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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吸口氣,空氣冷冽,氣管仿佛有點僵住。就算他們見面又如何?我說,唐宋和我仍舊是夫妻。

  你忘記了一件事,大綺,人的心是會死的,只要心死了,裡面的人也就死了。和一是條冰冷的蛇。他說,就算是你這次不死心,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一次,你終究會死心。

  一個心都死了的人,你還會要嗎?我問。

  當然會要的。和一捂住我的額頭,輕聲道,大綺,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的力氣,刻意地加大,傷口滲出新鮮的疼。和一是條冰冷的蛇。

  和一又開始玩起了遊戲,我無可奈何,只能陪著他繼續。受傷之後,不能游泳,不能做劇烈的運動,只能整日待房間裡看書,實在是無聊得緊。而在無聊中,心內又有點小壓抑,如低沉得即將降雨的天空般——如果唐宋真的去找了范韻,我會繼續保持完美的妻子形象,還是爆發。

  這確實是個問題,還是一特大號的問題,在無聊之中,我只能更無聊地對自己進行著心理建設——不就是見見前女友嘛,很正常啊,沒人說分手之後就不能見面,范韻很長時間沒回國,唐宋給她帶點什麼老壇酸菜牛肉麵,火鍋底料,四川泡菜什麼的也是正常,畢竟人家也是好幾年的感情,難道還抵不上送幾根泡菜?

  正告誡著自己要大方,心態放平呢,一直為我服務的艾莉娜來為我送上下午茶。

  茶是“祁紅特絕群芳最,清譽高香不二門”的祁門紅茶,湯色紅艷,味道醇厚。點心則由三層點心瓷盤裝盛,放著各式各樣的小點心,烘烤布丁,夏洛特蛋糕,義大利黑橄欖麵包配菠菜芝士三文治,芒果慕斯,西梅松露等,精緻甜點總是讓人食慾大開。

  艾莉娜是一典型的英國鄉下姑娘,淳樸,雙頰有可愛的雀斑,照顧我很貼心,我對她頗有好感,便請她跟我一起吃。但這孩子是怎麼都不干,那小手擺得像我要餵她吃毒藥似地。

  算了,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為了證明自己腦袋沒被撞壞,我開始積極地喝起了下午茶。

  然而吃著喝著,卻感覺到艾莉娜站在一旁,有點八卦味道的欲言又止。

  什麼事?我問,其實平時我不太愛和他們說話,因為對於我,英式英語聽起來,有點艱難。

  請問小姐你和先生究竟是什麼關係呢?艾莉娜先轉向門口,確定沒人後,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認為是什麼關係?我笑問。

  管家戴維先生不允許我們私下談論先生的**,可我真是太好奇了,我們都猜,先生是中國的一位官員,而您是她的……情婦。請原諒小姐,這只是我們的猜測。艾莉娜真是不說則已,一說驚人。

  沒什麼不能被原諒的,你們猜得大致都正確,不過我這情婦,不愛他的錢,也不愛他的人。我說。

  為什麼呢?他多麼英俊!艾莉娜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亞洲人覺得和一帥是正常的,可是歐洲人難道也開始喜歡細長眼睛了?

  艾莉娜又道,請問小姐,你是有其他喜歡的人吧。

  是的,我吃著和一家的下午茶,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難道他比先生還要優秀?艾莉娜問。

  我搖搖頭,其實比較不出和一與唐宋的優缺點,兩人各有千秋。可是愛情這東西吧,要是單憑條件來衡量,那就容易多了。我的意思是,那我們豈不是都會愛長得最好看的,銀子最多的人?那世界就和諧了。我說。

  小姐,希望你能和你愛的那個人在一起。艾莉娜祝福。

  我感謝她的吉言,並和她聊起天來,這才知道,艾莉娜是周圍農戶家的女兒,家裡有兩個妹妹以及三個哥哥。很熱鬧呢,艾莉娜說,每天晚上吃飯大家都擠在一塊,特別熱鬧。

  有這麼多兄弟姐妹,真好。我有點羨慕,又問道,這麼多孩子,父母會偏心嗎?

  怎麼會呢?艾莉娜驚訝地張大嘴,我們都是他們的孩子啊,是上帝給予他們的禮物。

  真好,不偏心的父母。我想。

  艾莉娜又說起了每年秋冬季,這裡都會有狩獵活動,大夥騎馬,牽著獵犬去獵狐狸。對了,先生很喜歡狩獵,每年都會來這進行這項活動,艾莉娜說。

  聞言,我心裡忽然一動,有什麼念頭正緩慢形成,於是裝作不經意地詢問起了獵狐地點的路徑。艾莉娜自小生長的地方,自然是很熟悉,為我講得很是詳細,我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一副地圖。

  地圖名叫借狩獵之名逃跑路線圖。

  我就是一生命不止,逃離不息的主。生活早就把我磨練成了一爺們,誰要躺城堡睡大覺?沒那閒工夫,王子還等著我去救呢。

  算算時間,來這英國都已經一周了,也就是說,我與和一躺一床上純聊天聊了一周,實在是神跡,不得不對和一感到佩服。這晚我們正躺床上時,我問,聽說你狩獵技術不錯?

  我在床上的技術更不錯,想嘗試下嗎?和一不愧是中國人——黃啊。

  每次想好好跟你聊天都不行,算了睡覺。我轉身閉眼蓋被單。

  好好好,算我錯了,我們來聊天。我的狩獵技術,還算不錯。和一從來都不臉紅的。

  哦。我繼續閉眼,這招數叫欲擒故縱。

  明天剛好是狩獵活動日,要是你感興趣的話,就一起去吧。和一建議。

  你肯讓我出門了?我問,帶點小不滿。

  沒法子,生命力再強的花,要是整日擱在家裡,也是會凋謝的。和一將床頭的琉璃燈關上,躺床上從後抱住我。

  兩人好長時間都沒說話,我都快要眯著時,和一忽然開口。

  大綺。

  嗯?

  離婚吧。

  我沒說話,要是能離的話,我早幹嘛去了?

  知道嗎?尼泊爾的女孩子在成年前會與貝爾樹果實舉行婚禮,這就是“貝爾果”婚,象徵永恆婚姻。她們成年後與男子的婚姻,是她們的第二次婚姻,因為有太多的欺騙曲折不幸,所以他們稱這為“虛假短暫的婚姻”。如果婚後她們感到不幸福,就可以把貝爾果放在丈夫的枕邊,表示她要離開。和一慢慢地給我講述完這個異國的風俗。

  末了,他問我,大綺,知道我給你講這個故事的意義嗎?

  知道,我說,你想告訴我,跟貝爾果結婚才是王道,這樣就不會出現另外一顆母貝爾果來花你的錢,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小孩,睡你的老公是吧。

  和一不理會我的另類領悟,直接揭曉答案,我的意思是你的婚姻,是虛假和短暫的。

  那什麼,才是真實與永恆?我問。

  沒有任何事物是真實而永恆的。和一給出的答案令人沮喪,卻真實。

  我搖搖頭,暗暗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我的婚姻,快樂和痛苦都是真實的,而他人眼中的短暫,也可能在自己心中站成永恆。

  關於這點,我與和一無法達成思想上的一致。

  帶著思想上的不一致,我倆純潔地睡去,第二天醒來便準備著去狩獵。

  在宅子周邊還有一個馬場,和一飼養的馬就在裡面,他騎上一匹奧爾洛夫快步馬,馬身形高大,形態優美。和一身著黑色的馬衣,馬褲,馬靴,看上去邪氣更重,也更俊。

  上來,我帶你一起。和一向我伸出手。

  我也會騎。我沒有伸出自己的手。

  哦?和一挑起眼睛,表示出不信任。

  有種,你給我一匹。我環手,在陽光下戲謔地看著他。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另一匹馬,馬術我也跟著唯一練過,絕對是不會摔下來的。

  跟著和一穿過農場,他指著對面的一大片樹林道,獵物就在裡面。

  我順著樹林看去,心內忽然一震,說不清,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是曾經來過這裡。走進去,興許是早間的緣故,此處有薄薄的霧,我忽然醒悟,這裡的景色,與我自小那個沒有結局的夢是一樣的。

  就是那片,我怎麼也走不出去的樹林。

  心臟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像是預知到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般,而且,是一件會改變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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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頭開始發緊,發脹,甚至緊張得想要嘔吐,額上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怎麼了?和一問

  我搖頭,吞口唾沫,努力鎮定下來。沒事,我說,久了沒騎,有點緊張。

  想不到,你也有慌的時候。和一狹長眼眸內滿是調侃。

  我們正說著,前方糙叢中出現動靜,和一雙腿一動,騎著駿馬,拿著獵槍,飛速朝那邊奔去。他殺戮的姿勢瀟灑而嫻熟,舉槍的手臂積蓄滿力量,瞄準獵物的眼眸線條優美,呼吸冷靜自持,扣動扳機的手指修長雅靜。

  “砰”地一聲槍響,前方的一隻成年狐狸倒地,痛苦地蹬著四肢,雙眼仰望天空,急促的喘息在腹部形成巨大的凹凸感。

  血腥慢慢溢出,隱藏在霧氣中,進入我的鼻腔。

  和一下馬,如一個王者,勝利的王者,用血腥祭奠自己成功的王者,向著自己捕殺的獵物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揚起了手中的馬鞭,“啪”地一聲打在馬身上,因為驚惶,我下手很重,馬兒吃痛,急速飛奔。艾莉娜所說的每個字都已經化成我腦海中的圖,這裡熟悉得像是我自小長大的樹林。

  我需要逃跑,因為這片樹林是恐怖的,和一是恐怖的,我需要逃跑。

  往右拐,越過一片半人高的糙叢,進入一條小徑,跳過柵欄,經過最後一片樹林,就可以上大道,路邊經常有車輛經過,畢竟是在人女王的地盤上,和一勢力沒這麼強大,只要我求救,成功的可能是極大的。

  我抓緊韁繩,俯□體,任由馬兒帶著我逃生,速度太快了,清晨的冷風化成小刀,切割著我的臉頰,雙耳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呼嘯的風聲。五臟六腑隨著馬兒顛簸,仿佛全部都已經移位。

  在一次大的跳躍後,我睜開眼——發現已經進入了最後一片樹林,穿過,我便成功。

  我的驚喜還沒來的及滲透全身,一道尖銳的哨聲在我身邊響起,身下騎的馬忽然停下,揚起前蹄,將我倒在地上。

  屁股著地,悶悶地疼,我揉了好一會,才緩過來。此時,另一匹馬慢慢踱來,我仰頭,看見馬上的和一。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你以為我會安心地把一匹沒有受過訓練的馬讓你騎?他說。

  我不說話了,說什麼都沒意思,成王敗寇唄。

  和一跳下馬來,用馬鞭的柄抬起我的下巴,上面的刺讓我感覺到疼痛。我還是不說話,就這麼鎮定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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