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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炎奇道:“你不理外事,為何要對付我?”

  “因為時機到了,”西聆君頓了下道,“你也可以理解成,因為她的緣故。”

  “僅僅是因為嫉妒的報復嗎?你的報復果真很可怕。”蕭炎探手觸摸崖外飄過的雲煙,嘆道,“你太壞了,壞得令人厭惡,明明要對付我,卻採用如此卑鄙的方式。”

  “入局,便無卑鄙二字。”西聆君道,“彼所悟者,局外人;我所修者,弈之道。”

  “你很有把握,知道我一定會答應她?”

  “你已經來了。”

  “自由,對我來說本就是個奢侈的東西,放棄它不算太難,我決定放棄我的自由來陪你下這盤棋。”蕭炎停了停,頗為不解,“可是你,你想要從中得到什麼呢?天下你都得到過,你還要什麼?”

  西聆君再次淺笑:“收起你的好奇,你忘記了我的忠告。”

  蕭炎道:“我來,也因為我想看到終局。”

  “那你會失望。”笑容略顯奇異,西聆君又轉向崖外,身形被滾滾而來的風煙淹沒,“因為沒有終局。”

  第二十三章 特殊病人

  弈園依舊清幽靜謐,楓葉片片紅透霜風,絢目的美麗令人迷醉其中,雁初情不自禁停住腳步,扶住樹枝,努力在回憶中搜尋。

  頃刻,一隻手伸來將枝條撥開。

  看著面前的藍袍紅葉,雁初竟生出滿滿的輕鬆與喜悅,她忽然想起了與蕭齊初見時的場景,紅葉滿山,他恰好穿了身藍衣,她一眼便認定他是命中注定的人,也許蕭齊真的沒有說錯,她所執著的一直都只是那紅葉擁著藍影的畫面罷了。

  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你愛上他了嗎?

  驟然想起蕭炎的話,雁初心頭一跳,忙錯開視線:“西聆君的傷……”

  西聆君道:“我已無事。”

  雁初鬆了口氣,忍不住朝四周張望。

  “元君已回去了,”西聆君沒有道謝,替她理了下鬢邊長發,動作極為親密自然,“為我去求他,你受委屈了。”

  雁初不自然地別過臉:“他沒事吧?”

  西聆君黑眸微閃,別有深意地盯著她。

  雁初道:“他畢竟幫過我。”

  西聆君微微一笑:“在意他,卻選擇救我,我只會高興,你不必緊張。”

  看著那溫和的笑,雁初莫名地不安,還是解釋道:“他那人只是有點瘋癲,並沒有真對我做什麼的。”

  想要維護嗎?西聆君笑意更深:“很好,你要記住我的話,莫惦記別的男人我會讓你達成願望。”

  知道他的個性,雁初沒為這番獨占宣示驚訝,對後半句的反應更大:“永恆之間不是不插手外事嗎?”

  “永恆之間當然不插手外事,”西聆君截住話題,“那株紫芝可以緩解你的傷勢。”

  雁初明白此話不假,懷中放著紫芝,一路上縱然遇上雨天,舊疾也沒再犯過:“我知曉,多謝西聆君提醒。”

  西聆君瞧她一眼:“嗯,客氣。”

  他這麼不咸不淡地來上一句,雁初想到二人目前的關係說謝確實矯情,尷尬地道:“既然你已無事……”

  西聆君打斷她:“成‘你’了,很好。”

  他特意強調稱呼,雁初簡直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何等表情,匆匆低頭道:“我尚有要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

  西聆君站在原地沒動,目送她出園門,然後才緩步走上廊,吩咐等候的嵐使者:“將元君的消息轉告文朱重霄。”

  嵐使者不解:“告訴焰皇做什麼,弈主要幫他?”

  “人心已失,豈是元君之事能逆轉的,”西聆君道,“抽除多餘的邪火靈,是讓焰邪元君重歸天命,焰國人需要來自皇印的信仰;而告訴文朱重霄,是讓所有人知道元君之事已了,與永恆之間再無關係。”

  嵐使者恍然笑道:“眼下就算有元君,焰皇這皇位也坐不了太久,永恆之間不僅與外事無關,還對焰國有恩呢。”

  這邊雁初出了永恆之間,便立刻換了身裝扮,雇了個小童跟著,徑直取道銀川,前往西林,既然蕭齊沒有派人去關口盤查,一路上自是暢行無阻。

  南王府,暖閣內,南王坐在軟榻上,身穿錦裘,外面披著件大氅,領子上的火狐毛更襯得他面如冠玉。

  琴聲悠雅,素手晶瑩,琴旁的女人仿佛不懼天冷,只穿著薄薄的衫裙,半截白嫩小臂露在外,欺霜賽雪。

  對於她這種奉承,南王滿意且毫不客氣地享受了。

  忽然,一名親隨面帶喜色進來,腳步輕快地走到他身旁,附在他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

  南王並無太大反應,眼睛依舊盯著琴弦上那雙妙手,似是隨口問:“確定?”

  親隨道:“我們當初給雁初姑娘的銀票,如今有人在銀川的錢莊兌現了,據說是個藥商。”

  南王彎了下嘴角,眉眼間笑意真實起來:“命硬的女人,天不負我。”

  “雁初姑娘安全回來,實是天助殿下,”親隨低聲道,“但她此番出走已令蕭齊有所警覺,未免夜長夢多,殿下何不儘快回封地……”

  南王蹙眉打斷他:“你剛說她前往西林了?”

  “沒錯。”親隨突然也發現了問題,疑惑,“據屬下所知,西林並非越軍駐守地,難道她不是去見幾位將軍?”

  “等著吧,事情未成,此刻我離開京城反而會打糙驚蛇,”南王頷首示意琴姬繼續,“既等了這麼多年,也不用急於一時,待她回來見過我再說。”

  冬日裡難得的暖陽照在屋檐上,薄薄的霜色消融在和風裡,松柏糙木沐浴在陽光下,寒山翠色不失,仍是舊容顏。這一帶山深林密,盛產藥材,雖無正經村落,卻零星地住著不少以採藥為生的人家。

  靜謐的山間響起敲門聲。

  須臾,門開了,一名青衣漢往外看,只見敲門的是個俊秀的年輕人,身穿黑邊的白衣,腰間繫著個葫蘆,分明醫者裝束,旁邊還跟著個小童,背著藥簍子。

  山中採藥人不少,青衣漢倒也沒多大意外:“閣下是……”

  年輕人果然作禮道:“在下成州人,行醫為業,因入山採藥甚是口渴,不知能否向主人家討碗水喝?”

  青衣漢還沒來得及說話,院裡就傳來溫和的問話聲:“外面是何人?”

  聽聲音,說話之人年齡應該不大,而且有些中氣不足,應是病弱之體。

  青衣漢忙答道:“回公子,是位醫者帶藥童來山里採藥,想要借水喝。”

  那人道:“讓他們進來吧。”

  年輕醫者道謝,跟著進了門。

  尋常小院,泥牆青瓦,這樣的人家,在周圍一帶應該算是富裕了。院中央擺著把躺椅,一名年輕公子正躺在上面曬太陽,衣著樸素,面色極為蒼白,病態顯露,尤其是露在袖外的雙手,指尖竟已呈紫色。階上屋檐下,一名家丁正在用爐子煎藥。

  見客人進來,年輕公子微笑道:“恕我不便起身,失禮了。”

  醫者忙道:“多有打擾,心實慚愧。”

  年輕公子便吩咐家丁去倒茶水,邊讓他主僕坐。

  醫者往旁邊機子上坐了,藥童則乖巧地放了藥簍站到他身後,出於習慣的緣故,醫者當然留意到此間主人身患重病,仔細打量他片刻,不由得變了臉色,試探道:“如在下多句嘴,公子這症候怕是不尋常吧?”

  年輕公子尚未說話,旁邊的青衣漢有心,搶先開口問:“醫者莫非識得此症?”

  “尚難確定,倘若公子不介意,容在下一觀。”得到同意後,醫者走近躺椅前仔細查看那公子的氣色,又掀起衣袖為他把脈。

  晶瑩指尖觸及肌膚,心頭頓生異樣感,年輕公子不由得愣了下。

  “公子之疾非同尋常。”醫者重新回椅子上坐下,沉吟片刻才道,“此乃血僵症,是也不是?”

  聽到這傳說中的絕症,青衣漢非但不驚,反而面露喜色,連聲贊道:“高明!醫者果然高明!當年多少名醫都難斷此疾,後來還是問永恆之間……”發現失言,他猛然停住。平民百姓之家,輕易如何找得上永恆之間?他立即改口,“後來一名來自永恆之間的高人路過,說公子所患之疾乃是血僵症,給了個藥方,這才保住了公子的性命。”

  醫者點頭微笑:“想是那藥方中有一味藥產自此山,且採下後必須及時服用,所以公子才會搬來此地。”

  “醫者所言半點不差。”青衣漢更加敬服,忙道,“醫者既識得此症,談吐又極高明……”

  “此症倒也並非無救。”醫者明白他的意思,面露為難之色,“只是須要經我親自針灸一兩年,如今我尚有要事,過兩日就起程回去了。”

  此言一出,不僅年輕公子眼底燃起希望,檐下煎藥的家丁也猛地抬起頭來。

  青衣漢目露精光,上前兩步:“醫者果真能治此症?”

  醫者道:“今日既然有緣遇上,我就為公子施針一次,再添上幾味藥,暫緩病勢是可以的。”

  青衣漢看了年輕公子一眼,忍住激動躬身作禮:“如此,請醫者儘快施針。”

  年輕公子連同躺椅很快被搬進房內,醫者也跟著進了房間,打量四周片刻,點頭表示滿意,然後轉向青衣漢:“我施針時,外人需迴避。”

  青衣漢卻是不動:“醫者自施針,我不擾你便是。”

  醫者皺眉:“若不放心……”

  年輕公子開口:“鐵叔不必擔憂,且讓醫者一試吧。”

  青衣漢遲疑,原本放棄的事突然有了轉機,這種時候怎敢輕易得罪醫者?何況只要自己守在外面,就不怕人跑了,於是他點頭道:“我就在門外,公子有事就叫我。”

  看著他的背影,醫者微微勾了下嘴角。

  此人眸中精光斂藏,舉止所透出的習慣,又有哪點像尋常人家的家丁?

  半晌,醫者又喚進藥童,從隨身的藥簍子裡取了幾樣藥吩咐他去煎,然後才緊閉了門窗,不慌不忙地走到年輕人跟前,自懷中拿出個盒子打開,裡面並排列著數枚銀針。

  “此番施針非比尋常,必須先令公子昏睡。”善意的解釋。

  年輕公子莞爾:“我明白,有勞醫者。”

  醫者聞言便不再遲疑,點了他幾處大穴,眼看著他失去意識陷入昏睡狀態,醫者並沒有施針,而是解下腰間的葫蘆,一隻手輕輕托起他的頭,將裡面的藥汁緩緩傾入他口中。

  暮色朦朧,寒意漸濃,邊州方向的大道上,兩匹駿馬奔馳而來,當先那匹馬上坐著名壯年人,衣著尋常,黑髮短髯,目光略顯嚴厲,渾身不自覺透出幾分殺氣,他不時揮動兩下鞭子,催馬疾行。

  經過兩日治療,年輕公子氣色已好了許多,已能下地走動,這個結果足以令人振奮,青衣漢與家丁驚喜之餘,心裡也越發焦急。邊州距此地程不短,高明的醫者只答應停留三日,主人卻遲遲未趕到,當真放他走,豈不是斷送了最後的希望?

  “委屈楚醫者再小住兩日,我家主人定能趕到。”

  “在下另有要事,恐不能從命。”

  青衣漢哪肯讓步:“若治好公子的病,我家主人定不會虧待你。”

  “公子身份不簡單,我豈會看不出來?”醫者道,“我早已說過,我只是個無名之輩,行醫餬口,從不與官府朝廷之人往來,更不願與他們有半分牽連。”

  “敝姓烏,名元方,”纏綿病榻多年,年輕公子亦不願放棄機會,“我等之所以言語隱瞞,其實是……”

  青衣漢不動聲色地打斷他:“醫者曾經拒絕過朝中大人,。無非是怕此番治好公子傳出去招來麻煩,但我家主人與官府朝廷並無半分關係,醫者如何信不過?在下保證此事絕無外人知曉,醫者不慕功利,懸壺濟世,又如何忍心見死不救?”

  “邊州距此地甚遠,貴主人怕是趕不到了。”醫者道,“恕我不能久等。”

  青衣漢哪裡肯容他走,上前攔住。

  醫者面色不改:“你們這是要強留我?”

  無論如何人是留定了,青衣漢正想著該如何解釋令他消氣,忽然門外響起了一聲笑,笑聲洪亮,透著股子迫人的氣勢。

  兩日工夫自邊州趕來,定是日夜兼程,那壯年人雖滿身風塵,面上卻無半分疲憊之色,步伐重而平穩,渾身透著凌厲氣勢,看見烏元方已能行走,那雙眼睛更閃閃發亮,他親切地拉著醫者走進房間,分賓主坐定,待上過茶,他揮手令其餘眾人退下。

  門關上,房間只剩了二人。

  壯年人忽然站起身朝醫者拜下:“烏某也知失禮,但求醫者必救小兒性命,拙妻早逝,僅留下這一個嫡子,為了他這病,烏某這些年四處尋醫,苦無效果,求醫者可憐,千萬救他!倘若擔心館中生意,烏某這便安排,讓小兒隨醫者回去,若治好他,醫者就是我烏家的大恩人。”

  醫者連忙扶起他:“我並非不願救公子,只是……”他說到這裡就停住,抬眼看門。

  “我看過信,知道醫者不願與朝廷官府有牽連,”壯年人安撫道,“你大可放心,此間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放心?”醫者淡淡一笑,“烏將軍不正是朝中之人嗎,叫我如何放心?”

  來人正是烏將軍,自信中得知這位醫者的脾氣,他為救愛子性命而隱瞞身份,此刻被揭穿,他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才開始重新審視面前的年輕醫者,神色驚疑不定,半晌開口道:“醫者既然知道烏某身份,還肯相見,可見是有備而來,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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