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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天還沒有亮,皇城外,各個官員的轎子便陸續到了,他們都沒有忘記昨日皇上的吩咐,今日還要早朝,皇上如今的身子,怕是支撐不了太久的早朝了吧!

  開始的幾天還好,忘記的東西還少,越是到最後,便越是會忘記一切,或許,他最後怕是要連自己皇上的身份也要忘得一乾二淨。

  皇宮的門按時開啟,官員們有條不紊的進了皇宮,照著熟悉的路徑,到了金鑾殿上。

  金鑾殿上,北燕皇帝甚至比他們還早的到達了這裡,平日裡都是眾臣子在這裡恭候皇上駕臨,今日,倒成了皇上等他們了,所以,看到皇位上坐著的那個帝王之時,眾人都是愣了愣,但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大家也都恢復如常,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往常一樣,上奏,請示。

  北燕皇帝好似沒有中毒一樣,早朝順利的進行著,直到皇上的貼身太監,一聲高喊,“退朝!”之時,眾人才都愣了愣,猛地不約而同地跪在地上,高呼著皇上萬歲。

  但此時此刻,這“萬歲”兩個字卻是顯得極其的諷刺,一個命不久矣的帝王,如何擔得起萬歲兩個字?

  萬歲?誰又能達到這個境界?

  “以後,各位要效忠新皇,若是有誰敢暗中作亂,朕便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他!”北燕皇帝的聲音在金鑾殿上迴蕩著,眾人聽著,只覺得身體有一陣陣的寒意竄過。

  “臣等遵旨!”眾大臣齊聲高呼。

  北燕皇帝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一掃而過,沒有一處遺漏,隨即,大步走出了金鑾殿。

  北燕皇帝出了金鑾殿之後,絲毫都沒有停歇,便坐上了馬車,在蒼寂帶著一部分御林軍的護送下,朝著皇陵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北燕皇帝坐在馬車上,都極其沉靜,眉心一直深鎖著,手指甲掐入皮肉,好似在故意讓自己痛一般。

  馬車很快便到了皇陵,北燕皇帝下了馬車,再次踏入這裡,他的心情異常的激動,自從蒼翟到了北燕國之後,北燕皇帝便再也沒有來過這裡,他雖然沒來,但卻並不代表他不思念這個地方。

  “皇上,臣陪您一起……”蒼寂走到北燕皇帝的面前,請旨道。

  北燕皇帝卻是搖了搖頭,“朕不希望人打擾,蒼寂,你帶著御林軍,現在就返回城內去,朕身中劇毒,朝中的官員們,雖然一個個都服服貼貼的,可是,他們內心在想些什麼,你我都不知曉,這是非常時期,朕能夠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朕要你帶著御林軍,一定要維護好皇城的秩序,如若有人膽敢作亂,一律格殺勿論!”

  蒼寂皺眉,“可是,皇上……您一個人……”

  “蒼寂,是不是朕要死了,連你也不聽朕的話了?”北燕皇帝眼裡划過一抹不悅,終究是帝王,稍微一拔高語調,那凌厲的霸氣便彰顯了出來,讓人為之震懾。

  蒼寂身體一怔,猛地跪在地上,“不,皇上,微臣……微臣遵旨就是!”

  蒼寂咬了咬牙,這個時候,他雖然不放心皇上,但是,卻也不得不聽皇上的吩咐,便是皇上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赴死。

  北燕皇帝滿意的一笑,“好了,既然這樣,那就快去吧!朕有你這麼一個臣子,是朕的福氣!”

  蒼寂鼻尖一酸,饒是他這個強硬漢子,此刻也禁不住想要哭泣,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皇上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一個懦弱的他,不然,他又如何值得讓皇上這般信任呢?

  蒼寂起身,翻身上馬,再一次看著北燕皇帝,對上了北燕皇帝的笑臉,不知為何,北燕皇帝臉上的笑容個,竟讓他覺得有些不安,但他卻抓不住這不安是來自於哪裡,蒼寂斂了斂眉,朝著北燕皇帝道,“皇上,微臣等會兒來接皇上!”

  北燕皇帝眸光閃了閃,微微點了點頭,蒼寂這才策馬轉身,帶著御林軍,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去……

  等到御林軍的身影走遠,北燕皇帝才收回視線,轉身對著貼身太監吩咐道,“吩咐下去,準備一些柴火,送到墓前去。”

  那貼身太監,自然是知道皇上口中的“墓前”指的是哪裡,皇上來這裡,就是祭拜德昭瑞賢皇后的啊,可是,往日裡每次皇上來這裡,需要的就只有琴和煮茶的用具,那是每一次都必備的,可是,今日為何皇上竟然要柴火?

  雖然知道身為一個奴才的本分是不過問主子的事情,只需要聽命於主子便可,可是,貼身太監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皇上,您要柴火是要做什麼?”

  要柴火是要做什麼?北燕皇帝望了望天,開口道,“天冷了,昭陽會不會怕冷?”

  他能夠陪著她,如曾經那樣,替她暖暖身子也好啊,心中浮出一絲苦澀,昭陽冰冷的屍體,已經在這冰冷的墓中躺了這麼多年,他現在才想著她會不會冷麼?

  北燕皇帝丟下這一句話,嘆息了一口氣,朝著昭陽的陵墓走去,留下依舊呆愣著,似乎是在思索著北燕皇帝的話到底絲毫什麼意思的貼身太監,還站在原地,直到北燕皇帝走了老遠,他才回過神來,立即吩咐皇陵中的那些守衛準備皇上需要的東西——柴火!

  昭陽的陵墓前,那裡已經擺好了一套煮茶的用具,那是稍早皇陵的守衛在得知皇上要來時,事先就準備好的,而那一把琴,雖然不是昭陽最愛的那把焦尾,但也是一把名琴,此刻正擺在距離墓碑不過幾步之遙的地方。

  北燕皇帝站在陵墓前,看著陵墓上的那幾個字,這是他當年親手刻下。

  北燕皇帝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走到更靠近墓碑的地方,北燕皇帝席地而坐,在這裡,他不是一個帝王,只是一個男人,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北燕皇帝拿著煮茶的用具,手法熟練的煮著茶,一邊煮茶,一邊口中喃喃著,“很久沒煮了,我的手藝肯定又退步了,哎,無論我曾經是怎麼努力的練習,都煮不出你所煮的味道,昭陽,我好想念……好想念,那些有你陪伴的時光,我……”

  說到這裡,北燕皇帝有些哽咽,甚至有些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苦澀,“這是老天給我的懲罰,我當初沒有好好的保護好你,老天便讓我一個人啃噬著孤獨,我想陪你,可是,手上卻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昭陽,你可知道,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也許這樣很好,老天幫我做了決定,讓我得以解脫,昭陽……”

  北燕皇帝煮好了茶,斟了兩杯,一杯擺在昭陽的墓前,一杯端在自己的手中,朝著昭陽的墓碑舉杯,看著那墓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繼續開口,“昭陽,還記得第一次在飛花小築遇見你之時……”

  北燕皇帝說話之時,腦中也跟著閃現著各個畫面,猛地,只見北燕皇帝的身體一怔,手中的茶杯砰地一聲,掉落在地上,碎裂一地,而北燕皇帝卻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回過神來的他,神色慌張了起來。

  “不……我記得……我記得第一次遇見你……”北燕皇帝口中呢喃著,眼神焦急,怎麼可能?他……他竟然想不起那個畫面了,他們是怎麼遇見的……

  北燕皇帝努力的思索著,連頭都痛了,可是,他卻依舊記不起來,神色越是慌張,這些記憶對他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沒有誰比他自己更加清楚了,“對,飛花小築……是在飛花小築……”

  可那一日,飛花小築裡面發生了什麼?

  “啊……”北燕皇帝痛苦的吼出聲來,他忘記了,中了七星海棠,會慢慢的忘記那些最捨不得忘記的記憶,那中痛苦,便是如此刻這般嗎?

  “昭陽……昭陽……”北燕皇帝撲倒昭陽的墓碑上,伸手將昭陽的墓碑抱住,口中不斷的呢喃著昭陽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好似在加深自己對這個名字的記憶。

  無邊的痛苦如cháo水一般的湧向北燕皇帝,他雖然一早就有心理準備,會忘記許多事情,可是……真的忘記了,這痛苦,卻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的。

  他忘了和昭陽的相遇,接下來又會忘記什麼?北燕皇帝從未有過的恐懼,似乎要將他徹底的淹沒。

  當年,昭陽是怎麼度過這段時間的?當她發現,又忘記了一件事情的時候,那又會是怎樣的無助?

  自責將北燕皇帝籠罩著,“昭陽,我該死,我該陪著你的……我該陪著你的啊!”

  北燕皇帝一拳一拳的打在自己的身上,他自責,他害怕,他不想忘記!

  猛地,北燕皇帝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身體微僵,伸手摩挲著墓碑上“昭陽”這兩個字,堅定的開口,“昭陽,我不會忘了你,永遠都不會讓自己忘了你!”

  “昭陽,我願意用我來世之後的生生世世來換和你來世的相遇,我希望能夠再遇見你,我不再是帝王,哪怕是你不愛我,哪怕是遠遠的看著你,也請容許我陪你走完一世,來贖我的罪孽……”

  “昭陽,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和你合葬在一起,可是,兒子不同意啊!”北燕皇帝閉上眼,任憑眼中的淚水從臉頰滑落,一滴一滴,滴在昭陽的墓前。

  “昭陽,你是不是在等我?從兒子的口中,得知你臨死之時,還叫著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你還是記得我的……我不會忘記你,我絕對不要忘記你……”

  北燕皇帝哽咽著,呢喃著,將臉貼在昭陽的墓碑上片刻,隨即踉蹌著起身,整個人好似一個醉酒的人一般,踉踉蹌蹌的走到稍早吩咐人準備好的柴火旁。

  北燕皇帝方才已經遣散了眾人,昭陽的墓碑和皇室的主陵墓群,有一段距離,獨獨剩下一個人的他,此刻一邊呢喃著什麼,一邊將柴火慢慢的架起來,過了片刻,所有的柴火被架成了一個一人高的台子,北燕皇帝站在那架好的柴火面前,看著昭陽墓碑的方向,“昭陽,兒子不讓我和你合葬,可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分開,我們已經分開得太久太久了!昭陽,我有我的辦法,和你在一起!”

  說到此,北燕皇帝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火把,北燕皇帝轉身,一步一步的爬上了用柴火架好的台子上,緩緩的躺在上面,自始至終,北燕皇帝都是笑著的,但臉上卻是殘留著方才未乾的淚水。

  “昭陽,我不會讓自己忘了你!”北燕皇帝再次說道,他不會讓自己忘了她,所以,他一早就選擇,用這樣的方式,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反正不過是一死,他不願在不斷忘記的痛苦中受折磨,寧願讓自己在記憶完整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帶著對昭陽的美好記憶離開,可是……他唯一的失望,就是忘記了和昭陽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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