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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輕地握&住了靡音的皓腕,開始為她把脈。

  片刻之後,慕情的臉上,有了一種少見的激動。

  喜脈。

  靡音,有了孩子。

  靡音,正孕育著他的孩子。

  屬於他們的孩子。

  慕情沉浸在一種從來沒有領略過的喜悅中。

  他,就要成為一位父親了。

  他的心裡,像是灌滿了溫水,融融的。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不再真實。

  靡音的聲音傳來:“慕情,我……怎麼了?”

  慕情睜眼,對著靡音微微一笑:“靡音,我們有孩子了。”

  陽光,一點點地侵入馬車中,覆蓋在他們兩人身上。

  那是,最美麗的歡樂。

  高遠修一回到耶羅,休息片刻,便來到極淨萬府中。

  而極淨萬似乎也正在等待著他:“靡音他們安全了嗎?”

  “是的,我親自護送他們出去的。”高遠修道。

  “他們,最終將去哪裡?”極淨萬問。

  高遠修沉默了。

  靡音和慕情信任他,所以將他們今後定居的位置告訴了自己。

  那麼,他究竟應不應該相信極淨萬呢?

  相信這個對靡音不死心的男人?

  但是,如果極淨萬想要加害靡音,那麼,他大可不必通知自己去讓靡音離開。

  思量到最後,高遠修只淡淡說道:“我只護送他們到齊立坡上。”

  此刻,書房外,有了一個微小的動靜。

  仿佛,是月影游移了一分。

  極淨萬的眸子,隨著那份動靜,同時閃爍了下。

  但最終,他只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別讓人起疑。”

  高遠修點點頭,轉身,潛入夜色之中。

  極淨萬慢慢地踱到書房窗戶前。

  他看見,那裡,有人站過的痕跡。

  極淨萬抬頭,仰望星空,最終,他閉上了那雙慵懶的眼睛。

  靡音和慕情最後定居的地方,是在一座名叫棲一山的半山腰上的住宅。

  雖然比原先的山莊略為簡陋,但靡音已經非常滿足。

  因為,這裡也有一大片的竹子。

  更因為,這裡,有那個她所愛的竹妖般清雅的男人。

  這裡很寧靜,平時並沒有外人。

  慕情陪著靡音下棋,為她彈琴。

  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靡音的肚子,一天天鼓脹起來。

  這裡面,有個小小的生命。

  只屬於她和慕情的生命。

  靡音想,這個孩子,一定會很健康。

  他將有慕情的嘴,慕情的眼,慕情的鼻子。

  他將和慕情一樣聰慧。

  靡音喜歡撫&mo自己的肚子,她每天都坐在竹林之下,和孩子說著話。

  她愛這個孩子。

  從今以後,她的生命將與他相聯繫。

  這個孩子,是一道光,穿過了靡音充滿烏雲的生命,照亮了她。

  從今以後,她會忘記過去的一切。

  從今以後,她將不是靡音,而是慕宛的娘親。

  是的,她和慕情已經商量好了。

  慕宛。

  他們的孩子,就叫慕宛。

  遇到天氣好時,靡音每天下午,都會坐在竹林中,為慕宛fèng製衣衫。

  小小的襪子,小小的肚&兜,小小的衣服。

  一切,都小得令人心疼。

  柳易風每次看見這個情景,都忍不住笑嘆道:“才四個月,就已經把孩子長到一歲時的衣服都做好了。”

  慕情每次聽見,也是笑著,任由靡音去。

  他只希望她開心就好。

  看著靡音由內至外的歡樂,柳易風心中會忽然有種哀傷。

  倘若青兮還活著。

  倘若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該多好。

  但更多時候,柳易風是開心的。

  他將靡音腹中的孩子當成一個希望。

  那是所有人的希望。

  這裡所有的人,都期盼著這個孩子能茁壯成長,能夠幸福平靜地生活下去。

  日子,就像水一般緩緩地流動著。

  這天,靡音像往常一樣,坐在竹林之下為腹中的孩子fèng製衣衫。

  她的手,時而撫&mo著腹部。

  臉上,滿溢著聖潔溫婉的笑。

  忽然,靡音的手停住了。

  一旁正在閱讀醫書的慕情敏&感地覺察到了這點,趕緊走過來察看:“怎麼了?”

  靡音呆愣了會,然後,驚喜地將慕情的手拿到自己腹部:“他在動了!”

  慕情感覺得到,掌心中,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胎動。

  他們的孩子,已經能夠動了。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在陽光下,成為晶瑩。

  棲一山很寂靜,人煙稀少,到了夜晚,時不時會出現飛禽展翅鳴叫的聲響,劃破靜謐。

  房間中,是幽暗的,只餘下點點月光。

  那稀薄的光,頗有些徒勞的意味。

  就在這無聲的時刻,慕情聽見身邊傳來靡音的輕聲尖叫。

  他睜眼,發現靡音是被夢魘住了。

  她緊閉著雙眼,額上滿是冷汗,頭不停地搖晃著,正在痛苦而焦急地shen&yin著。

  慕情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喚她:“靡音,靡音,醒醒。”

  一直搖了四五下,靡音才猛地睜開眼。

  在她睜眼的那瞬間,慕情透過月光,看見了她眼中的那些惶遽。

  濃重的惶遽。

  即使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喘不過氣來。

  何況是靡音。

  這種情緒,一定會壓碎她的骨骼。

  慕情將靡音攬入懷中,想將自己全部的安慰都透過這種方式傳遞給她。

  “沒事了,”他道:“沒事了。”

  從夢中驚醒的靡音,身體還是在不斷地顫抖著。

  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你是做了噩夢,那只是個噩夢。”慕情這麼說道。

  噩夢?

  靡音茫然地閉上眼,這才發覺,自己的背脊,已經全部濕透。

  噩夢?

  她究竟做了怎樣的噩夢?

  靡音真的已經沒有印象。

  她只覺得,那是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因為,至深的恐懼,在剛才,侵入了她的骨髓中。

  她的心,至今還在跳個不停。

  究竟,她夢見了什麼?

  靡音躺在慕情懷中,手不自覺地掐入他的手臂。

  為什麼,她會如此地不安?

  “別怕,我去給你煎些安神藥。”慕情說著便要起身。

  但靡音卻從後環住他的腰:“不要,別去!”

  “只是一會,我馬上就回來。”慕情握&住放在自己腰間的靡音的手,勸道:“你現在懷有身孕,應該注意休息,這樣才能保證你和孩子的健康……別怕,我馬上就會把藥端回來的。”

  儘管靡音心中一百個不願放他離開,但聽見這番話,也只能依從。

  慕情輕輕地將門合上,然後向著廚房走去。

  他的腳步聲很輕,但此刻夜深人靜,靡音躺在chuang上,細細地聽著,竟然聽得十分真切。

  他越過長廊,之後拐彎,走上石子路。

  再然後,腳步聲便漸漸遠了,直至消失。

  靡音躺在chuang上,沒有一絲睡意。

  她睜大眼睛,看著窗戶。

  雕花窗戶是半闔著的,偶爾微風吹拂,將樹的葉子搖動。

  黑影,在窗紙上晃動,像是詭異的手。

  看著這些,靡音心中沒有一絲懼意。

  她不怕黑。

  她不怕鬼。

  她甚至不怕死亡。

  那麼,剛才她害怕的,她夢見的,究竟是什麼?

  靡音不願去想,不敢去想。

  她只是一直看著窗戶上那活動的黑影,發著呆。

  她就這麼一直看著,看著。

  但猛地,靡音發覺不對勁。

  太安靜了。

  真的,太安靜了。

  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平時的這個時候,至少還有鳥時不時的鳴叫,還有蟲的爬動聲。

  至少,還有人的呼吸聲。

  但是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天地之間,什麼聲音都不再剩下。

  不止是聲音,還有生命。

  仿佛連生命,都不再剩下。

  那種恐懼,再度襲來,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掐著靡音的頸脖。

  很辛苦,她再也喘不過氣來。

  靡音緊緊地咬住下唇。

  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

  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

  靡音猛地坐起了身子,接著,下chuang,穿鞋,走到門前。

  她的手,那握&住門閂的手,也是顫抖的。

  門外,一定有某種她所恐懼的東西。

  但是,靡音必須去看。

  因為,慕情在外面。

  是的,她要和慕情在一起。

  想到這,靡音深深吸口氣,將門打開。

  一陣風,在這時吹起。

  吹拂起了靡音的發。

  吹拂起了靡音的衣衫。

  吹拂來了一陣……血腥的氣息。

  是的,外面沒有一絲聲響,但是,卻有著濃重的血腥的氣息。

  那種,靡音所熟悉的,卻遠離了許久的血腥氣。

  靡音的腳,開始發軟。

  是的,事情發生了。

  像是有某種預感似的,靡音向著大廳走去。

  一步步地,邁向大廳。

  那段路,平日走來,是很短的距離。

  但是這一刻,卻是無限的漫長。

  但無論如何,靡音還是到了。

  她進&入大廳,看見了那個噩夢。

  大廳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名男子。

  他的臉上,沒有一點情緒的痕跡。

  他的皮膚,是白&皙的,就像是冰山上的雪。

  他的眸子,是漆黑的,仿佛吸收了世間所有的黑暗。

  一行血,新鮮的粘稠的鮮血,像疲軟的蛇一般,來到他的腳下。

  但是,他連眉宇,也不曾抬起。

  仿佛那些,只是一些微塵。

  殷獨賢。

  他來了。

  靡音呆滯地環顧著大廳。

  殷獨賢的身邊,是楊池舟,他正看著自己,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擔憂,有憐惜,也有怨懟。

  大廳里,有十多個黑衣人,他們的眼裡,沒有感情,只有殺戮。

  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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