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白袍一別烽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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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閉好些日子的城門打開了,知縣在守兵差役握著刀槍緊張戒備的擁簇下走出來。

  親自走到戰鬥後的地方,比在城門上看更嚇人。

  知縣小心的越過一具屍首,看著屍首旁散落的范陽軍的旗幟,再看向站在原地的白袍年輕人。

  項南沒有向他們衝來或者要進城。

  「你是延縣縣令?」項南問。

  知縣點頭。

  項南便不再囉嗦:「安康山造反了,攜十五萬兵馬向京城去。」

  知縣面色一白,身子搖晃差點栽倒,是猜測中最壞的結果啊。

  怎麼就造反了?

  大夏朝為什麼會有造反?

  身旁的守兵們除了驚懼還有些茫然,從未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啊。

  「這位,大人?」知縣問道。

  「項南,宣武道兵馬都尉,太原府項氏。」項南再次介紹自己,又簡單的說了范陽軍中發生的事。

  聽到四個朝廷的大人被安康山殺了,幾百兵馬也同時被殺死,大家神情驚懼又惶惶。

  知縣打量項南,看著他身上沾染血污的白袍,很明顯是裡衣,還帶著燒焦的痕跡,感嘆:「項都尉是從峽谷中爬出來的,真是老天有眼。」

  兇險的過往項南沒興趣追憶,只道:「軍務緊急,請給我一壺水,一些乾糧,我馬上就走。」

  知縣大驚伸手拉住他:「都尉,你這就要走了?」

  縣令的尊嚴讓餘下的那句你走了我們怎麼辦沒有說出來。

  項南主動回答:「你們閉門戒備吧。」

  說完這句話沉默。

  區區一個小縣,三十人的范陽軍都敢來攻城,在即將橫掃大夏的十五萬反兵面前又算什麼。

  而他自己也做不了什麼,雖然能一人力戰三十人,但六十人呢?一百人呢?

  「我要儘快把消息報告朝廷,安康山打著討逆的名號,有很多州府兵馬不知情被蒙蔽,被騙,被輕易的攻破,我要讓沿途警戒,待報到朝廷知道了,一聲令下十二衛兵馬鎮壓他們。」項南安撫這些人,「到時候,便可以天下太平了。」

  是啊,還有朝廷呢,大夏國富兵強,區區一個安康山算什麼,知縣和守兵們挺直了脊背。

  項南垂下視線,他自己安撫不了自己。

  他從峽谷出來已經遇到了很多兵馬,他戰過多次也退過多次,遇到的兵馬,除了范陽兵還是其他衛道府的兵。

  安康山才造反就已經這麼多附眾應和了,可見籌備已久,十二衛中還有多少包藏禍心的不可知,鎮壓不會那麼容易。

  「都尉,你是要去京城嗎?」一個小個子守兵忽的問道。

  項南抬起視線,看著這個小個子:「是。」

  「去京城不該走我們這條路,是不是已經有很多叛兵了?」小個子盯著他聲音顫顫問。

  所以才會無奈的繞路尋路,因為前方無路。

  很多叛兵,很多地方都叛亂了嗎?這話讓剛被安撫的知縣以及其他人再次惶惶。

  真是個敏銳的人,項南沒有回答,只道:「但我一定能去京城報告消息的。」

  說罷轉身,他沒有時間也不能安撫每一個人。

  「我要跟你一起去。」小個子喊道。

  項南有些驚訝回頭,其他人也很驚訝的看著小個子,喊著他的小名二狗。

  「我哥死了,我家裡只有我娘了,我要去告訴朝廷叛亂了,請他們快點派兵,這樣我娘就不用害怕了。」小個子二狗喊道,攥緊了手,眼淚一滴滴滾落,「你一個人,太少了,我,我可以幫你。」

  知縣想,你一個人又能幫到什麼.....

  「我也去吧。」又一個守兵站出來,「我對這邊的路熟悉一些。」

  想著前些時候親眼見逃亡的民眾,想著那些人講述城破後的慘狀,這個小城池並不能真正的護住大家的平安。

  只有儘早平叛,他的家人也才能平安。

  接連又有三四人站出來,項南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他路過此處原本要避開過去,只是聽到那些范陽兵叫囂著三十人也可以破一座城,不服氣跟來殺了他們,並不是真的憐惜這座城。

  城鎮太多了,他怎麼憐惜的過來,他只能狠心無情的向前,才有希望挽救更多的人。

  知縣沒有阻止他們,似乎已經安穩了心神,神情變得肅重:「知府已經罹難殉國,本官雖然卑弱,也必將死守延縣。」

  項南對他拱手一禮,再看站在身邊的守兵們:「那請諸位與我同去。」

  六個守兵們舉起手裡的兵器,有些雜亂的喊著:「同去。」

  項南轉身要走,知縣再次喚住,看著項南身上的衣衫:「項都尉,換件衣服再行路吧。」

  這年輕人從那閻羅殿逃出來,又一路逃殺,身上的衣衫都沒有換過。

  項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衫,白衫近看已經不是白色了,上面的血跡新鮮的覆蓋陳舊的,有范陽兵的血也有自己同伴們,從宣武道帶來的三百同伴,已經無一生還。

  生死來太快,都無暇考慮生死,項南眼微微一紅,手按住衣袍,抬起頭:「請大人贈與我一件白袍。」

  白袍?知縣有些不解,行軍白色的衣袍是不是不太合適?

  項南伸手解自己身上的裡衣:「這些血這些污跡都是安康山賊子所為,我要讓天下人看到,讓朝廷看到,這就是他們行兇作惡的證據。」

  這樣啊,小個子立刻也跟著說:「我也要白袍。」

  知縣看著他們笑了,轉身命令差役們取來白色的衣袍,項南等人就在城外換上,項南將脫下的染血裡衣裹住背在身上,其他人將自己原來的衣袍交給知縣。

  「請大人轉交我們家人。」他們說道。

  時間緊促來不及告別。

  縣令讓差役們牽來馬匹:「這是縣裡最好的馬匹與你們助力。」

  項南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其他人也都上馬,馬匹在原地打轉幾圈。

  「請問大人名諱?」項南道。

  知縣道:「某姓鄭,名介。」

  項南點頭拱手施禮:「鄭大人,此一別,保重。」

  鄭縣令對他還禮也道:「項都尉,此一別,保重。」

  此一別,只怕再不會相見了,雙方心裡都猜到這個結果,但又能如何,前行與留守都有可能是死路,路還是要走的。

  項南在原地轉了一圈,拍馬而去,身後穿上白袍的守兵們也原地轉了轉,再看了眼城池和同伴們便緊隨而去,一個守兵很快到了前方,明顯是要帶路,荒涼的初春大地上白袍黑馬漸漸遠去。

  .....

  .....

  三月初十,濃濃的黑煙在大地上騰騰而起,匍匐在山丘上的一個瘦小的兵士手搭在眼前仔細的看著,直到視線里出現了如蝗蟲般的兵馬散布,他才滑下山丘,跳上一匹馬疾馳而去。

  大路上小路上山間,或者數人,或者單人單騎,日夜不停的奔馳。

  奔馳過慌亂的城池,燃燒的村落,奔馳到越來越春意盎然的所在。

  馬匹在京城的大路上也沒有絲毫的停滯,正是踏春時節京城人滿為患,這飛奔的馬匹引發了驚叫混亂。

  驚叫混亂以及城門的守兵都沒能讓馬匹放慢速度。

  「快躲開吧。」

  「這可是烏鴉兵!」

  「誰人敢擋?」

  憤怒的民眾只能看著馬匹進城,同時大罵朝廷官員們無能,怎麼還不把這些喪門晦氣的鴉軍趕走。

  鴉軍將官們神情黑黑更顯得晦氣奔入武鴉兒的所在。

  斥候正半跪在地說道:「.....趙州知府被害斬首,范陽軍肆虐趙州,延縣縣令驅散百姓,孤身守城殉節,范陽軍放火燒了延縣城....」

  老胡聽到這裡大喊:「安康山這雜種!」

  武鴉兒站起身:「傳令京城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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