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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確實值得紀念。

  吊兒郎當地離開,每走一步,他都在回味。

  當時他化成人形,說的第一句,就是夸青鸞,“你的聲音很好聽。”

  然後,青鸞道了謝。

  再然後,他就這麼跟著青鸞離開。青鸞告訴他,他是只靈鳥,現在要向掌管百鳥上神請安,不便帶白澤。

  然而,白澤還是跟著。

  後頭的故事仍舊很多,活似絕對上好溫馨戲幕,披上了一層初冬的霜,美麗凍人。

  他在腦子一遍遍回想著,自說自話,走了一陣。

  不一會兒,走上荒涼大道,在官道上沒走幾步,白澤遲疑了一會,忽然拐上了旁邊一條羊腸小道。

  小道旁有叢老樹林,盤根錯節的老根旁有口龐大的古井。古井軲轆,也有了些年頭,破舊不堪。

  井旁坐著一個人,這人已經是個瞎子。

  當然這人,白澤也認得,他是個井精,傻裡傻氣地去同貔貅做了筆交易,用自己一對靈氣的眼,換來了青鸞聲音的碎片。

  他叫觀,以為動用了那碎片,那麼他的聲音可以和青鸞一樣。這瞎子也是個死心眼,竟然和以前的白澤一樣。

  “你好!”白澤歪斜身打招呼。

  “好。”這字出口,讓白澤頓了頓,“你沒有用那碎片?”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呵呵,也不全是。我很期待再聽到青鸞的聲音,卻也不知道,如何來面對有他聲音的你。”白澤瞳孔一縮,慘綠少年,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不過我想,你就算聲音與他一模一樣了,也未必唱得出他的歌……”

  “我……可以試試。你想聽什麼歌?”

  “是麼?我想聽這本冊上的曲子。”白澤取出一本小冊,交在觀的手裡。

  觀拿著冊子,手微微發抖。

  “哦,我忘了你現在看不見。”白澤作勢收回冊子。

  觀攥緊書冊,沒有鬆手的意思。

  白澤笑意深了幾分,“那麼,我把這曲子演繹一遍,只是一遍,請你聽好嘍。”

  說話間,他牽觀離開井邊,隨後翻開書頁,輕輕一吹,書中的字脫離薄紙浮起,飄進井中。

  旋即,古井中井水,噴出暴起,she向空中。一路龍騰盤旋向上,跟著冊里的字,不斷轉著、轉著,直衝雲霄。

  到達最高處,忽地傾盆而落。

  “來吧。”白澤輕喚。

  只這一句,便讓來勢洶洶的水嘎然而止,硬生生停滯在半空。而每個小黑字從水帳清霧中蛇游而出,每出一個,便扯出一顆晶亮的水珠,兩者緩緩殞落,點滴入井,墜出音符。

  每個音符串成一支優美的曲。

  曲風多變,悠揚處如嫩春,翠綠如碧;情挑時,似冬陽里紅梅斗雪;高昂一刻,可感覺林海浩瀚,千山競秀,萬傾碧海青天。

  觀側耳傾聽,只感覺自己藏於懷中的碎片,隱隱發熱,自己的心緒也跟著激盪不已,感覺到喉嚨口有種感觸幾欲脫口而出。

  於是,他細聲跟唱,忘情跟唱,當白澤將詞收攏回冊,他也沒有停下。

  他悠悠低吟,白澤默默地聽。

  最後那段觀總是難得要領。

  風轉雲移,觀低唱第七十八遍,隱隱成形。

  最後幾句,白澤忽然豎起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不用唱了。歲月寂寞,不如我們相互安慰一次。”

  “記得這次歡好後,你便欠我次人情。不日我若有求要你唱此歌,希望你不要拒絕。”

  觀咬牙點頭。

  “一言為定。”

  天步步亮起。這賊天氣暖了三分,又開始爆冷。

  陰暗的天氣,又開始下起小雪。

  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渾身是相當舒服。

  眼前還有個有個和尚,對自己笑。笑得真溫暖。

  他的心砰砰地亂跳。

  “你醒了?”那和尚問道,聲音也好聽,如暖陽里即融的清雪。

  他沖和尚點點頭,眼中所有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包括這個身體。

  七七四十九次油鍋,那人的意念修煉到最強,而他又在第九重門內千年,早已虛弱。

  於是他只得沉睡,就像在第九重門,心有不甘蜷縮在一角。

  可是冥冥自有天意,那人居然失了魂眼,而他,居然在死生片刻得到了半個強大無比的覺魂。

  此消彼長,奄奄一息的他又重新獲得了力量,如野糙在春風搖擺,渾身是勁。

  沒錯,舉世無雙的魔物太歲又回來了!

  太歲眯起眼,掩住眸色,手在被窩張開又握緊,握緊又張開,這覺魂氣息竟然令他如此歡愉,如此迷戀。

  那是……

  不會錯的,那是月光王的覺魂。

  而那個和尚……

  太歲陰毒目光,she向那緒。

  這個和尚是月光王轉世。

  “你若還累,便多休息一會兒。”那緒為他掩好棉被。

  太歲搖頭表示拒絕,伸手去摸那緒。

  那緒皺眉,捉住他的手:“不能這麼鬧了。”

  太歲不依,手上操縱靈活。

  那緒霍然起身,嘆氣道:“我去拿藥。”說完,便向屋門走去。

  而這時,床上的太歲,突然從床上躍起。

  削瘦的他,輕飄飄落地,身體略微前傾,呈一個漂亮的攻擊姿態。

  那緒轉身,明明白白對上一雙金琥珀的眸子:“太歲?”

  太歲舉目,瞳孔一縮:“許久不見。”

  “你出來做什麼?”

  太歲沒有答話,筆直撲向那緒。

  那緒閃開,太歲撲空。

  惱羞成怒的,開始實打實攻擊,出拳踢腿狂風驟雨。而那緒衣袂飄逸,出招如春水一股,裹卷寒流,將冰雪盡數融化。

  勝負難定。

  那緒這種綿綿的帥氣,頓時讓太歲精蟲上腦。

  待那緒一掌劈來,他陡然撲過去,全身心地接受攻擊,旋即摸一把那緒的手,用嘴狠親指節。

  那緒對準太歲的肩膀就是一腳。

  太歲受創,被踢飛,背脊撞上房梁,又彈回來。

  整個小屋震盪,天花板也細細簌簌掉下了土渣石沫,而後倒塌。

  廢墟里,太歲擦嘴角的血,慢吞吞站直了身,低頭見自己兩腿間的傲物,又高抬起了頭,便伸手握住了分身,開始自慰:“你沒用力哦,是不是捨不得這具身體啊?”

  那緒道:“滾開!”

  太歲獰笑,赤裸裸的身體開始冒煙,黑夜般的覺魂騰起。山雨欲來。

  殺氣在空中流轉,從慢到快。

  太歲套弄的手,也從慢到快。

  吁吁氣喘里,太歲凝望那緒,目光迷離,口乾舌燥,欲仙欲死。

  “這些年,我一直想你,想得要命,每天這麼樣精盡到沒了人形,做夢都想jian殺你。留下你的屍身吧,我……會好好照顧的。想想就開心,啊,啊,啊……”

  恣意歡叫里,太歲she了。

  濁液she出弧線。千鈞一she,太歲嘶吼逆襲,殺氣騰騰,行如厲鬼,手心黏膩。

  他們匯合交錯,交錯匯合。

  塵土飛揚,氣場爆she。

  這次對殺,那緒能夠應付,卻無法痛下狠手。太歲身上“BELOVE”的傷口,又開始嘶嘶冒著煙。

  這個事實相當殘酷,讓太歲得了不少便宜。

  彼此每個動作相遇抨擊,帥氣又精準。廝殺又若廝磨,糾結得迷人,而偏偏其中一方稍稍出現一絲偏差,就可能碎命催魂。

  又一次乾淨利落的衝擊,拳腳相加,太歲忽地羞答答道:“呀,我又硬了。”

  聲音破啞到糜爛。

  那緒眉頭不自覺地一攏,太歲伺機拳轟他腹部數十下,隨後一個抬膝暴踢,把那緒打出了大殿,夾帶碎裂的木門,一起飛出去。

  那緒單手撐地,肋骨脆裂了三根,他吐出一口血,咬牙,搖搖晃晃站起,周身散開淡淡寒芒。那緒每一筆輪廓的線條,皆融進銀光里。

  太歲迎風,指甲挑了一叢傷口上腐蝕血肉,入了口後,嘴角淌血,手順著血,緩緩而下,最終這點血滴在他挺立的兇器上,活脫是給一副冶艷的畫落了款。黑色的覺魂隱隱約約。

  之間曖昧與殺氣燎動,越來越高亢。

  “還是那麼厲害,就好似當年即使這天塌下來,你這傢伙也能撐起來,只是,我嫌這天不夠大了。”

  一句落音,所向披靡對持又開始,動作目不暇接。

  天地刻畫下的場面,廝打得,一塌糊塗。

  即使那緒受傷,太歲也占不到便宜,他感覺覺魂給他的力量在削弱,感覺,所以他必須逃跑。

  太歲深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次眨眼,那緒擒住他的咽喉。

  第二次眨眼,太歲對那緒微笑,悉聽尊便、絕望的笑。那緒手勁鬆懈,又一次遲疑。

  第三次眨眼,陡生奇變,太歲舔舔那緒嘴角,冷冰冰地說了句:“他回不來了。”

  那緒心神一滯,太歲趁機擺脫控制,貓樣地竄上房頂,回首他又瞧了心目中那月光王一眼,眼神又不舍,又得意。轉眼,他消失在黑夜。

  風一陣一陣。

  時不時,夾帶著雪。

  他回不來了。

  第53章

  夤夜,狼狽竄逃的太歲搶了盆貓食,曬著月光,嘲笑愛情。

  貪戀月光王,歲月美好。

  為了彼此,他們扭曲了性格,一時,不錯。一輩子,太難。

  愛情如此偉大,再偉大也無法拯救太歲整整一族的性命。但要說他背負使命,身不由己……太歲嘿笑,吐了魚骨頭。身不由己其實就是一坨屎,它冠冕堂皇地躺在這世的大道上,不大不小,可以不在乎,但是一直會聞著這味道,總是噁心到吐,吐到死。

  所以,他們無法在一起。

  彼此利用,一直到強者榨乾對方最後一滴血肉,這才是這世上最牢固的關係。

  歡愛和愛無關,為jian卻不狼狽。

  多好。

  太歲仰起了頭,想起那和他狼狽為jian的貔貅還在問定城,被沉疴劍釘在牆頭。

  問定城如今一片荒蕪。

  太歲拔了沉疴,盯著椴會的屍體,面無表情地站了三刻鐘。

  椴會還是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復活的跡象。

  太歲仰頭瞧瞧天,幾隻烏黑髮亮的烏鴉驚飛。

  今朝天氣大好,反襯著椴會的屍體,飽經風霜,皺巴巴得相當滄桑,滄桑得異常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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