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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盆中不見土壤,竟是滿滿的一盆白雪,晶瑩雪泥之上,生著一片狹長的墨綠色尖葉,高約一尺,無精,葉中央居然長著個花苞,小巧玲瓏十分可愛,只是仿佛失了養分,即將萎黃。

  雁初訝異,仔細查看那怪花半晌,沉吟道:“聽說世上有一種奇花,名一葉花,花謝得了因果,人服食此果,即可穿越輪迴之門,離開五靈界而托往他方,只是此花極其稀罕,每一結果即枯萎,十萬年後方能重生,常人無緣得之。”

  西聆君道:“永恆之間亦僅此一盆。”

  雁初道:“西聆君的意思……”

  西聆君道:“此花需以血氣供養,當日你的血不慎灑在它上面,它選擇了你,這些年斷了供養,它已停止生長。”

  雁初明了:“雁初自當盡心養護,以報西聆君之恩。”

  她果斷地抬起手,並右手二指在左腕間一划,血流下,準確地滴落在玉盆中。白雪紅血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萎靡的細葉感應到血氣,依稀顯出幾分生機。

  腕間血止,傷口快速癒合。

  西聆君並未轉身,卻仿佛已將一切都盡收眼底:“你這些年所修,僅僅是火療?”

  “是,”雁初謹慎地答道,“五靈界高手眾多,雁初就是再修幾百年又如何?歲月不等人,雁初更不願等,當年幸蒙西聆君搭救才得活命,如今習火療,危急時或能自救。”

  西聆君道:“折元治傷,此非善術。”

  雁初道:“多謝西聆君提醒。”

  “弈主,扶簾公主請你過去一趟。”使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你可以走了,”見她固執,西聆君也不多勸,仍是背對她,抬起廣袖下的手示意,“每十五日須歸來飼餵此花一盞血,莫忘記你的承諾。”

  雁初拜謝。

  再抬臉,面前懸崖與人皆不見,此身已在一處山谷內。

  既完婚,定王雲澤蕭齊攜夫人琉羽進宮謝恩,又設三日宴答謝賓客,第一日宴請前來道賀的遠客;第二日宴請族親,焰皇意外親臨,更增榮耀;第三日則是宴請朝中重要官員。

  定王府門外車水馬龍,同來的有王妃夫人等女客,皆由僕婦接引入後園,場面隆重非常。前廳外設著露天宴席,主席位暫且空著,兩旁客席上已坐了許多人,彼此談笑,中間舞池內,數十美姬合著樂聲,舞姿妖嬈。

  定王雲澤蕭齊,紫衣玉帶,正站在階前與幾位官員說話,鮮艷的服色襯得整個人更加英武俊朗。

  家僕引著兩名身材魁偉的客人走來:“烏將軍、昭恆將軍來了。”

  蕭齊迎下一步石級,微笑道:“只來了兩位,蕭齊甚是失望。”

  那名黑髮短髯的將軍先作禮,嘆道:“王上放心,事情已過去,王上身邊百年無人,我等看在眼裡,也並非不通情理之輩,他幾個沒來是軍中事務緊走不開,讓我二人代為道喜。”

  蕭齊點點頭:“越軍那邊,有勞烏將軍安撫。”

  兩名將軍再朝他作禮,各自入席。

  眼見名單上的客人都已到了,蕭齊待要吩咐開席,忽然一名家僕匆匆跑來報:“南王、南王妃駕到!”

  歌樂聲住,舞姬們也不約而同停止表演,熱鬧場面剎那間變得鴉雀無聲。

  在場官員多是素日與定王府交好的,其中大半更是蕭齊的心腹,聞言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看向蕭齊。

  蕭齊面不改色,親自率眾人迎出去。

  陽光斜照入遊廊,寬闊的遊廊上,數人迎面行來。

  當先一名年輕王者,頭戴墨玉王冠,身披勾墨邊繡墨鳳的寬大朱袍,兩鬢黑髮映著陽光,猶勝墨鳳之羽。

  紅與黑,最普通最單調的色彩搭配,到他身上竟變出了一種極致的華麗。

  步伐不急不緩,正朱服色代表著尊貴的皇族身份,園中人眾多,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一個。五靈界聞名的俊美面容,龍眉挑情,眼角生春,那沉澱在眼底的笑意分明透著暖,在場官員卻有一半手心握出了汗,紛紛低頭不敢正視。

  這種敬畏,不僅來源於其身份與風采,更是對其權勢的懼怕。

  南王,南王文朱成錦!

  一個焰國百姓都知道人物,當年青雲侯雲澤蕭齊迎娶越將軍之女,獲越軍支持,在與牧風國的爭地之戰中告捷,先皇迫於壓力,打消傳位南王的念頭,當今焰皇方得即位,雲澤蕭齊因立此大功而受封定王,但南王權勢之大在焰國仍是人人盡知,民間甚至有“半面江山歸南王”的傳言,惟有雲澤蕭齊執掌越軍與之分庭抗禮,這也是他受焰皇倚重的主要原因。

  南王與定王的關係向來勢同水火,且已多年不曾回京,今日他突然來定王府道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見到蕭齊,南王先停住腳步,含笑掃視眾賓客,道:“定王大喜。”

  “納妃小事,竟勞動殿下駕臨,蕭齊慚愧。”蕭齊按禮見過,親自將他讓到最上面的座位。

  “本王回京覲見皇兄,聞得府上正辦喜事,特來湊個熱鬧,”南王入席坐定,嘆道,“記得當初迎娶定王妃時,場面都不及這般隆重。”

  他似無心而言,旁邊烏將軍與昭恆將軍卻同時皺眉,打量四周。

  眼前奢華,早已越過側妃之禮。

  “當年正逢與牧風國交戰,國事堪憂,怎顧得上家事,”蕭齊道,“如今陛□恤下臣,金口賜婚,蕭齊不敢太儉,有負聖意。”

  輕妙淡寫一番話帶過,烏將軍與昭恆將軍雖仍有不滿,面色已然好轉。

  南王頷首道:“傳言定王妃乃是絕色,近日聽說這位夫人也美貌非常,又與定王是舊識,此番定王如願以償,艷福不淺。”

  蕭齊道:“我二人認識不假,但傳言自是渲染過多,無須在意。”

  南王笑道:“本王冒昧討杯喜酒了,來人,上賀禮。”

  數名侍衛應聲抬上兩口大箱子,當眾打開驗看,裡面件件珍奇,貴重又不過分,蕭齊起身稱謝,令人將箱子抬下去,然後吩咐擺上酒菜,重啟歌舞助興。

  宴席開,樂聲奏響,氣氛總算得以緩解,南王興味盎然地看歌舞,不時以手指叩桌擊節拍,眾賓客見蕭齊無表示,也逐漸鎮定了。

  一名僕人走到蕭齊身畔,俯身在他耳畔低聲道:“南王妃在後園,夫人請王上放心。”

  蕭齊微微頷首,僕人便悄然退下。

  舞池中,舞姬們表演至□處,但見三色舞衣如彩雲,急向兩邊分,現出中間一名輕羅美人來。

  雁初

  紗羅輕裹,金邊抹胸半露,腰墜各種掛飾,如雲高髻點綴無數金翠釵花,此等妖嬈之下,偏又透著三分端莊,堪比宮妃,幾乎令人產生錯覺,仿佛只有她,才能承受起這樣的華麗,而不見庸俗。

  白紗蒙面,只露一雙盈盈鳳眼,額間金飾上,一點紅寶石絢麗如血。

  高超的舞技掩蓋了身形單薄的缺陷,纖腰微擺,伴隨樂聲輕慢旋轉,長袖在陽光下無聲舞動,依稀有暗香飛散。

  看到她的第一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在心底讚嘆。

  蕭齊也愣了下,停止談笑。

  樂聲逐漸轉急,片片舞衣飛,奼紫嫣紅中,一片白色鎖住了所有視線,滿池遊走,似穿花白蝶,似輕盈白雪。衣袂帶得池上生風,掀動蒙面薄紗,容顏若隱若現,如霧裡觀花,雨中望柳,朦朧又神秘,引出人無限遐想。

  頃刻,樂曲風格忽變。

  未等眾人反應,那舞姬以一個優美的動作掠出舞池,至蕭齊面前落下,雙手捧起他面前的酒壺。姿態不復妖媚,氣度陡然莊嚴大方起來,她倒退回舞池中央,眾舞姬共扶托盤,獻上只空杯,但見她高舉酒壺,玉足倒踢,晶亮酒水自壺中瀉出,在半空劃出道優美弧線,越過她頭頂準確地瀉入杯中,不曾濺出半滴,竟是焰國最難的獻酒之舞。

  舞者棄壺於托盤,執杯起舞,時而傾身踢足,時而飛旋伏地,杯中酒始終不灑半點,舞姿更是美妙奇麗,連座上南王也毫不掩飾讚賞之色,笑著朝她挑了下俊眉,舉起面前酒杯示意。

  南王善於品評歌舞,風流更是人人盡知。

  得到名家回應,舞姬眼波微橫,似嗔似喜,捧著那杯酒轉過每位賓客面前,看得眾人眼花繚亂,都暗暗期待酒杯落在自己面前,然而每個人也很清楚,這杯酒絕對不會是屬於自己的,不免又紛紛露出失望之色。

  惟有主位上的蕭齊,神情莫名地帶了絲不安,最後竟變得分外凝重,目光越來越驚疑不定。

  終於,那舞姬捧著酒杯停在他面前,慢舞,鳳眸輕抬。

  短暫的視線接觸,蕭齊越發震驚,倏地站起身!

  眾人正看到興頭上,料想這杯酒是要賀主人的,誰知他如此失態,不由驚訝萬分,連南王也意外地看向他。

  舞姬雙目泛起笑意,微帶戲謔,居然掠過了他徑直停到南王面前,高舉酒杯,盈盈下拜。

  “求殿下賞臉。”聲音圓潤如珠,自面紗下面滾落,字字清晰。

  南王並未接酒,反饒有興味地問她:“定王大喜,如何讓本王占先?”

  “民女能舞,是因為有會賞它的人,得殿下一顧,是民女平生之願,”舞姬不緊不慢道,“何況此一杯酒,先敬貴客方不失禮。”

  南王斜眸看蕭齊:“果真?”

  見烏將軍與昭恆將軍並無異狀,蕭齊恢復冷靜,緩緩地點頭:“殿下請。”

  眾賓客都跟著附和稱是。

  南王大笑:“定王好客,連府上舞姬也善解人意,如此,本王就不客氣了,請。”

  言畢,他伸手接過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玩著空杯,邊含笑問那舞姬:“叫什麼名字?”

  舞姬回道:“民女雁初。”

  “雁初?嗯——”南王擱了酒杯,若有所思,“酒醒孤枕雁來初,好名字。”

  雁初再拜:“殿下若不嫌棄,亦可留作枕邊之雁。”

  此話一出,眾賓客瞭然,這種高等舞姬本就是趁青春美貌尋歸宿,定王雖好,生活卻極自律,南王就不同了,只沒想到她會當眾自薦枕席,還敢越過主人,委實大膽了點。

  南王也覺意外,想自己突然造訪,蕭齊不可能刻意安排,於是細細打量起她來。

  蕭齊臉色不太好:“府中人無禮,讓殿下見笑。”

  身在定王府,竟當面向南王獻殷勤,眾賓客暗嘆她頭腦簡單,此番恐怕要受極嚴厲的責罰,不由都露出憐惜之色。

  惟獨南王彎了嘴角,看著雁初道:“想不到府上有這等妙人,定王好運氣。”

  蕭齊冷冷地斥道:“還不退下!”

  雁初不慌不忙道:“定王何不先問民女的來歷?”

  教習舞娘急忙上來解釋:“王上息怒,領舞的意秋姑娘不慎傷了腳,雁初姑娘是臨時從外面請來的,並非府中人。”

  雁初重新轉向南王:“雁初無主,殿下亦無須顧慮。”

  見她輕而易舉就替自己開脫了,眾賓客驚訝,連蕭齊也愣住。

  南王似有了興趣,手肘半撐桌面,傾身看她:“好個厚臉皮的女子,你的舞雖好,本王卻未必非要不可,你且說出個理由來。”

  雁初毫不遲疑道:“若失雁初,殿下必會後悔。”

  南王笑道:“如此,本王是不能錯失你了?”

  雁初不答,再次斟酒奉上。

  南王看著她片刻,終於伸出手,卻並沒有去接酒杯,而是順勢扣住那雪白玉腕將她整個人拉入了懷裡。

  雁初先是一驚,隨即低眸輕笑:“殿下。”

  兩人言語舉止已有調情的味道,不過這種場合本就是供男人們娛樂的,收送美姬亦屬正常,眾賓客頗覺悵然,紛紛舉杯道賀:“定王大喜,倒促成了南王殿下的美事。”

  南王起身笑道:“打擾諸位半日,本王該回去了。”

  雁初也走到蕭齊面前拜別:“願定王與夫人白頭偕老……”

  “摘下你的面紗。”蕭齊忽然打斷她的話。

  此言一出,眾賓客即滿懷期待,都想看看那面紗下是何等的絕色容顏,能讓雲澤蕭齊也定力大失。

  “民女只答應進府獻舞一曲,至於其他,恕難從命,”雁初竟直言拒絕了,“如今民女是南王殿下的人,定王要看,須待殿下應允。”

  蕭齊盯著她沒有表示,袖中手逐漸握緊。

  眾賓客都看南王。

  “既是本王之人,民女二字便不再屬於你,”南王抬手觸及那面紗,停了片刻忽然又放下,笑道,“沒有誰願意分享自己女人的容貌,讓諸位失望了。”

  只消半日,流言已傳遍京中:

  定王府宴上,南王親自前往道賀,席間收得絕色舞姬一名。

  京中南王府大門外,設著兩尊石雕的火靈獸,守衛們佩刀而立,縱是高手也插翅難入,盡顯莊嚴氣派。一隊人馬自遠處行來,五十名威武的侍衛騎馬在前面開道,中間擁著幾輛馬車,當先二輛裝飾更華麗些。

  車在南王府外停住,南王下車,攜王妃緩步上階。

  南王妃萬萬沒想到,赴一次宴,丈夫身邊就又多了個女人,而且聽說她舞技了得,當眾自薦枕席,想來必非安分之人,南王妃縱是嫉恨,當著南王的面又不敢過於表現出來,只笑著道喜,命僕婦帶雁初下去安頓。

  料知新人會受寵,眾僕婦丫鬟雖看不起雁初的出身,卻不敢刻薄她,反而處處陪著小心,討好奉承。

  再次領受世情,雁初僅付之一笑,規規矩矩隨著她們安排,沐浴後,也並不去費心思妝扮,兩名僕婦見勸不過,便徑直將她引入新房,房間明顯是經過刻意布置的,床帳被褥都用的喜慶之色,幾個丫鬟早已等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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