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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生南樓翹著二郎腿,嘴裡叼了根草,饒有興致地觀賞章邯焦頭爛額。章邯有些怒意,向她問道:“你覺得會是誰要刺殺公子?”

  微生南樓反問:“你覺得呢?”

  章邯皺著眉,臉頰的線條在燭光下愈發利落幹練,他道:“一開始我懷疑墨家——”

  微生南樓擺擺手否決道:“墨家應該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而且你也說了,那些殺手訓練優良,做事毫釐不差,你覺得墨家有能力訓練這樣的殺手嗎?”

  章邯抬了抬眸子,又道:“流沙?”

  微生南樓快被他氣死,戳了戳他的額頭道:“流沙統共就那麼幾個人,那些刺殺失敗暴露身份的人下場你也看到了,流沙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損失?”

  章邯將她的手打開,臉色似乎有些陰沉:“那你覺得會是什麼人?”

  微生南樓沖他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麼。

  她不能多做什麼推測,倘若事情真的如她推測一般,那麼帝國內部的明爭暗鬥就顯而易見了——不過他們完全有很多其他的方法來除掉扶蘇,為何一定要用暗殺這麼容易受人詬病的方法?

  眼見扶蘇的馬車漸漸遠去,不急不緩地駛入浩蕩的咸陽宮,微生南樓忽然覺得就算此時陽光刺眼如斯,她的背後仍是一片涼意。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滄海月明珠有淚(二)

  東郡,醉夢樓。

  金碧輝煌的銷金窟,此處只接待富商巨賈,一頓飯的花銷就有可能是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而且醉夢樓中的姑娘姿色皆是上乘,廚子也都是名揚天下的大廚,的確是受得起這樣的高價。

  今夜更為不同。

  半個月前,醉夢樓收留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拾掇拾掇過後發現這個小姑娘長得還不錯,眉清目秀,一雙眸子楚楚可憐尤其動人。

  小姑娘哭哭噎噎地告訴醉夢樓的花影姑娘,自己的家因熒惑之石而被毀,父母也被官兵殺死,她好不容易逃脫出來,現在已經無家可歸,只想在此處尋一個庇護,聊以生存。

  她說得淒悽慘慘戚戚,樓里不少的姑娘都潸然淚下,畢竟都是無家可依之人,遇到相同境況的小姑娘,總會多一分同情。

  是以花影便將她留了下來,交給樓中花魁漣衣教導,小姑娘有些底子,雖不會跳舞,但琴棋書畫都還了解一些,教起來也不算困難。

  而今夜便是小姑娘掛牌的日子,只要在眾位賓客面前表演一段她的拿手好戲,並贏得賓客青睞,就算是能成功在醉夢樓掛上牌子了。

  小姑娘與漣衣商量過,彈琴並沒有什麼特色,半個月的時間也無甚大的提高,不過像舞蹈這樣的東西,倒是可以臨時趕一趕。

  若要別出心裁,就不能跳那些尋常的柔柔弱弱的舞,小姑娘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決定練一段劍舞。

  音樂乍起,較平和舒緩,劍招也是緩慢平常,而愈到中段琴聲越是鏗鏘激昂,台上一襲紅色勁裝的小姑娘舞劍亦是愈發快速,劍招精妙絕倫,甚至讓台下的人看不清她的一招一式究竟是如何形成。

  末尾忽然一收,小姑娘單足點地,劍鋒直指台下,長發都被束在腦後,偶爾有幾縷被透過窗子的夜風拂過。

  眾賓先是一愣,繼而又齊齊鼓掌,臉上皆是驚異欣賞之色。

  小姑娘將劍收起,端端莊莊行了一禮,道:“小女子不才,獻醜了。”

  花影提著裙子走到台上,笑意盈盈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才與眾人道:“今夜多謝眾位前來捧場,這位南木姑娘,就是新掛上醉夢樓牌子的姑娘了,往後還請各位多賞臉。”

  南木又向眾人施禮,笑容淡淡,柔黃的燭光印在她臉上,似是鍍了一層金光。

  “往後,小女子還請諸位多照拂。”

  掛上牌子的首夜可以不陪酒獻藝,南木收拾好了自己,就往床上倒。

  南木——這自然是一個花名,堂堂微生家家主如若讓人得知在青樓賣藝為生,真真是丟盡了微生家的臉。

  她當然不至於是窮瘋了走投無路才去醉夢樓,之所以會到這裡來,完全是因為它在東郡得天獨厚的地位。

  作為東郡首屈一指的銷金窟,此處往來之人必然都是富極一時有頭有臉的人物,而自古以來風月場所從來都是諸多情報的匯集之處——微生南樓會選擇這裡來打聽消息,也完全是受了當年韓非的影響。

  說起來韓非對她而言的確是一段非同尋常的記憶,那個會在她打盹時替她披上一件衣服的人,會在午後的陽光里淺淺打著呵欠的公子,也會在她身處黑暗地牢時想盡一切辦法來營救她的司寇大人。

  只不過他們差得太遠了,中間隔了十多年的時光,還有生和死。

  所以啊,如今韓非也真的只是存在於她的記憶中了,從前如何,始終也只是從前。

  畢竟如今——

  微生南樓晃了晃腦袋,心說自己是魔障了才會在這個時候想到章邯,畢竟許多人都覺得她最後會嫁給張良——雖然她並沒有這樣想過。

  她和張良的緣分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總之是撇不乾淨關係,卻又無法再深入一步。

  遙想當初微生知葉好說歹說了多少回,勸她趕緊找張良嫁了,她卻死活不肯,卻也不知道在固執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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