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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仙杏仙忙藉故退下。

  看看遠去的杏仙,錦繡皺了下眉:“帝君前日賜我一卷《通海》,我或許要閉關參悟。”

  “《通海》《極天》,正宗御神之術?”陸瑤半是驚訝半是喜悅,“聽說那御神之術共分兩卷,上卷《通海》,下卷《極天》,當年祖師親自傳授與帝君的,帝君對你素來倚重,御賜天書,想必是擔心你的天劫。”

  錦繡道:“只怕將來辜負他這番栽培。”

  陸瑤面色微變,斂容:“天劫在即,為何出此不祥之語?”

  錦繡回神,也愣了下,搖頭:“天意註定如何,豈會因一兩句話就變的。”

  陸瑤仍不安,輕輕咬了咬唇:“雖如此,說出來總叫人……擔心。”

  錦繡看著她半晌,移開視線:“多謝。”

  陸瑤側臉看他:“自你被貶到這花朝宮,我幾番想來看,又不敢有違天規,如今來了,你竟待我越發客氣。”說到這裡,她“撲哧”一笑:“莫非是被這些花仙花妖纏得怕了?當年天庭里最多情的是中天王,變成這樣,還不知她們怎麼失望。”

  錦繡淺笑:“離開中天太久,習慣了。”

  “如此,是我想多了,既蒙帝君厚愛,得賜《通海》,還怕什麼,”陸瑤抿嘴,也自袖中取出一卷書,“我也有件東西送與你,這是我們北仙界的《渾心術》,雖不及帝君的天書,或許對你也有些助益。”

  錦繡道:“北界仙術,怎好外傳。”

  陸瑤微嗔:“幾時外傳了?”

  玉面泛紅,她倚著他的手臂,不似素日端莊,卻平白生出許多媚態,目中深情比起兩萬年前絲毫不減。

  錦繡沉默片刻,不再推辭:“多謝。”

  桃之情義

  修竹,落花,小軒,一切景物陳設都似曾相識。

  公子歪在竹榻上,美服華冠,鬢髮如墨,夜光杯在手中旋轉,面容雖模糊,那雙眼睛卻格外清晰,滿含玩味之色,細看又是一派蕭索與寂寞。

  他舉杯指著她,輕佻的動作,一本正經的語氣:“不如你以身相許,嫁給我如何?”

  “這……我是妖怪。”

  “我喜歡妖怪。”

  “可我喜歡別人。”急了。

  他大笑:“那就沒辦法了,是你想求我救你,小紅茶。”

  她惱了:“跟你說了我不叫紅茶。”

  ……

  半夜,紅凝被一陣細微的敲擊聲驚醒,躺在床上發呆。

  這不是做夢,只是無意識的冥想,她竟然在冥想的狀態下看到了這樣一幕場景。一切真實得讓人難以置信,仿佛早就存在記憶中,又仿佛剛剛才發生過,那個女子並不陌生,而那個男人,更是熟悉得讓她心驚,尤其是那雙輕狂又落寞的眼睛。

  不是“神尊大人”。

  驀然回神,原來先前那個一直纏繞不去的怪夢已經很久沒做了。

  如釋重負,紅凝長長吐出口氣,她並不想知道自己與那女子的淵源,夢不做也罷,至少從今往後不會再有那種淒涼的堅強,不會再有飲下瑤池水後剝皮削骨般的疼痛……

  敲擊聲時斷時續,仿佛有人屈指在輕叩桌面,動作極其小心。

  這是……

  她終於察覺異常,當下便收了思緒,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拋開,翻身坐起,發現聲音來自旁邊桌上的傳音符,頓時忍不住微笑。

  .

  院子裡死沉沉的,楊縝房裡亮著燈,窗間映著兩條人影。

  粉色衣衫仍透著曖昧,可出乎意料的是,畢秦這次竟像變了個人,舉止之間再無半點媚態,反倒滿臉羞愧:“小弟前日……甚是鹵莽。”

  楊縝似是無意,屈指輕敲桌面,神色平靜:“是小弟誤解畢兄,帶累你險被女道所傷,深覺慚愧。”

  傳音符必定被貼在桌子背面了,紅凝原本很擔憂,如今見此情形,不由心生佩服,大事當前善於克制情緒,喜怒不形於色,此人比想像中要強多了。想到這裡,她更握緊手中柏木劍,幸虧楊縝及時想出辦法通知自己,這畢秦滿身妖氣,自己分明在房間外用了符,到頭來竟毫無察覺,足見其修行不淺,硬拼定難取勝,萬萬大意不得。

  房裡二人再說了幾句話。

  生平頭一次扮演這種角色,楊縝多少有點不自在,迅速瞟了眼窗外,掩飾性輕咳一聲,伸手取過旁邊的酒壺:“你我兄弟難得相聚,今夜正該盡興才是,畢兄何不先飲一杯?”

  窗下,紅凝嘴角微揚,看向畢秦。

  畢秦自是意外,沉默半晌,忽然起身抱拳作禮,只聽他正色道:“小弟多有冒犯,本無顏再見楊兄,此番前來,是想求楊兄一件事。”

  這回不光楊縝,連紅凝也聽得愣了。

  楊縝放下酒壺,看著他:“畢兄何出此言?”

  畢秦嘆了口氣:“小弟傷人性命不假,但也實出無奈,是有苦衷的,先前的事還望楊兄網開一面,不要再追究,且看在小弟的份上,速速離去。”

  情況有變,楊縝雖然驚疑,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往杯中斟酒:“畢兄多慮,小弟遵命,天亮後起程便是。”

  畢秦大喜,長揖拜謝:“楊兄大恩,來日必當圖報。”

  覺察對方沒那意思,楊縝也自然多了,點頭示意他坐下,舉杯:“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見,小弟敬畢兄一杯。”

  畢秦再不防備,舉杯飲干:“見面原本不難,只是……”話未說完,他忽然變色,擲杯於地,起身指著楊縝:“這……這……”

  拿不準符咒的效果,楊縝驚得後退兩步,轉臉看向窗外,方才叩桌傳信,卻不知她究竟來了沒有。

  既已得手,紅凝立即飛身掠了進去,擋在他前面:“孽障,還不束手就擒麼。”

  法力被封住大半,畢秦始知是計,怒道:“楊兄既已答應不再追究,如何出爾反爾?”

  不待楊縝回答,紅凝揮劍刺去:“仗著妖法興風作怪,吸食人腦,殘害性命,若就此輕易饒過,世上何來公道。”

  見她有恃無恐,畢秦先自怯了三分,再次化作香風遁出門外,誰知剛出門就發覺不妙——院子裡竟陰氣瀰漫,仿佛罩著一層青黑色帷幕,燈籠昏昏將近熄滅,牆頭鬼影幢幢,無處不透著蕭索肅殺之意。

  紅凝緊跟著追出門外,見機馬上高舉柏木劍,口裡念訣,這一年來她藉助妖物內丹,法力著實提升不少,但見空中青氣快速凝集於劍尖,隨著一聲“斬”,直向畢秦劈去。

  陰氣陽氣本無高低,互相轉化互相制約,萬事萬物方得平衡,真要鬥起來,也就看誰的勢頭更強盛了,如今院中早已布下陣法,陰氣匯集,桃之陽氣再難凝聚,畢秦當然明白其中厲害,慌忙閃身避開,神色不定。

  紅凝冷笑:“你以為你逃得了?”

  畢秦看看陣法,忽然冷哼:“雕蟲小技,豈攔得住我?”

  數朵桃花大如海碗,帶著柔和的白光沖向上空,撞得漫天陰氣如海波般動盪,然而法力受制,要破陣到底不容易,桃花飛出兩丈後便被陰氣所摧,凋落於地。

  這一來,前方青黑色陰帷卻被扯開了道fèng隙。

  長袖張開,翩翩然若粉色蝴蝶,畢秦趁機掠向院外。

  想不到他飲了符水,還有這等能耐,不惜折損自身真靈生生開了條路出來,紅凝十分震驚,心知機會難得,哪裡肯放他走,頓時再顧不得許多,全力撲上去攔阻。

  畢秦回身,彈指。

  數點白芒破空而來,紅凝情急之下慌忙揮劍去擋,星星點點又如何擋得盡!低估對手,後悔已來不及,她只得咬牙,跌落地面滾了兩滾。

  人影閃過,但聞“叮叮”幾聲,眼前火花四濺。

  有東西紛紛掉在地上,仔細看時,竟是幾片輕飄飄的桃花瓣。

  兩隻雲紋朝靴映入眼帘,楊縝執劍而立,瞟她一眼:“這便是你的量力而行?”

  雖說已盡力避過要害,但若非他及時趕到,受傷是難免的,此人武藝竟比自己高多了,紅凝翻身爬起來,感激地朝他笑了下,見畢秦蹤影全無,忙道:“讓趙興他們起來守住院子,有事就用傳音符叫我。”

  說完作法遁走。

  .

  雨又開始下起來,映著靈符的光芒,細密如針。

  再次追入桃林,那道妖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紅凝不敢大意,拖著長劍警惕地一步步朝前走,這桃妖修行至少在一千五百年以上,半仙之體,隱藏妖氣很容易。

  雨打枝葉,發出動聽的“沙沙”聲,卻襯得周圍氣氛更加緊張怪異。

  行至桃林深處,依然不見有任何動靜,紅凝猛地站住腳步,揚手拋出一件東西,口裡喃喃念訣。

  照妖鏡被高高祭起,光華大盛,整片桃林都被籠罩其中。

  再厲害的妖怪,在照妖鏡下至少也會露出點形跡馬腳,然而此刻林中除了幾十上百株桃樹,惟見漫天細雨紛飛,其間空空落落全無半點異常,哪裡還有畢秦的影子!

  調虎離山!腦後冷颼颼的,紅凝飛快取出傳音符,急喚:“楊公子?楊公子?”

  片刻,楊縝的聲音傳來:“在。”

  紅凝鬆了口氣:“有事叫我。”

  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她泄氣地收了照妖鏡,煩躁不已——畢秦飲下靈符水,法力短時間內受制,此刻應該是逃回老巢躲著去了,只不知他的巢穴究竟在哪裡,半個時辰後靈符失效,就再難對付了……

  轉身之際,幾頁紙從袖中滑出,飄落地上。

  那是文信留下的修行手稿,紅凝見狀,慌忙俯身拾起,見頁面被泥水所污,更加心疼,正要拿袖子擦拭,視線卻猛然定住。

  最上面那頁,赫然畫著一幅山勢地形圖。

  .

  院子裡燃著火把,無人會守陣,漫天陰氣已將消散,楊縝與趙興等人都站在階前,神情不太好。

  紅凝匆匆進門:“你們儘快離開。”

  見她安然無恙回來,楊縝面色略緩,沉聲問:“怎樣?”

  時間緊迫,紅凝沒精神慢慢跟他解釋:“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我沒把握保住你們。”

  楊縝皺眉。

  眾護衛不知底細,都一臉莫名,趙興仰臉望望天色:“這天還未亮,怎好冒雨趕路……”

  紅凝冷冷打斷他:“想活命就快走。”

  話說得嚴重,加上先前王虎詭異的死法,眾人驚疑,不敢再說。

  紅凝轉向楊縝:“靈符雖制住他的法力,卻只有半個時辰的效用,過了這個時候就很難對付,你先帶他們離開這裡,去旁邊莊上投宿,天亮後我自會來與你們會合。”末了又補一句:“放心,到時我會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訴你。”

  情勢兇險,這麼多人不懂法術,留下也是枉送性命,楊縝立即扣住她的手:“既沒能拿住他,他必會回來報復,不如一起走。”

  紅凝愣了下,避免去看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那些關切之色讓她全無鬥志,她移開視線,語氣冷淡:“我既然肯留下,自有我的道理,他真有心報復,你以為能逃得過?何況我們都走了,周圍這麼多人家難免會被他遷怒,別人的命在楊公子眼裡果然卑賤麼。”

  這話雖是嘲諷,說得卻也有理,楊縝遲疑:“你可有把握?”

  紅凝道:“若沒有你們,把握更多。”

  清楚此女的脾氣,楊縝倒忍住沒有發怒,想著眾人留下來確實幫不上忙,於是丟開她,轉身揮袖:“走。”

  趙興等人總算安心,立即跟著他撤離。

  剛走出院門,他忽又頓住腳步:“當心。”

  孤身作戰,紅凝原本煩躁著急,聽到這話不由一怔,心中什麼地方再次被碰了下,沉默半晌,她才微微一笑:“多謝。”

  楊縝也不回身,領著眾人徑直去了。

  .

  院子恢復沉寂,雨漸漸變大。

  紅凝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幾件物事,走到院子各個角落,將它們一一布好,陣法啟動,不多時就見重重陰氣從四面八方湧來,來勢比先前更加兇猛。

  安置妥當,她緩步走上階,面朝著牆站定。

  一堵結實的牆。

  紅凝笑了:“果然是高明的障眼法。”

  笑聲未落,照妖鏡已取在手中,鏡面光華驟現,強烈光芒的照耀下,原本完整結實的牆壁上竟憑空現出一道門來!

  借著鏡光,紅凝看清了房間裡的景象——裡面有兩個人,俱著粉色衣衫,不同的是,一個雙目緊閉仰面躺在床上,對外界的事毫無反應,似乎生了重病;另一個原本坐在床邊,發現動靜立即站起,滿臉緊張惱怒之色,正是畢秦。

  出乎意料,紅凝也吃驚,禁不住後退一步:“兩個?”

  畢秦厲聲:“我兄弟二人不想與你為敵,何必苦苦相逼。”

  看出另一個不能為害,紅凝鎮定許多,收了寶鏡:“你取人腦髓殘害性命,若無報應,這世界豈非太不公平。”

  畢秦緩緩道:“你真不肯放過我們?”

  紅凝道:“放過你們也不難。”

  她答應得慡快,畢秦反而愣住。

  紅凝道:“只要你肯交出內丹,我便饒過你們。”

  內丹是修行的見證,豈能輕易與人,畢秦冷笑兩聲:“小丫頭不自量力。”長袖一揮,數片花瓣夾著風聲襲來。

  紅凝這回早有準備,柏木劍帶著陰氣將花瓣盡數擋開,同時退至階下。

  畢秦遁出門外。

  柏木本就屬陰,攪動滿院強盛的陰氣直朝他涌去。

  先前是紅凝輕敵,這次卻不同,小院四周已經布下嚴密的陣法,加上誤飲靈符水法力被封住大半,畢秦再難遁走,再者他也不能不顧兄弟性命,因此只得咬牙將雙掌一拍,頓時掌心千萬朵桃花飛出,與那陰氣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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