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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平沉聲:“事關江湖,雷蕾姑娘你……”
雷蕾甩開公子的手,默然片刻,道:“我失憶了,只是恍惚中知道它叫蘋果,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此話半真半假,加上表情配合到位,眾人倒也信了,都失望不已。
雷蕾有點兒抱歉,想了想道:“我記得這蘋果樹葉的模樣,只要找到有蘋果樹的地方,可能就會找到石先生。”
眾人展顏。
何太平頷首:“主意不錯。”
雷蕾道:“我回去就畫一張出來。”.
一頓飯吃過,眾人在迎賓美女客氣的送別聲中走出大門,只聽得外面街上鑼鼓喧天,原來正有一隊舞獅的帶著游燈隊伍經過,引來無數人追著看,另外還有踩高蹺的、扮笑臉的,街上人流如cháo,處處張燈結彩。
領略到真真切切的古代元宵節風情,雷蕾也算長了見識,覺得很是賞心悅目,冷不防——
“蕭公子去看花燈麼?”風彩彩的聲音。
公子猶豫:“這……”
秦流風沖雷蕾挑眉,曼聲吟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如此良辰美景,白辜負了豈不可惜?”
何太平贊:“秦兄弟總有好句。”
又在盜版!雷蕾懶洋洋地拍了兩下巴掌:“好詞好詞!”
冷醉不屑:“不過是談風弄月罷了,格調也……”很給面子地停住。
秦流風不以為然:“久聞夜譚城燈會別有風味,冷姑娘何不趁此機會賞玩一番?”
冷醉淡淡道:“多謝秦公子好意,冷醉不喜熱鬧。”
雷蕾“撲哧”笑了,好端端自個兒跑來夜譚城,誰信你是專程來找哥哥的,還不是為了風流才子,裝什麼裝!
早知她會拒絕,秦流風不在意,笑道:“方才聽人說那邊街上設了許多燈謎,月下賞燈,燈下猜謎,想必風雅得很,冷姑娘才情不輸男子,秦某有心比試,莫非冷姑娘不肯賞臉?”
冷醉與普通女子不同,天性好強,且志趣本就在學問上,如今第一風流才子主動提出比試,哪肯服輸,聞言果然沒再拒絕,只看著哥哥,遲疑。
冷聖音是座冰山,但秦流風的意思他怎會看不出來,甚至也有心撮合他們兩個,秦流風目前的身份多少人想攀附,妹妹若真嫁給他作正室,於南海派有利無害,因此點了下頭,開尊口:“難得過節,出去走走也好,街上人多,有勞秦兄多關照。”
秦流風一笑:“冷姑娘請。”
青年男女結伴出遊在江湖中原本算不得什麼,但今日意義實在非同一般,燈影里,俏臉似乎也染上了一層紅暈,冷醉不再說話,跟著他離去.
面前人頭聳動,何太平站在高高的石階上,忍不住負手微笑,目中儘是欣慰之色:“發生這麼大的事,氣象仍不輸往年,可見百姓對我們還是放心的,家家和樂,歲歲有餘,老有所養,少有其趣,願江湖永得這般太平。”
這一刻雷蕾覺得他帥極了:“放心,將來會的。”
何太平意外,看著她點頭:“多謝。”
雷蕾指著街上人流:“盟主不去賞燈猜謎,與民同樂?”
“怎好掃你們年輕人的興,你們去吧,我就不湊熱鬧了。”何太平含笑說完,帶著冷聖音等人走下台階。
瞧瞧這話,什麼叫“你們年輕人”,你也才三十二歲而已,比小白還裝!何盟主!何大叔!雷蕾幾乎吐血,沖他的背影撇嘴:“以小賣老!”
聲音其實不大,可已經走出幾米遠的何太平卻停住了腳步,回眸看她。
雷蕾變臉不及,尷尬地揮手。
何太平似笑非笑,轉身走了。
“何兄與冷兄要去查看各處守備,”公子忽然開口,“這裡剛出了長生果血案,燈會人多,以防魔教的人又混進來生事。”
雷蕾不說話了,一個盟主專制的社會,儘管這是出自於對私有物的愛護,江湖是他的,百姓是他的,但不可否認,何太平仍是個好盟主。
現場只剩三個人,風彩彩膽子大了些,紅著臉問公子:“我們去看燈麼?”
公子為難,看著雷蕾欲言又止。
我攔著你?雷蕾抬腳就走:“我先走了!”.
夜已將闌,街上遊人反而更多,精彩節目一一上演,看這架勢是準備通宵達旦狂歡。
雷蕾隨人流看了會兒燈,又瞧了會兒節目,覺得特別沒勁,不遠處幾對青年男女執手相偎,竊竊私語,使得她心中的酸意越來越濃,風流才子勾引才女猜燈謎去了,何太平盡職盡責四處查崗,更可氣的,連“小白”都被風彩彩搶走了!
早該想到“小白”沒立場,先下手才是硬道理!雷蕾後悔得不得了,決定回客棧睡覺,可不知怎的,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剛走到客棧門外,忽聽得一陣驚叫聲起,街上人cháo猛地倒涌回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雷蕾全無防備,被擠得頭暈眼花,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心想完了,這一倒下,不知要被多少人踩踏,夜譚城又多了一場因為擁擠引發的血案。
幸虧此時,有人伸手攬住了她,將她帶到路旁。
看清來人,雷蕾先是喜悅,接著又故意沉下臉。
公子放開她,沉默。
不管怎樣,“小白”記得來找人,到底還是有良心的,雷蕾主動開口:“你一直跟著我?”
“……”問得這麼直白,公子不好承認也不好否認,繼續保持沉默。
雷蕾追問:“你沒跟風姑娘去看花燈?”
公子不自在,移開話題:“我聽風姑娘說……”說到這裡停了停,見她並無生氣的意思,才又放心地接下去:“聽說你們曾被傅樓劫走。”(w ww.txtxz.com)
原來“風姑娘說”是指這事!雷蕾不在意:“是啊,那又怎麼了?”
“你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沒事吧?”
“有事!”話音剛落,雷蕾倏地轉身抱住他,在其胸前蹭來蹭去。
“你……”公子看看四周,想要推開。
雷蕾哪裡肯放,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小白,我的手都差點被傅樓打斷了。”
公子果然不再推她,迅速拾起她的手察看。
雷蕾不慌不忙補充:“差點,沒斷,已經好了。”
公子鬆了口氣:“你沒說……”
雷蕾點頭不止:“說了說了,我說是你的……咳咳,你的家人,所以他沒有動我。”
公子微微一笑。
笑容里透著三分邪氣,正是現代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雷蕾色心大起,伸手欲去輕薄,誰知無意間卻碰到他胸前一件東西,於是改變方向去摸那裡,奇怪:“這是什麼?”(非X凡)
公子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小的發黃的冊子:“是家傳鳳鳴刀心法。”
上卷 裝死也是本事
鳳鳴刀心法!原來他帶在了身上!
雷蕾狂喜:“我看看!”
公子搖頭:“此心法只能男子修習,你看了也沒用。”說完將心法重新放入懷中。
恐他起疑,雷蕾也不再要求,暗自打主意,知道東西在哪就好,他總不能永遠不脫衣服吧,什麼時候瞅個空兒偷來瞧瞧,借兩句詞兒,胡亂盜版一本缺字的不就可以去跟美人哥哥交差了!
公子看了她半晌,忽然問:“那個蘋果,真的沒事?”
雷蕾回神:“放心,那東西吃了只有好處,沒什麼壞處的,石先生應該只是想賺錢。”
公子點頭不語。
放下心事,雷蕾拉著他正要進客棧,卻不料有個人搶先走了進去,原來是冷醉,此刻她臉色似乎不怎麼好,也不與二人打招呼,自顧自上樓回房。
二人正在奇怪,秦流風也回來了。
雷蕾湊上去:“不是比猜燈謎麼,才女輸了?”
“贏了。”
“那她還……”
秦流風苦笑:“她說我故意讓她。”
雷蕾幸災樂禍。
公子看秦流風:“秦兄,我說的事……”
經他一提,秦流風立即想了起來,點頭:“自然要去,明日便好,聽說他們家也甚是可憐,諸事都有些不順,老爺現病著,少夫人不久前又小產了,老太爺如今上了年紀,想必焦慮得很,既進了門,無論如何他家也算親戚,原該去探望探望。”
雷蕾馬上道:“去哪兒,我也要去!”
秦流風笑:“人家拜訪親戚,你去做什麼。”
雷蕾瞪眼正要說話,公子竟答應了:“讓她去。”
秦流風皺眉:“蕭兄弟……”
“她只是跟著去看看,不妨,”公子移開目光,不太自在,“人是在百勝山莊出的事,我……”
秦流風不再勸阻,拍拍他的肩:“這些日子忙著追查長生果的事,至今也未給他們一個交代,何兄也說有些對不住你,不只你有愧,連我們也無顏再見他們,但無論如何你也是為了江湖大局,如今既來了,秦某說什麼也該陪你去一趟,登門謝罪。”
公子看了雷蕾一眼,不再說話。
聽他們說這番話,雷蕾很快就明白了,“小白”他那死去的老婆的娘家,不就是這夜譚城的花家嗎!當初“小白”新婚之夜維護正義,以至新娘獨守空房被燒死,身上還有刀痕,陪嫁丫鬟又不知所蹤,至今都沒找到,也難怪他要去賠罪,說到底,咱該多謝那位花姑娘,把“小白”讓出來.
上元節一過,年也算完了,夜譚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秩序,人人都忙著新一年的生計,新春的喜悅漸漸淡下來,惟有生氣半分未減,公子等人原本打算第二日就去拜訪花家,誰知臨時又出了幾件事,只好暫且擱下,幫著何太平料理,直到第五日方得空攜禮登門。
花家在夜譚城也算名門世家,朱門銅環,公子整理衣袂上前問候,門內的下人先是疑惑,知道公子身份後都喜上眉梢,一邊扯著喉嚨叫“姑爺來了”,一邊將三人迎進去。
雷蕾自動退到秦流風身後,到底人家死了女兒,這種場合太接近“小白”顯然不對。
很快三人被迎進客廳用茶,不多時,一個七十來歲鬚髮皆白的老人迎出來,公子起身客氣地作禮,秦流風本就擅長交際,這類場合自不在話下,一席話說得眾人大笑,然後才又歸坐,早有下人上來將禮物接去。
見他們稱“老太爺”,雷蕾跟著彎腰,心想原來此人就是花姑娘的爺爺。
花老太爺讓過茶:“兩位……”忽然看到旁邊的雷蕾,不由愣住。
公子目光微動,介紹:“這是雷蕾姑娘。”
據上官秋月所說,當初小魔頭春花易容混入送親隊伍,冒充陪嫁丫鬟跟隨去了百勝山莊,新婚之夜新郎不在,又是她在陪伴新娘花姑娘,結果這一陪就把新娘陪死了,雖然其過程不清楚,但很有可能就是小春花乾的呢。
其實老人家並沒見過春花,該不會懷疑,但雷蕾還是很心虛,陪笑作禮。
果然,花家老太爺很快轉移注意力,拭去几上不甚抖落的茶水,笑道:“老了,做什麼都不靈便,前日聽說你們到了,想著也該過來走動,卻遲遲不見……”
秦流風忙道:“實在是近日出了事,那邊離不開蕭兄弟,方才他還怕你老人家怪罪。”
花老太爺倒很通情達理:“想著也是你們太忙,出了這麼大的事。”
雷蕾本就站在公子身後,發現他似乎在發呆,立即不動聲色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口內笑:“長生果拍賣會,老太爺有沒有去?”
花老太爺看著她,意味深長:“如今老夫也是自顧不暇,只盼著家裡不再生事,將來也好放心閉眼,什麼長生不長生。”
老眼中是莫名的悲哀與無奈之色,老態畢露,雷蕾只當他為兒女擔心,聽說花家出了不少事,日子過得並不順心,一時也覺得這位老人家很可憐,忙勸慰:“你老放心,人這輩子誰沒個不順的,事情一過就好了。”
花老太爺笑了笑,不語。
公子忽然問:“岳父大人的病……”
花老太爺搖頭:“還是那樣。”
正說著,門外又匆匆走進一位年輕公子,大約三十來歲,長得倒很清秀,書生模樣,進門便拍手笑:“拜年來得好早!還以為你連我們這門親戚都忘了!”
公子忙起身:“花大哥。”
這位應該就是當初送嫁的花家公子花闋,雷蕾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