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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王王陳啟自從回了東都,向來是封榮的好玩伴,

  大陳皇族崇尚艷色,碧藍、橘紅、油綠、蓮紫四色若做常服,只有宗藩親王方可使用,即便一品重臣亦不可僭越。因是私宴,陳啟卸去冠戴,橘紅的袍子斜刺一朵半開梅花的襟口散開了,露出內里的同色深衣,借醉歪在舞姬身上。

  下首的歌姬又嬌聲滴滴唱著“賀新涼”的曲子。半醉的陳啟看了十分高興,笑著對上首的封榮說道:“昔西王母宴穆天子在瑤池的地方,人人稱羨。可我看倒不如今天和萬歲玉湖之樂,瑤池也沒咱們再快活的了。”

  封榮也性質正濃,沒去計較他尊卑不分的一席話,朦朦著眼舉杯:“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幾何多!”

  正暢飲間,忽然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

  “對不住,遲晚了,我自罰三杯好了!”

  殷殷的唇極紅,仿如飽暈了血,同唇一樣顏色的極細煙杆持在手中。畫舫深廣,走到半途,想是頸後烏雲般的發間,玳瑁的釵朵垂下的杏絲流蘇拂動得發癢,就拿了鎏金菸嘴去搔。燭光如晝,高鬟照影,杏煙搖曳,頎長的頸後落著朱紅鎏金的細杆,明明是那樣粗鄙的姿態,而她做來時唇際微揚,垂斂的眼梢處一抹紅,顏色極深,仿佛醉色。

  陳啟竟一時失了神,猶在想那一句“春光不在花枝”時。香墨已經近得前來,盈盈對她一施禮,笑道:“王爺。”

  不想陳啟卻極利落的起身,恭恭謹謹的還禮,繃著臉道:“娘娘。”

  封榮忍不住笑出聲來,香墨卻神色自若,眼一轉,唇角笑意輕淺道:“可不能白受了王爺這一聲,我敬王爺一杯。”

  親自執壺,陳啟倒也不起身,伸出酒杯就生受她這一敬。

  陳啟是親王,這樣做原無不妥。香墨仍舊含笑斟下,可酒倒了半杯,她手一抖,半壺酒半襟洇濕,在烈燭下似一朵大而艷的橘色花。

  春寒燙酒,陳啟呀的一聲嚯然蹦起老高。

  抬眼時,香墨已經逕自來到封榮身邊。封榮親自上去扶香墨入席,又親自從玳瑁盤裡夾出松花紅的白魚餵給她,這個時節的白魚,是有錢也難買的珍饈。

  封榮眉眼仍蘊著笑意,陳啟卻到底不敢發作,轉身下去更衣。

  親王出門,照例有貼內侍,攜著衣包,以便飲宴時更換。如今正是“亂穿衣”的時節,頭號絝褲的陳啟身邊聽差內侍攜的便衣還不止一套。內侍們幾個衣包解開,窸窸窣窣幫陳啟換好了衣裳,舉手投足之時極輕,幾乎不聞一點聲音。

  不消片刻,陳啟又粉墨登場。

  燈燭香霧暖生寒夕,半臂長的極細煙杆早被點燃,香墨抿了一口,煙霧猶有花上月影,清裊徘徊。緩緩將煙鍋朝下,在手心拍了幾拍,菸灰掉在了瓷杯中。眼不經意的一掃過陳啟,輕輕一嗤。

  陳啟身上換的還是一件橘紅的極薄絲袍,整個人便籠在那樣鮮艷中。

  顏色、花樣粗看與剛洇濕了的那件無異,細察才知不同,襟口的梅花已由半開變為盛開。

  這種暗“擺譜”,就比明擺更透著高明。

  陳啟的服飾,在東都只差了封榮一人,夏天扇子,冬天皮衣、常年的朝服玉帶,講究每日一換,從無重複。因陳啟即是李氏宗親,又得意與當今天子,大凡進貢的名產,都能見之於他的府第。其中固有出於皇帝的賞賜,而大部分是各省進貢之時,分割了“閣老”、“尚書”、“青王”之後,又另有一份饋獻“昌王”。只不過所有人皆懂得藏斂,唯有陳啟肆無忌憚的張揚。

  見香墨打量著他,陳啟朝著香墨燦然一笑,極風流的意態。香墨心中有事,不去理會他,只暗地扯了扯封榮。

  一邊陳啟倒了半杯梨花在水晶杯中,雙手捧著,一面搖晃,一面慢慢吸飲,視線卻只隨著香墨的身影在轉,此時一眼抓住,還未待封榮答話,就又揚聲道:“幹什麼?夫人醋意起來了?!那也別擾了我和萬歲的興致。到了夜裡,你愛怎麼折騰萬歲,我們都管不找了!”

  這樣明目張胆的話,便是香墨也忍不住耳根一熱,忍耐到了極限轉頭,看陳啟又借醉半歪著的慵懶模樣,啐道:“哪天就像府里調教的八哥似的,一剪子剪了王爺你的舌頭。”

  陳啟惺惺作態的瑟縮了一下,仍舊笑道:“這麼兇悍,也只有萬歲受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寫結局,以前寫都要閉關的,可現在v了就得更新,累啊累,累死我了……

  腦細胞都要被榨乾了,嗚嗚嗚~~~~

  總之對不起更新慢了!

  合

  夜色深濃,舫內醉里高燭慢燃,輝煌如晝, 照得猶如水精宮殿,琉璃台閣。歌姬舞姬紅翠兩了行,酒氣息薰染了四肢,酒波滲入眉鬢,嬌意不盡,翠眉低思。

  歌姬已換了曲子,一雙羅袖掩聲歌道:“裊裊湘筠馥馥蘭,畫眉筆是返魂丹。旁人慢疑圖花譜,自寫飄蓬與自看。”

  歌甚為不詳,填詞的人年未三十,便已病故。卻沒有人在意,只顧著綿纏倦切,儘是紅塵消磨。

  陳啟起身去敬封榮酒,滿杯盡飲手指摩著脆晶蓮花杯,笑道:“皇上,飲盡杯中酒,人間都是春。”

  三人雖各有心意,卻是一同舉杯,各自莞爾各自懷。

  最後還是封榮道:“朕這王兄,看似放蕩不羈,其實一身沁涼膩滑的脾氣,有時連我都煩他。”

  陳啟倒真是應聲跪下又舉杯一笑,道:“臣謝萬歲謬讚!”

  封榮忍不住揉著額角:“你也別鬧,朕乏了,到上面歇歇。”才止住了陳啟的戲謔。

  三層的畫舫,最上層是專門為皇帝的宴息之所,綠琉璃的屏風隔了,屏影仿佛如流水般潺潺。寂寂夜深,仍聽得到宴樂正是蕭蕭鼓韻,卿卿弦音,急繁人慾醉的光景。

  甫入座,封榮眉眼間隱隱若現紅跡,已有幾分不勝之態,說道:“前頭剛喝完,又拉了我上後頭喝,有什麼企圖不成?”

  香墨親自遂將酒壺取在手中,款款至到封榮身邊坐下,將酒杯套在他嘴上,半嬌半痴的道:“謀財害命成不?”

  酒繞唇齒間,融潤稠滑,隱隱的花果之味,封榮素來貪吃甜,不禁連飲了小半壺,沁香入脾卻也醉意朦朧了。

  封榮順勢抓住香墨,咬住手指,輕輕的,一下接一下,笑了:“酒倒特別。”

  “不過是普通的荔枝蜜釀,加了冰而已。”

  “我得賞你……”封榮扯著香墨的袖子,猛然湊過來在她唇上一舔,狡黠一笑,道:“我前幾天遠遠瞧見一個宮婢給陳啟拾起荷包,他就扯著那女子這麼賞的。”

  香墨氣的笑了,那個陳啟,沾花惹草到宮裡來,可笑皇帝還當著有趣!

  但眼下顧不得這些,她回眸時朝著隨侍的人一打眼色。

  宮婢忙將一幕繡簾垂下,燭光搖曳,雲漫霧籠時香穗引。簾後,隱約見一人一琴。女子依稀斂身,婆娑施了個禮,淨手、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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