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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會在?”

  難道公司請他來攝影?讓得過國家地理雜誌自然單元大獎的職業攝影師來拍公司年會眾生相,不是埋汰人嗎?

  “那晚我們大學同學有個聚會,易傑讓我去建國賓館接他,我到早了沒事,躲在角落享受你們公司的免費茶點,順便打個瞌睡,結果被你攪黃了。”

  我笑謔:“我喊口號了?吃白食的滾出去?”

  “你前面那幾個聲音小,嗡嗡嗡蚊子叫,下面的人都在三心二意夢周公。就你厲害,一上台氣場十足,麥克風震得哇啦哇啦,想不聽都不行,誰還睡得著。那時我想,這姑娘有點意思,口才不錯,條理分明,長得還蠻漂亮。”

  “過獎過獎。”

  “知道你哪裡長得好麼?”他突然溫柔地笑。

  “哪裡?”

  “臉型好,五官黃金分割比例,皮膚細,上鏡。”他伸出手虛虛比劃,“還有眼睛,不算大,但亮,有神采,笑起來很生動。”

  哎呀,這話誇得我,老臉都快兜不住了,都不知道說啥,只能舉杯敬他。

  “後來見你,印象完全不一樣了。”他晃晃酒杯,“你玩起來太瘋了,菸癮大,喝酒也厲害,幸好不怎麼發酒瘋。”

  “還好,一般般。”我訕笑。

  “你陪小王去星月夜照相那次,我印象深刻,真是沒想到,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居然還會臉紅。”

  “拜託別說這個吧,吃菜吃菜。”我按住額頭,轉移話題,“你來過我們這邊嗎,想去哪兒玩?

  “來過,你覺得哪裡好?”他配合我往下說。

  “主隨客意,你想吃還是想玩?”

  “有什麼特色小吃?”

  “太多了,本地人最喜歡吃米粉和燒烤。”

  “還有嗎?不辣的?”

  “鹿山寺的素齋飯和藥膳火鍋吃過沒有?”

  他摸下巴,“應該沒有,我們一般不會去寺廟,除非要做專題,你信佛?”

  “不是,那裡的齋飯做得好,又有特色,你不是饞嗎,帶你去嘗有意思的。”

  “好。”

  “你的城市很漂亮。”他看窗外。

  “那是,”我驕傲地說:“三千年歷史名城,綜合實力在中西部排前幾位吧。”

  玉輪初升,窗下頭是一條仿古步行街,人頭擁簇,燈河燦燦,“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這句詞此刻十分應景,我和劉穆一時無言,都捏著酒杯看景、看人。

  “忻馨,這個送給你,有空看看。”

  他手掌里攤放著一把小鎖,我面帶疑惑接過來,他聳聳肩,神秘地一笑,再也不肯多說。

  是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鎖U盤,女人喜歡的漂亮玩意,打開拉環是U盤接口,鎖身密密麻麻排滿淡藍色水晶鑽,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夢幻般的光彩。

  回家洗好澡,坐床上打開電腦,插/進U盤,我慢慢地等待。

  裡面有兩個文件夾,一個忻馨,一個劉穆,點開忻馨,原來全是我的照片,被他按時間先後排列,每一張下面貼著標題,穿著正裝演講的是“女王”,頭上包著紗布的是“傷兵”,阿生婚禮上面拍手笑的是“活潑”,油菜花海里穿梭的是“明媚”,家裡沙發上穿著破外套看書的是“懶豬”…… 一張一張都是我的臉。

  從來沒有人這麼用心捕捉過我的一顰一笑,偶回眸,或者小憂傷,他認識我兩年,拍了我兩年,十來張照片,一個男人的心事,從“初識”到“關注”到“期待”,從“欣賞”到“思慕”到“眷念”,他的眼光看到我,追逐我,纏繞我……

  另一個文件夾裡面,也是照片。

  山,雪線上的珠穆朗瑪峰,阿爾泰山,貢嘎東坡……日出,燃燒的雪峰,月落,聖潔的高原。

  海,西沙多姿多彩的深海珊瑚礁,高遠蒼穹下青海湖湛藍的水面……

  文件夾裡面還有一個word文檔,短短兩句話:都是我去過並且喜歡的地方,願意陪我重遊嗎?相信我會是個用心的同伴。

  手機有簡訊進來,也只有一句話:明天上午十點半我在鹿山寺門口等你。

  願意嗎?願意嗎?

  關掉燈,我在黑暗中張大雙眼,看著虛空,心潮澎湃。

  床頭柜上小鬧鐘的滴答聲,客廳里哥哥的電視聲,陽台外零星炸響的鞭炮聲……有千百種微妙的聲音踩著節拍紛至沓來,我卻只聽見血管里液體流動的聲音,越來越急,從四肢百骸匯攏拳頭大的左胸,漸漸承載不住,化作雷霆萬鈞。

  那是春天到了雪融化的聲音,那是冬眠的凍流慢慢復甦的聲音,那是被真誠以待的心,重新年輕起來,歡快搏動的聲音。

  ☆、登高望遠

  鹿山寺,背靠鹿山,下俯大江,有記載其始建於宋真宗咸平年間,距今已有千年以上歷史,這座寺廟不算本地香火最旺,最有名氣的廟宇,但是對於我來說,它很特別。

  我的大學時代是在鹿山山腳渡過的,我們學校舊校區步行到鹿山,也不過半小時腳程,我們班第一次集體出遊就是爬鹿山,全體同學在鹿山寺燒香抽籤,吃了齋飯,再爬上鹿山頂峰。那一次活動為我們班培養出三對情侶,其中一對最終還修成了正果。

  而十幾年後的今天,我故景重遊,只為一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山門“回頭是岸”四個朱紅大字下面,人來人往中間,他帥氣陽光,儀態灑脫。

  我躲在人群後看他,又緊張又糾結,仿佛聽見有個聲音在問自己:過去嗎?過去嗎?

  他比我小,職業性質東奔西跑,而我渴望婚姻和安寧;他在上海有自己的事業,而我已經回到家鄉,暫時不願離開親人。

  十幾米遠的距離,他近在眼前,我卻雙腳滯重,而轉頭離開,同樣舉步維艱。

  兩年的時間,有太多的點滴和這個人有關,我最狼狽的時刻,最癲狂的形象,最病弱的夜晚,都有他在身邊,不詫怪,不嫌棄,不厭倦,如果不是因為愛,誰會為了另一個人執著等待七百多天?

  已經十點二十五分,劉穆抱臂而立,時不時看看手錶,我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向他走過去,人群在身邊流淌而過,水中央只有一個他,目光相連,他微微而笑,冬去春來,和風惠暢,他的笑容讓我目眩,仿佛春花一瞬間炸開,仿佛暖陽剎那間入懷。

  他伸出手,我猶疑了一秒,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

  他把我手掌緊緊地包住,低聲說:“你走過來的時候我想起了一首詩,‘你默默微笑著,不對我說一句話,但我感覺,為了這個,我已期待很久了’。”

  這溫柔得要命的聲音,讓我的神經都差點酥了,“劉先生,別這麼肉麻好不好,受不了。”

  “從現在開始,你把肉麻當習慣。”

  “天,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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