  早在修士奴役靈的時候,人族就有了讓死者的魂魄轉生的秘法。秘法可以保證一個城中的人生生世世都托生在城中,免受烏鴉啄食之苦。

  如今,她把整個天下的魂魄都攏入了轉世的範圍。此後的天下,魂魄不增不減,輪迴不滅。

  也算對那些剛剛發育完全就陷入浩劫的靈的交代。

  蘇歪頭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指著遠處道:「師父,白骨烏鴉來了。他們是不是來吃掉魂魄的?」

  蘇源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等到白骨烏鴉飛得更近了一些,她突然拔刀,連斬兩下。

  彎月形的刀光交錯,斬向烏鴉群。

  白骨烏鴉們四散著躲避,卻被無形的刀氣掃中,支離破碎。

  蘇嚇了一跳,捂住眼睛,又從指縫裡偷偷窺探著那一切。

  只見那些生前並不美麗的烏鴉,死後身體化為齏粉,反而在月光下散射出各色的光彩。

  蘇源止收刀入鞘:「走吧。」

  魂樹與烏鴉,本是這個世界生靈生命起始與終止的兩端。千萬生靈生於魂樹,死後被白骨烏鴉啄食,在白骨烏鴉體內重新化為靈氣。或許只有神知道魂樹跟烏鴉是怎麼來的。蘇源止走了那麼多地方,流浪百年,始終沒有看到魂樹的樹苗。而白骨烏鴉有了那麼多食物,數量始終如一。

  而今平衡已經打破,魂樹已被大火吞沒,白骨烏鴉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更何況,早在平衡打破之前,這個世界的靈就失去了自己本來應該擁有的一切,漫長的成熟期變成了他們被奴役的理由,成熟後本該是新生的日子反而迎來了終結。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一腳踢翻早已沒有意義的平衡,建立新的秩序。

  蘇源止站在雲上,眺望著天盡頭一望無際的山川草木,道:「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之後,我只做我自己。」

  魂樹的枝丫能夠結出新的靈,卻從未有樹幹成靈的情況。或許,她是天道察覺不公之後為千萬生靈謀取的一線生機。一路雖然艱難,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天下有了修士之後,唯一一個破劫大能。

  大約一開始,天道便指望她能夠改寫命運。

  蘇源止又等過了一千年,她看到自己設下的陣法起了作用,靈魂輪轉,人族、妖族,乃至於普通的鳥獸,都一世又一世開始新的生活,每一次都是新生,如此繁衍。

  她看到人族跟妖族矛盾漸起,漸漸忘了雙方出於同根,開始相互廝殺。

  她看到人族的修士宗門與凡人的城邦興起,然而魂魄的總量遠遠不夠用,於是大地依舊空寂。

  蘇源止覺得無趣。

  在漫長的生命之中,她最初所遇到的苦難漸漸勾不起心情的激盪,生命里最初的那抹亮色同樣如此。

  她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仰望天空上,她時常覺得,白弈再也不會回來了。

  於是在某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告別了前來給她送行的蘇,走到設下大陣的峽谷之中,吃掉神君送給她的丹藥,思索片刻,又在自己魂魄上刻下陣法,最後讓軀殼消融,回落到眾多或許帶著怨氣或許閃耀著希望的魂魄之中。

  天下魂魄稀少,只要不做修士,每一世的來與去都在彈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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