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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意之間,他瞥過桌上越燃越短的紅燭,便覺得心裡似是住進一隻焦灼的小貓,不住地扒拉想逃跑。

  各種濃烈的情緒在腦海中交錯發酵,他索性把被子一掀,在屋中繞了幾圈,卻沒有減緩半分不安。

  在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想念花花,或者自己不該把它留給聶源楓照顧,要是抱著花花的話,說不定他就沒那麼不安。

  有那麼一瞬間,穆謠竟想著:突然就不想成親了,婚後還得面對這麼一大堆情敵,想想都累。

  但若是他悔婚的話,聶源楓會不會立刻瘋掉,直接把他抓回去關起來?

  正當他胡思亂想,門外傳來幾聲輕叩,穆謠像被蜜蜂蟄到一樣“蹭”地彈起,顫聲問:“誰?”

  “王妃,是我。”門外響起寰兒溫和的聲音:王爺讓人把花花送來陪你,說不用擔心,今晚他會養精蓄銳,好好準備明天迎親。”

  雙手抹了抹臉,穆謠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微笑:他真懷疑那人是不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怎麼就這麼及時?

  定了定神,穆謠打開房門,便見寰兒手上捧著一個大竹籃,花花在籃子裡摟著小被子睡得正香。

  他比了個“噓”的手勢,輕手輕腳接過竹籃,把籃子放在枕頭旁邊,當他手心撫過花花身上柔軟白淨的絨毛,方才那些悔婚的想法,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輛樸素的馬車此時正停在穆府大門外,寰兒匆匆從府中走出,在馬車旁行了個禮,低聲回道:“王爺,花花已經送進去,王妃似乎安心休息了。”

  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車中的聶源楓垂下眼,輕輕摸了摸膝上小黑狗的頭,對駕車的韋塵吩咐道:“回去吧。”

  雞啼聲一響,穆謠便被寰兒叫醒,梳洗更衣,雖然他是男子,但梳發戴冠也屬不可輕慢的儀式之一。

  烏黑柔順的長髮服帖地束起,發尾如同墨色絲綢一般披在肩後,戴上純金爵弁,冠上珠簾均是由珍珠串成,清風吹過時,更會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再穿上絳紅的婚服,錦緞面料上用金線繡著祥雲蝠紋,貴氣畢現,仿佛金童下凡。

  “王妃,吉時到了。”

  寰兒抱起花花,對穆謠福了福身子。

  其實不用她提醒,穆謠也聽見,府外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響,那人總算來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手腳僵硬地撫了撫婚服上並不存在的褶子,低聲回道:“那就走吧。”

  若是一般人家,進門還得給新夫郎一些考驗,好刁難他一番,算是給個下馬威。

  不過,穆謠父母雙亡,這苦差便交給禮部的人辦了,聶源楓是王爺,禮部自然也不敢為難他,只用綢緞在院內吊起三個金蘋果,讓他用弓箭射落,便算過關。

  迫不及待發出三支箭,聶源楓抬腳便要往內院走去,卻見穆謠正由小廝攙著,已來到院前。

  聶源楓覺得他心內的猛獸似要困不住,快步走到穆謠身前,牽起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來了。”

  他雖然早就見過穆謠穿喜服的模樣,但今天總歸不一樣,身旁這個人,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

  兩人在眾人的簇擁下,雙雙坐上了馬車,儀仗隊與鼓樂隊便又同時開始奏樂,浩浩蕩蕩往粼霜苑方向去。

  圍觀的百姓都知道穆謠,卻是第一次見到聶源楓,素聞衡王在戰場上宛如殺神,今天卻一身大紅喜服,更襯得他如同謫仙一般。

  一條不起眼的巷子中,蕭伯垂首站在一位白髮老人身後,等著馬車駛過,臉上隱隱露出欣慰的神色。

  迎親的路上圍住了不少人,熱鬧得很,紛紛都是為了一睹衡王的風采,更是對車上一對天仙臨凡般的璧人羨慕不已。

  往常,聶源楓並不喜歡旁人對自己的容貌指指點點,而今天,他的眼中只有身旁的人,恨不得長出翅膀,帶著兩人直接飛到洞房。

  穆謠懷裡抱著花花,斜倚在聶源楓懷裡,輕輕蹙了蹙眉,耳邊都是嗩吶鑼鼓的聲音,實在嘈雜得很。

  待他一回過頭,便見聶源楓入定般看著自己,輕輕笑了笑,便在那人俊美的臉上落了一吻,伏在他耳邊小聲道:“好想快點到。”

  見兩人想法如同一轍,聶源楓心花怒開,把他摟緊了些,一路不住摩挲他的髮絲,才勉強按下胸腔中的躁動。

  兩人回到粼霜苑,登堂行禮、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天色已昏暗下來。

  穆謠坐在桌邊,手指絞緊衣袖,愣愣地看著寰兒點起龍鳳燭,不住回想昨天陳大夫的囑咐,腦子瞬間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也沒想到王府在這方面準備得這麼充分,昨天陳大夫的意思大致就是:擔心穆謠初次會受不住,已為兩人準備好了藥,讓他酌情在洞房前用上。

  “酌情是個什麼意思、怎麼酌……”

  陳大夫說得一本正經,但穆謠實在是沒拉得下臉問,羞恥得開不了口。

  “王妃,藥已經備在抽屜中。”

  說完,寰兒一躬身,便退出門外。

  穆謠一個人在屋子裡坐如針氈,好不容易走到抽屜前,方要抬手打開,又似被燙到一般,退後幾步,心臟撲通亂跳,雙手捂住臉:這種事,真的很不習慣。

  方才兩人正要雙雙進房,韋塵匆匆趕來,對聶源楓耳語幾句,穆謠便見那人臉色一變,說了句“稍後就來”,便吩咐寰兒先送他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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