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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太醫也說只需要好好養著,不會有什麼問題。

  不過雖然如此,但趙璨還是如臨大敵一般,要求平安將手頭的工作全部放下,然後讓他待在房間裡養病,沒好之前不許出門。為此還特意讓小福子撥了一個人過來照顧他。

  “我沒有那麼脆弱……”平安想為自己爭得一點自由。

  但趙璨絲毫不為所動,“現在外頭冰天雪地的,你若是出去受了寒,病情加重怎麼辦?”

  這倒是。京城地處偏北,一入冬之後便十分寒冷。而且老天爺像是要彌補去年雪下得少的遺憾似的,在平安病後不久就下了一場鵝毛大雪。——說起來平安這病還跟這場雪有些關係,他感冒受寒正是在下雪前夜,天氣最冷的時候。

  所以平安很快任由趙璨去折騰了。反正他的確是受不得寒,每到冬天都恨不得縮在自己的房間裡貓冬。

  為了讓他能好好的養病,趙璨可耗費了不少心思。原本他的寢殿其實就已經足夠用心了,但趙璨仍舊不滿意,全部都重新布置了一遍,弄得整間屋子暖融融的十分舒適,不過就是看上去太居家了,實在不像是帝王寢宮,沒有半分威嚴。

  但趙璨顯然不在意這個。

  平安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病一養,就養了整整一個冬天。

  說來也奇怪,明明只是感冒,也不見病情加重,就是總反覆。眼看著要好了,只剩下一點很輕的症狀,但過兩天又嚴重起來。藥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見效果。趙璨甚至差點兒沒忍住對太醫發脾氣,誰讓他們每次都說“沒有大礙”,但實際上卻根本不能把人治好?

  從發現平安的病情開始反覆之後,趙璨就開始忙起來了。

  按理說年底的確是有許多事情積壓,需要他去處理,忙碌應該是正常的狀態,但平安就是覺得不大對勁。

  因為之前,趙璨明知道自己沒什麼問題,但還是忍不住時時過來探視,好像他多看幾次,自己的病就好了似的。而且來了就不想走,不是平安反覆催促,說不準就要“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現在自己的病情變麻煩了,他反倒忙碌得連過來看看的時間都沒有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平安有些擔心,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讓人去打聽。很顯然,趙璨並不希望自己知道他在做什麼,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問了。反正趙璨總不會做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情。

  倒是趙端經常過來。

  入宮之後趙端便知道了,實際上許多新式的學科和工具的研究,都是由平安主導的。這孩子鬼精鬼精的,發現這一點之後,就總纏著平安。

  平安一來也喜歡他這種性子,不那麼規矩,但又知道分寸,討人喜歡。二來也是希望能好好替趙璨培養他一番,所以只要趙端來,他都會花些心思教他一點東西,甚至讓人準備了工具,跟趙端一起做一些簡易的實驗。

  這樣一來,趙端就更喜歡纏著平安了。

  只不過因為平安跟趙璨差不多總在一起,懾於趙璨的威勢,他也不敢總來。畢竟每次在平安這裡撞到趙璨,之後他總是會冒出來許多的功課和別的瑣事纏身,讓他根本騰不出一點空兒來。時間長了,趙端自然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年紀不大,懂得的東西著實不少,早已明白平安跟趙璨的關係十分親密,自然懂得不去招惹。

  知道平安病了之後,他倒是過來探視過幾次,但也不敢多留。現在是知道趙璨忙得沒時間過來,便立刻迫不及待的跑過來了。他喜歡平安,哪怕平安生著病,沒辦法陪他玩兒,他也願意在這裡待著。

  平安一開始還怕小孩子抵抗力差,再被自己傳染了,所以不肯讓他多待。後來發現自己這感冒不是傳染性的,也就隨他去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待在房間裡,不是看書就是練字,偶爾說說話,氣氛倒是很和諧。

  冬至這天,趙端一早就跑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幅圖,說是送給平安的禮物。平安打開一看,不由失笑。

  原來這是一幅“九九消寒圖”。從冬至日開始,九九八十一天之後,冬盡春來,雪消花放,是為九九。民間還有九九歌。這九九消寒圖,同樣也是據此而來。既是記錄時間的“日曆”,也是一種高雅有情趣的活動。

  當然,是閨房活動。

  古代的婦女們閒來無事,多半時間都只能在閨中消磨,這樣一來,自然就需要有許多的事情來打發時間了。

  趙端拿來的這種“九九消寒梅圖”便是其中一種。畫上一株梅花,留九九八十一瓣花瓣,每日塗上一瓣,八十一天之後,梅花全部盛開,春天也就來了。

  因為每天塗一瓣花瓣所需要的時間不多,所以還有一些女眷會選擇繡消寒圖,每天繡一個花瓣,這樣更能夠打發時間。

  總而言之,這種秀氣雅致的活動,更適合閨中,平安現在雖然足不出戶,但也不認為自己需要這種東西。

  “這是誰給你準備的?”平安問。

  趙端撓頭道,“我去問了溫姨,她給我的。”

  平安無奈搖頭,知道溫成碧這分明是嘲笑自己現在的日子過得跟閨秀們沒什麼差別。她之前也來看過平安,但是這裡畢竟是帝王寢宮,她一個女子不便踏足,所以停留片刻便離開了,再沒來過。

  恐怕對於趙璨如此安置平安,也頗有怨言。

  平安將這幅圖放下,道,“這是給女孩子們用的,你回頭帶走隨便送給誰吧。若是想要填消寒圖,咱們自己來作一幅便是。”

  消寒圖畢竟是風雅樂事,自然也有適合文士們的內容。那就是填字。

  有一句詩叫做“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一句九個字,每字九個筆畫,正合九九八十一之數,兼以文字典雅雍容,所以是消寒圖之中運用最多的。

  平安讓人取了大張的宣紙來,跟趙端兩個一人一張,開始製圖。

  趙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一大一小各自占據書桌的一頭,埋頭用心的下筆。屋內暖風拂面,屋子裡瀰漫著淡淡墨香,地上則散亂的扔著些用廢了的宣紙。這樣凌亂的場面非但沒有讓趙璨覺得不悅,反倒令他心頭一跳,驟然生出一股暖意來。仿佛從屋子裡鋪滿而來的暖風一直吹到了自己心裡去。

  這樣家常的場面,卻恰恰是對於趙璨來說最難得,也最珍貴的。

  他自己雖然很嚮往,但實際上,因為身份的緣故,是幾乎不可能享受這樣的場景了。但是能夠在平安身上看到,對趙璨來說,也是一種別樣的滿足。

  他頭一回覺得讓趙端入宮這件事做得很對。平安跟他相處時,好像都多了幾分平淡安穩的氣息。

  屋子裡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過了不知多久,趙璨站得腿都有些麻木了,平安才扔下筆,語氣興奮的道,“成了!”

  趙端抬頭湊過去看了一眼,握著筆有些苦惱,“我的還差兩個字,而且……”

  他說著目光隨意的一轉,便轉到了趙璨身上,不由愣住。

  平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見趙璨站在那裡,連忙從座椅上站起來,“怎麼不進來,站在那裡給我當門神麼?”

  趙璨動了動腿,一陣發麻的感覺從腳掌一直流竄到心臟,讓他不敢輕動,只好站在原地道,“給你當門神也不錯。”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有趙端在,趙璨就直接開口說自己腿麻了。畢竟在平安面前,無所謂形象不形象的。好在趙端也很機靈,本來趙璨來了他就渾身不自在,現在發覺氣氛不對,立刻藉口自己還有事,告辭離開。

  等他走了,平安才走過去扶趙璨,“腿麻了?你到底站了多久。”

  “沒多久。”趙璨說。

  但很顯然這個說法平安並不接受。如果真的沒多久,他也不至於會腿麻,趙璨只好道,“我感覺沒多久。”

  平安只好不再追究,扶著他進了房間坐下,又替他揉腿。

  片刻後趙璨才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似的,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問平安,“你們在做什麼?”

  “畫消寒圖。”平安說。

  趙璨聞言,走過去看了一眼,平安的倒也罷了,趙端畫的那張,看上去也實在是太醜了,他不由皺眉,“字太難看,往後讓他每日多練半個時辰。”

  “不至於吧?”平安也走過來,“我倒覺得已經不錯了。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我十歲的時候寫得比這好多了。”趙璨頗有點兒跟平安別苗頭的意思,似乎對平安為趙端說話而不高興。

  平安只能道,“他要學的東西已經很多,總要循序漸進。”

  “字就是一個人的臉面,他往後是要當皇帝的,字若是寫得太醜,豈不是丟人丟到整個大楚面前去了?”趙璨道。御筆硃批可是會讓文武百官都看見的。

  平安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只好在心裡同情了趙端一番。

  不過,在什麼位置,擔什麼責任,路是趙端自己選的,也就只能自己走下去。

  但平安還是逼著趙璨跟自己一起重新制了一幅消寒圖。趙璨的字自然銀鉤鐵畫,霸氣撲面而來,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所以第二天趙端看到這幅畫時,話都快講不明白了,“這,這這這……”

  平安將筆塞進他手裡,“這什麼這?這是你的消寒圖,昨日的一筆還沒塗呢,開始吧。”

  趙端終於反應過來,“這幅圖是……是陛下寫的嗎?”

  平安一見他那滿眼小星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有多期待了。點頭道,“是,陛下說你的字太醜,所以重新制了一幅。對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要加練半個時辰的字了。怕不怕?”

  “不怕!”趙端果然立刻豪氣干雲的道,“總有一天我會寫得像陛下那麼好!”

  果然是這樣,平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雖然平時趙璨面對趙端的時候總是非常威嚴,兩人相處的時間也少,而且趙端看到趙璨就想開溜,但是實際上,他心中對於趙璨的仰慕和敬重,卻是一分都沒有少。

  這就像是一個家裡,明明平日裡照顧孩子,洗衣裳做飯打理各種瑣事的人都是當媽的,而當爹的只需要在每天下班的時候陪著兒子玩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遊戲,再帶著他出門去瘋一陣,但是在孩子的心目之中,卻還是覺得父親才是這世上最高大最厲害最令人崇拜的對象。

  打住!平安一臉黑線,發現自己這個比喻的問題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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