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婚禮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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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暴雨繼續在城市裡蔓延,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搖搖欲倒的行道樹,和已經漲水的馬路。我擔心醫院的情況會很糟,去儲物室找到了很久沒有用的雨衣,又拿明宥的那把大青傘準備出去攔車試試,無論如何要去醫院。

  小燦勸道:「你還是不要出去了,那麼大的雨,你要是擔心伯母,可以打電話到醫院呀。」

  「我爸爸生病臥床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他的身邊,才讓他抱著遺憾而去,現在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陪在媽媽身邊。」

  我們正說著,門鈴響了,打開門是沈子峻和袁琪。他們倆竟然把媽媽帶回來了,袁琪說已經用法術禁錮了媽媽的生命,只要找到了在車禍里失蹤的一魂一魄,到時候再喚醒媽媽對她更加有利。

  我也沒有法子,忙將媽媽安頓在她臥室里,袁琪只是跟我寒暄了幾句就下樓找小燦去了。

  從沈子峻和袁琪回來到現在我並沒有見到夜尊,於是問道:「有明宥的下落嗎?」

  沈子峻只是搖搖頭,「夜尊已經吩咐了陰司的臣屬四處尋找,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晚上我又在家裡聽見那一聲聲微弱的咳嗽聲和求救的聲音,我偷偷找了沈子峻,告訴他這件怪事,他不過三分鐘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在媽媽的床底。

  沈子峻拿著手電燈在床底找到了一個黝黑的古樸的小盒子,那聲音就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聲音近在耳邊,我心跳加速,這聲音是再熟悉久違不過了,我哀慟的喊道:「爸爸,爸爸,爸爸是你嗎?」

  沈子峻打開盒子,一陣青煙飄過,衣櫃的角落赫然多了一個人,奄奄一息的,正是爸爸。

  我知道我看見的就是爸爸沒有投胎的靈魂,一陣難過,若不是我做的孽,爸爸早該輪迴轉世了。

  沈子峻說道:「伯父的魂體太弱了,還是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如今的爸爸萎靡的樣子,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我聽了沈子峻的話,將爸爸移到床上休息,跟沈子峻出了房門。

  沈子峻靠在走廊上點了一根煙,橘紅的光在他的兩指之間開出了一朵迷離的花。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穿上了明宥親自設計的那件復古的旗袍婚紗。

  明宥跟我說過,這款式是盧筱筱最喜歡的,是她親手設計給自己的,可惜她沒有來得及穿上。

  如今我穿上它,站在鏡子前,腦海里一陣一陣的眩暈。

  明天本該是我的大喜之日,可是因為那個孩子,一切都成了空。

  沈子峻靠在門邊,說道:「這件婚紗很適合你。」

  我淡淡笑,走到他面前,說道:「可惜我不能穿給明宥看了。」

  沈子峻遠比我想像的更加沉靜,他將我垂在臉頰上的髮絲捋到耳後,說道:「我幫你盤一個頭髮吧。」他將我按在梳妝檯前,拿起梳子就動工起來。他雙手算不得麻利,可並非是笨手笨腳。

  我問道:「可以跟我說說你跟明宥之間的事情嗎?」

  沈子峻認真的梳著頭髮,「如果這件事情結束了,大家又都好好的,我會告訴你所有真相。到那時……到那時你就會懂的。」

  「如果我死了呢?」

  「不會的!」他利落打斷了我。

  我只是啞然一笑。

  那個孩子是回來找我和明宥這對沒有用的父母,他若不見血又豈會甘心?

  沈子峻將我及腰的青絲挽在腦後,倒也平平整整,他彎下腰,將臉貼過來,細細的看著鏡子裡的我。

  我笑著問道:「你聽過同桌的你嗎?」

  沈子峻看著鏡子裡的我神情定格住了,我輕輕唱道:「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將你的長髮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我五音有些跑調不好意思再唱下去,沈子峻忽然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站直身,說道:「早點睡,我跟小燦就在下面,有事就叫我們。」

  「你喜歡我是有緣故的吧?我像嘉嘉的媽媽對不對?」

  沈子峻的雙腳頓住,頎長挺直的身子轉了過來,他的眸底多了一絲柔情。我跟沈子峻說了在山裡遇見的老人,聽見過關於石心花的事,還說了那晚在花店門口遇見的那個花店老闆。

  沈子峻默默的聽著,過了良久才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我相識,比你和周銘佑相識的更早呢?」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很多零零散散的事情,比如導致盧筱筱跟周銘佑在古寺客棧吵架的那個人,明宥口中帶著我出國的那個人,他是誰?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半開玩笑的說道:「你不是又想跟我來一個人鬼未了,前世今生吧?」

  沈子峻清清一笑:「孟婆湯是個好東西,它讓很多人忘記了痛苦,卻不知道更多的時候痛苦都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你在奈何橋上連幹了三碗孟婆湯,將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你不必記得上輩子自己是誰,上上輩子自己又是誰,可是有人會記得,比如周銘佑,也許不止一個周銘佑。」

  我只是愣愣的坐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過了許久才說道:「你總是將話說的這麼隱晦,猜起來很辛苦。」

  沈子峻又是一笑,眼角的皺起的細紋里有很多的苦澀,他長長嘆息了一聲,正要開口說什麼來著,樓下傳來了小燦他們大聲說話的聲音。

  「小神婆你怎麼來了?」是小燦略帶輕挑的聲音。

  「看她的狼狽樣,肯定是遇到了抓不住的鬼。」袁琪附和著。

  「你們這對老妖精怎麼會在這裡?我師父呢?」白雪的聲音無疑。「殷果,你給我滾出來,我師父呢,快把師父還給我!」

  沈子峻面色一沉,眉頭擰到了一起,說道:「我下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我怎麼可能休息,我們不是一樣找不到明宥嗎?現在連白雪也找不到他,那他去了哪裡?我心裡的擔憂更濃,那個孩子是回來找我和明宥麻煩的,明宥如今是肉體凡胎,他該不是已經出事了吧?

  我連衣服也來不及換,急忙的提著婚紗的拖尾,咚咚的跑下樓,看見渾身濕透,蒼白如紙的白雪被小燦堵在了門外。

  我拉開小燦,說道:「快讓她進來。」

  白雪雙目如刃的盯著我,將我從上到下好好的看了一下,冷冷痛苦的說道:「他將我迷暈就是不想我到你們婚禮上搗亂對不對?周銘佑,你出來……座右銘你有本事出來呀,你給我出來……」

  白雪跟走火入魔一般在客廳里大喊大叫著,她始終覺得是我跟大夥將明宥藏了起來,她卻不知道我同樣是心急如焚,我用力的將她推到沙發上,吼道:「明宥不在這裡!」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裡,他既然離開了白雪,這就證明他的選擇依舊是堅持的。他一定在那!我要去找他,即使是瓢潑的大雨也阻止不了我。

  我衝出家門,提著婚紗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淹了水的馬路上用力的奔跑著。

  就在三個街道外的一家星耀酒店,那是明宥跟我求婚的地方,也是我們訂了一層樓準備舉辦婚禮,宴請親朋好友的地方。他一定會在那裡,我祈禱老天爺,他一定要在哪裡。

  渾濁的水,濺起了很高的水花,等我跑到酒店外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原本就修身的婚紗緊緊的貼在了身上,潔白的材質也髒污不堪。沈子峻替我挽起來的長髮歪在腦後,一跑一晃,隨時可能會散開。

  暴雨里的星耀是一片漆黑,酒店的大門開著,裡面非常非常的安靜。我沿著樓梯跑到十三樓,那是我們宴客的地方,裡面空空的。

  這座酒店一個人也沒有,就像是被人清空了一般,我站在已經布置好的大紅喜字前,大聲的喊道:「明宥,明宥……」除了自己的回聲,什麼也沒有。

  他不在這裡嗎?明宥他不在這裡!

  還有一個地方我沒去,二十四樓,他跟我求婚的房間。

  我又喘著粗氣的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二十四樓跑,漆黑的走廊上,一陣一陣的冷風灌入濕透的婚紗里,冷的我直打顫。

  我小心翼翼的喊道:「明宥,明宥,」輕輕一推房門開了。「明宥……」

  房間裡有微微的光,我又喊道:「明宥,」話還未說完,只聽一個聲音大聲吼道:「小心!」

  我還來不及思考,感覺後背一股渾厚的氣力襲來,我身體往前踉蹌去,正要倒地時卻被一雙有力的臂彎抱住了,「你怎麼來這裡了呢?」是明宥的聲音。

  我心裡一激動,緊緊的抱著他,「明宥,你沒事吧?」暗淡的光線里看到他關切的樣子並沒有事我才放心,哀求道:「別離開我了,別再離開我了。

  明宥揉著我的頭髮,柔聲說道:「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好好的呆在家裡,怎麼又跑出來了呢?你看你渾身冷成這樣,一會著涼了怎麼辦?」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明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我想過了,無論你死我死,活著的人都不會好過,我要跟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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