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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哪敢動,”金還來閃到窗邊,笑道,“因為我扮成了你老人家的模樣,所以他們都聽話得很。”

  金越氣得跳起來:“早知道你小子玩陰的,媽的易容術學得不怎樣,扮老夫倒沒人認出來!”

  金還來笑:“他們怕你得很,被扇了幾耳光,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又怎會抬頭細細看,所以才沒發現有假,你只說不許用毒,又沒說不許易容。”

  金越怒:“老夫堂堂教主,怎能無緣無故動手打屬下,今後老夫這張臉往哪兒放!”

  金還來無所謂:“今後?今後我才是教主,你就要過清閒日子了,這張臉也露不了幾次。”

  金越噎了噎:“臭小子!”

  不再多說,他大步朝門外走:“去古屋,我傳你內力。”

  不堪憶當年

  內力不比別的東西,並非別人給多少你就能得到多少,兩個人的內力要完全融合幾乎不可能,而一個人的體內若存在兩種不同的內力,能保住這條小命不廢就算運氣很好了,所以江湖中通常沒有傳功的說法。

  通常如此,不代表沒有例外。

  千手教創教祖師金四海本就是個博學之人,他擔心自己死後,新教主年輕,修行淺薄,不足以服眾,引起禍亂,將辛苦創立的基業毀於一旦,所以苦思三年,終於想出了一種奇特的傳功法子,能將別人的內力經過體內煉化收為己用,雖然費盡力氣,吸收的通常也只有四五成,但已經不錯了,遇上先天筋骨好的還能達到五成以上。所以千手教就有了這麼一條教規,歷代教主退位時,都會用千手教特有的這種傳功方法,將一半內力輸與新教主。有不從者便是叛教,管你什麼教主,群起誅之。

  金越身上本有幾十年的內力,外加上代教主傳下來的,縱然只一半,也足足相當於一個修習三十多年的絕頂高手了,金還來花了整整一天時間,直到第二日黃昏,才總算將它們完全搞定,理得服服帖帖的。

  金越在旁邊看著,越看越有氣,想當初我金越得到七成,師父就高興得不得了,這小子居然半點不浪費,老天生人真他媽不公平。

  也罷,好歹是我徒弟,我是不是該表現一下高興?於是他走過去,微笑:“如今有了這幾十年內力,你也算是個頂尖高手,天快黑了,我前日已向四方分壇壇主發過召令,稍後他們齊集總壇,我會當眾將千手令傳與你,他們便該參拜你這新教主了。”

  金還來盤膝坐著點頭,活像只抱著翅膀的蝙蝠。

  這小子生得也不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怎的看著就不順眼呢?金越忍氣:“你也該好好整頓一下,這副混樣,沒得叫他們看不起。”

  金還來不悅,拍拍翅膀:“我怎麼了,我一表人才,有錢有貌,哪點叫人看不起了?”又補一句:“誰敢看不起,我毒瞎他。”

  比我還狠!金越冷笑,知道他的軟肋:“別的倒罷了,休要叫人笑話我們千手教找個窮小子當教主。”

  金還來“嗖”的從地上蹦起來,握著拳頭,冷冷瞪了他半日,轉身就朝裡間走:“不要以為你是我師父,我就不敢下手。”

  達到目的,金越直樂。

  .

  很快,門裡走出來一個拄拐杖的白鬍子老頭兒,錦袍玉帶,滿身金銀飾物,手上戴著七個戒指,拐杖頭上還嵌著顆碧綠的貓耳眼,面目威嚴,一雙眼睛光彩照人。

  金越笑不出來了,半晌,跳起來大罵:“你扮成這模樣兒做什麼的!”

  金還來抖抖鬍子:“這副打扮多闊氣,誰還敢笑話?”

  金越氣得拎起他丟進去:“對,笑話我金越,找個快入土的傢伙即位是不是?”

  半空中,那身體迅速轉了個彎,仿佛燕子掠入重簾般的優美,緊接著,裡間傳來金還來的大笑:“試上一試,這內力果然好用!”

  不多時,門帘再次掀起。

  一位翩翩公子緩步而出,面目俊美,鼻挺眉秀,唇角噙笑,溫文爾雅中又透著許多風流挑逗之色,手上還拿著支玉笛。

  怎麼這麼眼熟呢,金越愣了下,笑罵:“你扮成他做什麼?”

  金還來摸摸臉:“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總不能扮太醜,方才揍他們的時候,我發現那個什麼玉護法華雲峰長得很俊,就借借他這張臉了。”

  金越嗤笑:“易容術學得不怎樣,倒成日喜歡扮來扮去,你以為他們看不出來?”

  金還來不在意:“看出來又怎的。”

  金越挑眉:“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金還來道:“這才有意思。”

  只是有意思?金越冷笑,對於金還來易容術略遜的問題,他倒認為不重要,因為易容術不僅要求相當好的眼力,還要細心與耐心,所以男人學易容大多不如女人。

  .

  夜,在人們的意識里,是寧靜且神秘的,甚至還有點詭異,然而它卻是小偷的天下,火光熊熊,四方壇主舵主和總壇有臉的人物都齊集在廳上。

  黑色披風閃現,金還來手持玉笛,翩翩出場。

  效果是轟動的。

  所有人同時望向美男玉護法華雲峰,華雲峰也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臉,方才都還在紛紛揣測新教主是男是女長啥樣,如今可全都傻眼了。

  金還來大模大樣坐下,饒有興味地開始欣賞他的屬下。

  四大護法里除了銀護法鄭嬌嬌是個女的,擅於易容,其他三個都是男的,錢護法尹飛,四十歲左右,擅長暗器,性子略直;長小鬍子的是財護法岳一平,最喜使毒,為人圓滑世故;而玉護法華雲峰則是教里出名的美男子,不足三十歲,目前除了教主,數他輕功最好,此人平生喜歡賣弄風流,四處攀花折柳,教中出色的女人大多著過他的道。

  除了借別人的臉,金還來對美男興趣不大。

  那銀護法還算美女一個,估計是惦記昨日無故被教主打的事,垂著頭,模樣楚楚可憐,使他略覺內疚。

  旁邊金越也老著臉皮當沒看見,咬牙切齒繼續儀式,堂堂教主無緣無故動手打女人,傳出去笑話了,混小子!

  金還來打呵欠。

  突然,所有人都站起來,恭恭敬敬朝上頭行禮。

  做什麼?金還來醒過神,這才瞧見那塊巴掌大小、鑲滿明珠寶石的金光閃閃的令牌。

  金越雙手托令,沉著臉:“此乃金四海祖師親傳下來的千手令,見令如見教主,即日起,你金還來便是千手教第十一代教主,還不接令!”

  金還來站起來,雙手接過。

  “請教主訓話。”眾人再次拜下。

  金越沖他點頭。

  訓話?金還來頗覺鬱悶,想了半日,才咳嗽兩聲,抬手,變作美男玉護法的嗓音:“本教主要訓的話,都在教規上,別的,沒了。”

  眾人傻。

  “坐吧坐吧。”金還來不耐煩,自己先坐下了,原以為接個令牌就行,哪想到這麼多規矩,老傢伙故意整我是吧,不早說要訓話,害本教主出醜。

  原來這位新教主是寡言之人,眾教徒銘記於心,坐下。

  錢護法尹飛終於皺眉,站起來拱手:“屬下有一事不明。”

  金還來挑眉。

  教主沒叫說,尹飛只好自己開口:“教主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金還來莫名:“教主一定要真面目示人?”

  這原本是很簡單的疑問句,但由於眾人已習慣了前教主金越的說話方式,所以當此話從新教主大人嘴裡說出來,尹飛就自動理解成了不滿和挑釁,再也不敢多說,默然坐下,旁邊財護法岳一平幸災樂禍,笨蛋,新教主才來,怎麼著也得摸清脾氣再說話,這不,碰釘子了吧。

  新教主不好伺候啊,不以真面目示人,必定為了便於監督,今後辦事可要格外小心了,眾教徒都不作聲,廳上一片寂靜。

  哪知此時,金還來卻突然想到什麼,跳起來:“本教主要加一條教規!”

  .

  加教規?眾人面面相覷,這位新教主從外貌到行動,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錢護法尹飛又忍不住站起來,沉聲提醒:“教主此行怕是不妥,我千手教教規乃是歷代教主修訂而成,豈能擅行增減?”

  金還來坐回去:“歷代教主不也是教主,他們能改,本教主就不能?”

  毫無疑問,尹飛又將這句簡單的話進行了複雜理解,結論是這位新教主脾氣不好,句句帶刺,於是默。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日就增加教規,分明是要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你自己撞上去找抽呢,財護法岳一平暗笑,站起來圓場:“教主說得有理,尹護法也太頑固了些,這教規雖是歷代教主訂下,但時過境遷,教主也並非要擅行修改,不過是加一條罷了,又有什麼要緊。”

  果然和介紹一毫不差,這財護法比別人都圓滑識相,金還來暗笑:“你記下。”

  得新教主賞識,岳一平大為得意,立即揮手叫上筆墨:“不知教主要加哪一條?”

  金還來點頭:“我千手教富甲天下,今後只有我們罵別人窮的,若有人膽敢罵我們,哼哼……”冷笑兩聲:“你們就看著辦吧。”

  眾教徒瞠目結舌。

  岳一平擱筆,擦汗,開始思考,怎樣才能把“看著辦”所包含的內容闡述得更加確切明白具體。

  半日。

  岳一平重新提筆,詳細請示:“敢問教主,這條教規加在哪裡最妥?”

  金還來隨口道:“加在第十條後頭算了。”

  岳一平大驚。

  全教上下默。

  徒弟丟臉,金越也覺面上無光,心裡暗罵,無奈這爛攤子還是要收的,於是重重地咳嗽一聲:“千手教教規現有九條,教主的意思,這便是作第十條了。”

  眾人素來畏懼金越,如今退位,餘威猶在,因此沒人敢笑,一個個都垂首,面無表情。

  岳一平左手不停擦汗,右手提筆默默記下。

  .

  儀式完畢,眾人散去,金越破天荒的既沒罵也沒出手,只是背著手站在那裡,饒有興味地看著金還來。

  金還來嘆氣:“你要罵就罵吧,我記得教規有十條的,不知怎的它就變成了九條。”

  金越道:“這五年,你有沒有看過兩次教規?”

  金還來噎了噎:“些許小事,你老人家也打聽得這麼清楚。”

  金越道:“我打聽的事多了。”

  “你還打聽什麼?”

  “於夫人死了。”

  金還來沒聽清:“什麼。”

  金越笑:“淮安城於公子的夫人,姓文,死了。”

  也不知聽明白沒有,金還來“哦”了聲,站起來伸個懶腰,看看門外:“離天亮好象還早。”

  金越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雖說你答應過我,但這次可以破例……”

  金還來擺手:“我不去淮安城。”

  金越不再勉強,縮回手:“算了,你這幾日才上任,也該多多熟悉教中事務,閒時再琢磨下這七糙引的解藥吧。”

  金還來愣了愣,臉色大變:“你給我下了七糙引!”

  金越點頭。

  金還來忍怒:“你用的哪幾種糙?”

  金越搖頭。

  知道問不出答案,金還來無奈:“我還有幾天?”

  金越笑得愉快:“三日毒發。”

  金還來又叫:“三日!這麼多糙,我怎麼試得出來?”

  “以教主的能耐,三日該嫌多了才是,”金越轉身,大笑而去,“老夫的手段如今已不比你高,若在平時,你也斷不會中的,怎的今日反應這麼慢。”

  金還來瞪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老傢伙,這是最後一次!”

  .

  溪畔枝葉微動,抖下幾點清露,水流潺潺,發出泠泠的聲響,月影仿佛在水中遊動,泛著冰冷的光芒。

  碩大的黑色披風緊緊裹在身上,他整個人就像只縮著翅膀的蝙蝠,就這麼抱著膝,一動不動坐在溪邊大石上,望著水中月影出神。

  水中月,夢幻般的美,卻永遠撈不到。

  沒有細細追究她的死因,五年,他從來沒有打聽過這些消息,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因為他只是金還來,是千手教的新任教主。

  我有將來,卻沒有過去,因為我把它忘了。

  取出酒壺,一口一口,他一共只喝了三口,然後緩緩抬起手臂,看著酒從壺中流出,變作細細的一縷,瀉入溪中,濺起小小的水花,盪開一圈圈波紋。

  依稀有醉人的芳香,人好象也醉了。

  酒盡,他揚手將壺遠遠擲出,然後扯了扯披風,埋首,仿佛整個身體都要縮進披風裡去。

  左後方傳來細微的聲響,有人走近。

  .

  這點小動作豈瞞得過堂堂千手教教主,金還來沒有動,繼續保持埋首抱膝的姿勢,心裡卻不停冷笑,普通百姓是不會半夜三更跑這種地方來裝鬼的,哪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敢動金大爺的主意,男的殺,女的吃了!

  半晌,不見動靜。

  那人應該就停在離他不足三尺的地方,沒再靠近,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觀察他。

  許久的沉默。

  沒有回頭,金還來卻知道,那必定是一雙明亮的毫無惡意的眼睛,因為他感覺不到半點殺氣。

  金還來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被人偷看,一點也不喜歡,只要一想到那可能的窺視的眼神,他就忍不住發怒。

  於是,他不準備再客氣了。

  幾枚暗器在手,眼看就要送出去,就在此時,身後終於傳來了一個輕輕的、軟軟的、略帶著遲疑的聲音。

  “你是餓了嗎?”

  初識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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