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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連他這個堂堂的北燕皇帝也敢當面指責,便是他朝中的那些諫臣,都得看著他的臉色,看著他的心情開口進言,而這個小侍衛,卻是敢一再的挑戰權威,他稍早不還欣賞他的勇氣與膽量麼?

  是的,他確實是欣賞,如今這樣的人,可不多了啊!

  斂下眉眼,北燕皇帝端起手邊的茶杯,淺淺的抿了起來,一時之間,只剩下簌簌的喝茶的聲音在空氣中微微飄蕩,饒是伺候慣了皇上的宮女太監,此刻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意,不知是氣消了,還是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

  安寧和蒼翟也不言語,任憑氣氛如此詭異的僵持著,終於,管事太監親自捧著一把琴走進了殿中,不過,一進殿,便感覺到了氣氛的緊繃,“皇……皇上,老奴將琴拿過來了。”

  北燕皇帝一抬眼,立即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那管事太監面前,親自將琴從他的手中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那是極其珍貴的寶貝。

  在北燕皇帝觸碰到那琴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分外柔和,整個人好似瞬間換了一個樣,小心翼翼的將琴安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饒是安寧看了,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在看到蒼翟的臉色之時,聰慧的安寧心中明白了什麼。

  蒼翟又如何認不得那一把琴?那分明就是娘親的東西,據說那是娘親從東秦國帶到北燕來的東西,這琴是娘親及笄之時,外公送給娘親禮物,一把名琴,名喚焦尾。

  從八歲被驅逐出北燕國之後,他就一直有個願望,便是娘親死了,他也要拿回屬於娘親的東西,當然,包括這把焦尾琴,這上面有太多屬於娘親的記憶,在他有能力之後,他不止一次的讓胭脂暗中找尋焦尾琴的下落,可這麼多年了,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蒼翟甚至都已經放棄了,他以為,娘親死了這麼多年,這把焦尾琴定也早已不知所蹤,他沒有想到,今日竟能再次看見,它竟然還在這北燕的皇宮之中麼?

  此刻,看到那琴在北燕皇帝的手上,饒是他的那撫摸的動作有多麼的愛惜,落入蒼翟眼裡,依舊是引起了一團怒火。

  “你不配!”

  蒼翟緊握著拳頭,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fèng中蹦出來,目光灼灼的看著那把琴,是的,北燕皇帝不配,不配在當初那樣對待娘親之後,此刻又對娘親留下的東西,露出這樣懷念的眼神。

  娘親都已經不在了,不是嗎?他可沒有忘記,娘親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要不是他將娘親帶來北燕,娘親在東秦國,或許會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不會置身於這北燕國兇惡的後宮之中,最後香消玉殞。

  他還記得,那時娘親已經中毒,日漸虛弱,毒藥啃噬著娘親的記憶與心智,慢慢的摧殘著娘親的身體,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內,他一直守在娘親的身旁,而這個男人,這個身為娘親丈夫的男人,這個將娘親帶入狼窩的男人,這個應該給娘親幸福的男人,竟然沒有出現過一次,可笑的是,他在那段時間沒有出現,但在娘親咽下最後一口氣,離開這世界的第一刻,他便出現了,他的出現卻是為了親自將他拖出宮殿,丟出皇宮,將他連夜驅逐出北燕國。

  可笑,還真是可笑,他此刻有什麼資格看著娘親的遺物,如此溫柔呢?他沒有資格啊!

  撫摸著琴弦的大掌倏地一怔,北燕皇帝的動作頓住了,抬眼對上蒼翟那雙冰冷的眸子,眉心皺得更緊,看著手下觸摸著的琴,焦尾,這便是一直跟隨著昭陽的琴,他也曾送過許多琴給她,但是,她依舊獨獨鍾愛這一個,他知道,這琴對昭陽的意義是非凡的,這是她對故鄉的懷念,而他也縱容著她。

  他記得,第一次闖入了昭陽的飛花小築,看著她悠閒的煮著茶,而不遠的地方就擺著這一把琴,他忘不了那個畫面,窈窕佳人,琴旁煮茶,茶香四溢,琴聲悅耳,如此閒雲野鶴,那時,他還誤以為自己是闖入了仙境,看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愛上了,便無法自拔,哪怕是用盡各種手段,也要得到!

  後悔麼?後悔!他並不後悔愛上她,而是後悔當初所做的選擇,也許,他懂得為愛放棄,那麼,現在,她應該還在為自己彈琴,還在為自己煮茶吧!他們也應該能夠白頭偕老。

  原來,江山美人終是不可兼得,若是再來一次,他定要棄江山而選美人!

  手從琴弦上離開,壓下心中的失落與不舍,北燕皇帝沉聲道,“開始吧!用這琴,彈你今日在昭陽殿所彈的那首東秦曲子。”

  蒼翟說的不錯,他沒有資格再觸碰這琴了。

  安寧感受到這父子二人的微妙,心中瞭然,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看著那一把讓這父子二人都神色激動的琴,不用問,安寧也知道,這琴定是昭陽長公主的東西。

  也只有昭陽長公主的東西,才能讓蒼翟如此緊張激動。

  “皇上,彈琴可以,不過方才屬下提的要求……”安寧饒是在這個時候,也依然沒有忘記方才的事情,方才二人的條件,還沒有談妥呢,若是北燕皇帝不答應,那麼,她便不會彈奏。

  但她卻看得出北燕皇帝對那首曲子的熱衷,他怕是無論如何都要再次聽到那首曲子吧!

  果然,如安寧所料的,北燕皇帝終究是妥協了,“好,朕答應你,給你的宸王殿下絕對的自由與尊重,任何人若是勉強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朕定不輕饒。”

  北燕皇帝心中浮出一絲苦澀,他還鮮少有妥協的時候,可是……想到什麼,北燕皇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從琴旁離開,緩步走到一張軟椅上坐下,淡淡的道,“可以開始了。”

  安寧得到了北燕皇帝的許諾,抬眼看了蒼翟一眼,給他投去一個安撫的視線,隨即緩緩走到琴前坐下,看著面前的琴,可以看得出年代的久遠,但也看得出,這琴保養得十分好,微微試了一下音,竟發現這琴似乎早已經調試過,更或者,這琴經常有人照顧調試著。

  安寧的目光掃了一眼北燕皇帝,見他面容沉靜,看不出絲毫情緒,隨即,安寧的視線轉移到了蒼翟的身上,從他的眼中,他看到了懷念,他是在懷念昭陽長公主麼?

  她一直都知道昭陽長公主在蒼翟的心裡是怎樣的存在,這麼多年,他只靠著八歲之前的記憶回憶著他的娘親,拼湊著屬於昭陽長公主的記憶,安寧心中浮出一絲憐惜,是對蒼翟的憐惜。

  他也在期待著,再一次聽到他的娘親曾經喜歡彈的曲子吧!

  安寧對上蒼翟的雙眼,她告訴自己,這一曲不是為北燕皇帝所彈,而是為了蒼翟,為了蒼翟懷念他的娘親,不,是他們的娘親!

  安寧斂眉,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這把焦尾琴上,撥動琴弦,那熟悉的曲調再一次縈繞在空氣之中,房中的兩個男人都變了神色,北燕皇帝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目光灼灼的停留在安寧的身上,心中熱血沸騰:就是這個感覺,就是昭陽所彈的感覺!

  此刻,他覺得自己方才答應這小侍衛的要求是值得的,腦中浮現出昭陽的身影,這些年,他壓抑得太久了,也等待得太久了,以往每次聽到此曲,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昭陽身邊,哪怕是他們相處的二人世界總會有一個小小的礙眼的東西。

  他一直知道,昭陽是愛他的,但卻有一個人在昭陽的心裡,卻比他還要重要,那便是蒼翟,他們的兒子,她和他幾乎寸步不離。

  蒼翟的心情也不平靜,雖然只有八歲,但娘親所彈的曲子,卻是刻在了他的心裡,如今再次聽到,他如何能不激動呢?

  他想起娘親的微笑,想起娘親為了保護他,日夜的守護,更想起,娘親為了自己,而不斷的惹怒那個人。

  琴聲在房中迴蕩,終於,一曲罷了,耳邊的琴聲停了,北燕皇帝猛地驚醒,看向那坐在琴前正要起身的小侍衛,忙道,“可否……再……”

  “皇上,咱們的約定只有一曲。”料到北燕皇帝要說什麼,安寧立即開口,趁著他還沒有提出來,率先拒絕。

  按照私心裡,她是不願為北燕皇帝彈琴的,這一曲只為了能夠替蒼翟要得一個條件,值得!

  北燕皇帝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失落之情溢於言表,但他卻依舊不甘心,“你若再彈一曲,朕便允諾你另外一個要求。”

  安寧搖了搖頭,“屬下別無他求。”

  淡淡的語氣讓北燕皇帝臉色更是難看,別無他求?

  “朕……”北燕皇帝再次開口,試圖用更大的誘惑來引誘這個小侍衛,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蒼翟冷聲打斷。

  “她不是你的樂師。皇上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們便告辭了。”蒼翟不願在這裡多待,寧兒已經信守承諾,給北燕皇帝彈了一曲,但也只能是這一曲而已,別的就休想再多了。

  北燕皇帝眉心深鎖,知道蒼翟的堅決,看來,自己是真的只能聽這一曲了,不過,目光落在那焦尾琴上,眸中的深邃讓人探不見底,見蒼翟帶著那小侍衛已經快要走出了御書房的大門,北燕皇帝終究是開口,喚住了,“慢著!”

  蒼翟和安寧頓住腳步,但卻沒有轉身。

  隨即,北燕皇帝的聲音再次傳來,“那焦尾琴你帶走吧!你娘喜歡的東西,她怕也應該希望由你保管的,在她的心裡,你總是比朕要重要許多。”

  蒼翟身體一怔,在娘的心裡,他總是比他要重要許多麼?真的是這樣麼?原來這個男人也根本不明白娘親的心,那時他小,他還不懂,不過,自從遇到了寧兒,他明白了,娘親那眼中的眷戀是代表著什麼,是為了誰而綻放。

  心中浮出一絲怒意,“你確實不配擁有娘親的東西。”

  蒼翟說罷,便轉身大步走到焦尾琴旁,將它拿在手中,大步走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北燕皇帝身體一陣虛軟,整個身體癱軟在軟椅上,“不配擁有,朕何時才能配啊!”

  “貴妃娘娘的祭日籌備的怎樣了?”北燕皇帝閉上眼,很久之後,才淡淡的開口,此時的他,身上的氣勢全數斂去,就好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罷了。

  “回皇上,已經著手在準備了,可是,奴才去請示章皇后,章皇后卻說,已經死了的人,沒有必要太過隆重。”管事太監小心翼翼的開口。

  話剛落,便聽得啪的一聲,桌子上的茶杯被硬生生的掃落在地上,應聲而裂,管事太監立即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混帳,誰讓你去請示她了?”北燕皇帝滿目凌厲,如一隻怒意勃發的獅子,分外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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