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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解釋:“若男人願意,當然可以。”
邱靈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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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蹙眉,忽然道:“不要再惹她,那個穿紅衣裳的女人。”
邱靈靈沉默片刻,拿出只鐲子:“我偷了她的鐲子。”
公子失笑。
邱靈靈又拿出兩件首飾:“這是江小湖老婆的,誰叫她故意要我當眾脫鞋。”
公子問:“她為何要使你難堪?”
邱靈靈含糊:“……我裝個老婆婆,騙了她的銀子。”
公子笑:“這可是你先不對了。”
邱靈靈撇撇嘴,也笑起來,解釋:“其實我很喜歡她,只是想逗她玩的,她真厲害,江小湖可聽話,再不敢去找別的女人了。”
劉白別過臉,極力忍笑。
公子拿摺扇擋著鼻子,咳嗽,真是個偉大的理由,小貓也想做母老虎,那可不妙。
“我要走啦。”
“我叫人送你回去。”
邱靈靈別開臉:“我不回去。”
笨蛋小貓夜裡到處亂跑,出事機率太大,公子嘆氣:“外頭不好玩,不如就留在這兒,易哥哥陪你賭錢,如何?”
“好啊。”
“我輸了,便送你一雙鞋。”公子看著那隻秀氣的小腳。
邱靈靈想了想,從懷裡摸出個東西:“我身上只有這個,輸了就把它送給你。”
公子動容:“火蟾?”
邱靈靈眨眼:“是啦。”
火蟾至陽,怪不得小丫頭中了“半月露”還能活下來,公子恍然:“這就是當年百里英那隻?”
邱靈靈點頭:“我和金還來偷的。”
公子搖頭:“這麼大的賭注,可不只值一雙鞋,也罷,輸了你便先欠著,明日再給也不遲。”
“不許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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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中,時間走得格外快,一天又即將過去,傍晚,天陰陰的,一個嬌俏的女子從飯館裡奔出來,到各個巷子口張望,柳眉倒豎,氣急敗壞地跺腳。
“江小湖!江小湖——”
“你別叫,他被人請走啦。”
女子抬眼,發現樹上坐著個黑衣裳姑娘。
“是你?”
“是我啊,方才你丈夫被一個女人請走了。”
漂亮的臉由白轉紅,女子忍怒:“哪個女人?”
黑衣裳姑娘不答,眨眼反問:“你是蘭大小姐?你找到他,他不回來可怎麼辦啊?”
蘭大小姐捏起粉拳,狀似得意:“他敢?”
“他真的很怕你?”
“當然,他不回來我就揍他。”
“揍他?”黑衣裳姑娘驚訝,若有所思,“你揍了他,他就聽話嗎?”
“當然。”
“他讓你揍?”
“他打不過我,”想到母老虎的名號,蘭大小姐也有點心虛,“那個混蛋在哪裡?”
“他在西雲街胡同,就是昨日秋風堂那個穿紅衣裳的女人那兒,我先去等你啊。”黑衣裳姑娘手一揚,丟給她一個紙團就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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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老虎果然厲害,江小湖乖乖丟開那女人,跟著老婆回家了,邱靈靈回到金園,卻見財護法岳一平等在園外。
“他真的回來過?”
“教主議完事之後就走了。”
“他去哪兒啦?”
“今夜教主要親自去取天水城主的千年暖玉杯,”岳一平解釋,“那千年暖玉杯是從關外買回來的,八大水神沿途護送,早上才抵達附近清江城,水風輕已帶人前去迎接,聽說他們行程很急,並未在清江城多作停留,大約離此地不遠了。”
江小湖不是說過,天水城主水風輕是千手教的仇人嗎!邱靈靈猛然記起,大急:“一定要偷那個杯子嗎?”
岳一平搖頭:“那可不是普通的杯子,聽說千年暖玉杯能解百毒,我千手教最善用毒,這等寶貝若落在別人手裡,豈不成了我們的克星,因此教主才決定取回來。”
邱靈靈道:“可是聽說天水劍法很厲害啊,而且水風輕手下還有八大水神和很多高手。”
岳一平不甚在意:“靈靈姑娘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天水劍法雖名滿江湖,但我們教主也神通廣大,何況還有尹護法他們在,怕什麼。”
邱靈靈著急,轉身掠走:“不行,我要去看看!”
岳一平呆了片刻,反應過來,頓時冷汗直冒,本來只是討好報信的,小姑娘若真跟去,出了什麼事,到時候老子一萬個腦袋也賠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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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樓書房,打起帘子,已經有個人等在裡面。
公子並不意外:“金教主大駕光臨,易某有失遠迎。”
“她是我師妹,”金還來看著他,開門見山,“若有人欺辱她,便是與我千手教作對,我金還來第一個不會放過。”
公子淡淡道:“她現在似乎毫髮無損。”
金還來道:“易家勢大財雄,又是武林世家,她只是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頭,恐怕高攀不上,將來鬧出笑話。”
公子微笑:“是她的意思,還是金教主自己的意思?”
金還來冷笑:“那很重要?”
公子道:“當然,我要的是她,所以不必理會金教主的意思,除非,金教主有心留她在身邊。”
金還來冷冷道:“若非你是易家人,此刻早已是個啞巴。”
公子笑:“這麼說,我該多謝金教主手下留情。”
金還來側身:“真要娶她,你可願意不納妾?”
“這話不該是金教主來問,”公子往椅子上坐下,“人的話最不可靠,莫非我答應了,你便會信?何況就算我現在答應,將來要食言,你又能如何?”
金還來沉默片刻,道:“你的身份太複雜,她是我師妹,我總希望她過得好些。”
公子看著他,神情自若:“有些話盡可以叫她自己來問我,金教主既擔心她過去受欺負,何不給她個好身份。”
金還來冷哼一聲,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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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暖玉杯是稀世寶貝,為避免發生意外,天水城一行人並未在清江城停留,匆匆往回趕,直到天黑,人倦馬乏,水風輕才下令隊伍停在小樹林外,生火歇息,安排人輪流值夜。
十來輛馬車和十幾匹駿馬散在周圍,惟獨三輛馬車停在當中,中間一輛裝飾格外精緻,車壁是銀色,四角垂著長長的白色流蘇,上系明珠美玉,裡面人的身份也就不用去猜了,另外兩輛車內似有寶光流動,顯然是那批從關外運回的珍寶。
守夜的人仗劍來回巡視,其餘的或在馬車裡,或是三五成群圍坐火堆旁,腰間多繫著白色絲帶,有大名鼎鼎的天水城主水風輕在,每個人都安心得很。
一道黑影無聲從頭頂掠過,在裝著珍寶的那兩輛車旁略作停留,眨眼又掠走。
守衛眼尖,大叫:“有賊!”
話音未落,已有兩人拔劍追去。
這等高妙的輕功絕非常人所有,一名帶刀的藍衣人皺眉,走到中間那輛銀色馬車前,頭上的白玉簪已顯示了他的身份,乃是八大水神之一:“城主……”
“不必追了。”低沉的聲音打斷他,有些冷。
“是。”藍衣人退下。
片刻,兩名青衣人朝這邊走來,手上分別捧著茶與點心,在馬車前停下,其中一青衣人恭聲:“城主可是先用茶?”
車簾掀起一角,一隻手伸出來接過茶。
突然,車內響起聲冷笑,隨即那乾淨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茶杯直直飛出,朝奉茶的那個青衣人打了過去。青衣人反應也不慢,迅速將托盤丟開,身形閃動,眨眼便已站在三丈開外,分明是從未見過的極其高妙的輕功。
茶水落下之處,“哧”的一道白煙。
有毒!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馬車裡就衝出一道白影,同時銀光乍現,空中似有閃電亮起。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狠,穩,准,竟是當頭劈下,從未有人會用這樣的手法使劍,也從未有劍客會用出這麼重的力道,輕巧的劍如重千鈞,氣勢之壯令人心驚。
一劍之威至此,所有人都嚇住。
招式完美得無懈可擊,幾乎已成了藝術,劍下之人本是無處閃避,然而劍本以輕巧制勝,以刺削為主,如今力量太過,偏又用了劈的招式,凡事過之則不及,整個過程反倒不那麼自然了,顯得生澀許多。
青衣人看準這點,嗤笑一聲就要走,冷不防旁邊猛然響起嬌呼聲,幾乎是同時,一個黑影撲來將他撞開,竟是要為他擋那一劍。
心中發涼,他想也沒想,立即抱著那人生生往旁邊移開兩步。
“哧”,衣袖被劍氣劃破。
萬萬料不到這一劍威力強大至此,金還來嚇出身冷汗,若非此人使的聚水劍,又未盡全力,懷中人只怕已經被劈作了兩半!
不敢再多耽擱,他抱著人以最快的速度掠走。
“都守著!”白影緊隨而去。
那帶刀的藍衣人反應過來,正要下令,卻聽見一聲驚呼。
“不好了!”先前捧點心的青衣人不知何時已撩開了那輛車的車簾,探頭入內瞧了瞧,很快又轉身,驚慌叫嚷,“暖玉杯不見了!”
藍衣人大驚,厲聲:“把人都給我叫過來!”
“是。”青衣人目光閃閃,答應著就走,低頭的瞬間,誰也沒看到他嘴角那一絲笑意。
不是舊相識
先讓輕功最好的華雲峰前去試探,雖有兩人追趕,但水風輕根本不著急,也未清點失物,可見暖玉杯並不在那兩輛馬車上,於是金還來親自出馬,人人都以為他假扮青衣人獻茶,是想使毒對付水風輕,不慎被發現,引得水風輕追殺,誰會想到後頭還有個最善易容的銀護法鄭嬌嬌呢,想來方才她已得手。
設計本是毫無破綻,哪料到邱靈靈會趕來,差點出了大事,如今抱著一個人施展輕功狂奔,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月落,金還來終於在城外路口停住,將懷中人丟下,累得扶著樹幹喘息。
“你來做什麼!”惱火。
見他生氣,邱靈靈垂下眼帘,不安:“小湖大哥說天水城主是千手教的仇人,我怕你有事……”
“你不來我能有事?方才要做什麼,你想死?”
“我以為……只是想救你啊。”
“救?”金還來扯下面具,怒,“我還用你救?你幾時救過我!多管閒事,總是惹麻煩!”
邱靈靈擦擦眼睛,不說話。
金還來迅速扯下身上的青衣丟掉,恢復一身黑袍,一隻漂亮的珍珠攢成的小鶴掉在地上,他彎腰拾起來揣在懷裡,轉身就走:“自己回去,攢珠鶴的事不許告訴江小湖。”
邱靈靈顧不得別的,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他,哭起來:“你又要去找她嗎,不要去好不好?”
金還來掰那手,不耐煩:“我答應送她件禮物,別胡鬧。”
“你可以不找她的,”小手抱著他的腰,生怕他會走,邱靈靈轉到他面前,淚眼蒙蒙望著他,“你要女人,我可以……”一邊說,一邊胡亂扯他的衣帶。
響亮的耳光,她倒在地上。
重重的一巴掌,就像扇在自己心上,痛得他發抖,聲音卻冷如冰:“你是什麼人,跟她們比?一個女孩子家不知羞恥,給我滾回去!”
邱靈靈捂著臉,卻沒有哭,只是伏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深遂不見底,隱隱有悲傷溢出。
金還來轉身:“自己回去。”
邱靈靈跳起來,衝上去扇他一耳光:“你跟我回去!”
金還來不動。
又是一耳光,更重,更響。
金還來仍是不動。
半日,她喃喃道:“你去吧,你走。”
金還來不看她,徑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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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有了頭牌晴思姑娘,新晴樓名氣也大起來,不像其他jì院,樓里的擺設裝飾都十分不俗。
一個丫鬟攔在門外,圓圓的臉分明十分可愛,卻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施禮:“要見我們姑娘是有規矩的,請公子把袖子擼起來些。”
公子為難:“我不想給你看,怎麼辦?”
丫鬟瞪他:“為什麼?”
公子側過身:“我是個做生意的,白給你這小丫頭看了,又不給錢,豈不是很吃虧?”
丫鬟好氣又好笑:“那我看了你的臉,你也要錢?”
公子面不改色:“當然,所以我已經看回來了。”
丫鬟忍笑:“公子何故刁難我?”
公子搖頭:“不是刁難,實在是這看手的規矩讓我想起了賣菜的,選上一選,哪個蘿蔔最甜哪塊肉最好。”
丫鬟撲哧笑起來。
公子笑:“我不喜歡被一個女人逼著做事。”
丫鬟轉轉眼珠,笑眯眯:“姑娘說了,不讓看就別想進去。”
公子挑眉:“那可不一定。”
丫鬟奇怪:“你有法子?”
公子含笑,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你只要將我的話照樣說與你們姑娘聽,她必定放我進去。”
丫鬟半信半疑望了他片刻,果然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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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薰香,房間空氣很好,色調柔和簡單,清慡明朗,一進門,夏日的暑氣便感覺少了許多。
晴思沒有想像中那麼美貌不可方物,然而見到那雙眼睛,公子就知道,為什麼她會比別的女人更受關注,格外與眾不同了——這個女人有雙善解人意的眼睛,溫柔,坦然,又帶著一分矜持與嬌羞,根本不似煙花女子應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