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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腦海里全是爺爺的音容笑貌,仿佛電影幕布,畫面不斷切換,一幀幀,一幅幅,一閃而逝。

  她如今這才明白,一個人心裡若是真的很痛很痛的話,她是哭不出來的。能哭出來,就說明情緒還能夠宣洩,還不是最糟糕的狀態。最怕是那種,痛到發麻,卻無力宣洩。

  ——

  凌萌初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有一雙大手突然探過來,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

  那雙手很寬厚,掌心溫熱,紋絡清晰,就這樣完完整整地包裹住她的一雙手。

  她迷離的抬頭,撞入一張年輕男人清俊英氣的臉龐。

  她牽扯了兩下乾澀起皮的嘴唇,嗓子嘶啞,“你怎麼來了?”

  霍聲遠緊緊握住她手,揉搓兩下,將熱度傳遞給她,說:“媽通知我來的。”

  “媽?”她有些發懵,一時間沒整明白這個稱謂。

  “嗯。”霍聲遠輕輕點頭,“咱媽。”

  是的了,就在昨天下午,他們倆剛剛在半山民政局領了結婚證。他們如今是合法夫妻,她的母親可不就是他的母親麼!

  “你不是在劇組拍戲麼?”

  “今天提前收工了,晚上的時候我來看過爺爺,你當時沒在。”他特意騰出時間來醫院看望老爺子,沒想到卻是最後一面。

  晚上他到醫院的時候凌萌初沒在,於萍告訴他她回學校了。

  凌萌初解釋:“我回學校處理事情了。”

  她下午是回學校處理一份加急論文。她師承c大文學院知名教授顧岐山。顧教授什麼都好,就是在學術上太過較真,太過苛刻,一絲不苟。論文但凡有一點問題都要被打回來重寫。

  這份論文明天就是最後截止時間。可今天傍晚她還被顧老給駁了回來,讓她重寫。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有什麼辦法?顧老從來不講情面,該改還是得改。

  論文原稿都在電腦里,她又沒備份到手機上,只能回學校寫。母親看她這段時間為了爺爺忙前忙後的,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很心疼她,忙讓她回學校去休息。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課,晚上自然就睡在了學校宿舍。她哪裡想得到爺爺當晚就與世長辭了。

  凌萌初身上穿著睡衣,長發凌亂,蓬頭垢面的。

  她的那雙手冰冷,絲毫感受不到熱度。他簡直像是握住一團冰塊。

  他抽出自己的手,脫下大衣牢牢地裹住小小的她。右手繞到她身後,一把環住她,想要給她力量,低語:“初初,你要是覺得難受你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她縮在他懷裡,小小的身子在不斷瑟瑟發抖。

  她本就處在奔潰的邊緣。爺爺病重以來,她焦灼、不安、難受、煎熬,可又無計可施,絕望透頂。她的心裡蘊藏了大團大團的壞情緒。只不過被她壓制住,一直都沒有爆發而已。因為她不能哭,她不應該哭,她沒有資格哭,她和父母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不能讓自己先跨了。

  而現在爺爺走了,她最是應該悲慟大哭的時候,她卻始終哭不出來。霍聲遠的這句話則猶如催化劑,一下子便將她的糟糕情緒給推到了一個制高點。瞬間,只一瞬間,她突然爆發,“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霍聲遠,我沒有爺爺了!”

  ***

  第二天一早老爺子便被運回老家青陵下葬。凌家祖籍青陵,五年前舉家遷到橫桑定居。葉落歸根,爺爺必須回到青陵。

  爺爺的葬禮基本上都是霍聲遠在幫助父母操辦的。整個凌家上下,就數凌萌初最傷心,情緒最崩潰。她這麼傷心,騰不出任何精力出來,因而是一點忙都沒幫上。

  好閨蜜阮冬陽全天陪在她身邊,就怕她會鑽牛角尖,想不開。

  霍聲遠作為凌家的准女婿在爺爺葬禮上忙前忙後,不辭辛勞,收穫了很多親朋好友的誇讚。

  爺爺的葬禮上凌萌初見到了很多霍家人。除了霍聲遠的父母,還有他的弟弟霍承遠,妹妹梁滿滿。

  雖說凌家和霍家是世交,但僅有的聯繫也只不過停留在爺爺這一輩。自從五年前凌家舉家遷往橫桑,兩家的往來便稀疏了。後面霍老爺子去世,她父母都不是會維繫交情的人,加之一心忙於生意,兩家的生意又從未有過什麼交集,最近一兩年兩家的關係就越發寡淡了。她之前只見過霍夫人和霍聲遠的父親霍啟明。至於其他人都是小時候打過照面,如今看著那一張張面孔只覺得無比陌生。

  霍家家大業大,是青陵的望族。霍家祖上是搞機械製造業發家的,創立了老字號“德承製造”,霍聲遠的太爺爺就是著名的實業家。霍家的產業從他太爺爺手裡開始壯大,他爺爺繼續發展,他父親不斷革新延續,如今已是傳承百年。

  只可惜到了霍聲遠這代,兩個小輩都不走尋常路。霍聲遠進了娛樂圈,做了導演。弟弟霍承遠則直接跑去學醫,成了一名胸外科的名醫。兩個兒子似乎都沒有心思繼承偌大的家業,這一度引起外界非議。

  霍聲遠的母親柳飄雪雖年過五十,但風韻猶存,面容和善,看著就是個容易相處的女人。

  父親霍啟明是著名的企業家,在青陵那可是響噹噹的人物,時常登上各大財經版塊的頭版頭條。他長得很清瘦,威嚴畢現,有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讓人不敢輕易靠近。霍聲遠的長相多半隨了他父親,尤其是那雙眼睛。

  弟弟霍承遠的長相則更像母親,精緻而溫和,給人一種很陽光向上的感覺。

  據霍聲遠說梁滿滿從小就認了霍夫人為干/媽,跟著霍家兄弟一起長大。她是個很軟萌的姑娘,和她一般大,頂著一張肉嘟嘟的包子臉,甚是可愛。一見到她便自來熟,一口一個嫂子的叫,十分熱情。

  柳飄雪握住凌萌初的手,柔聲細語地寬慰她:“初初,你節哀順變,讓你爺爺走得安心點。”

  “嗯。”她點點頭,眼眶發紅,聲音完全啞了,“我會的阿姨。”

  柳飄雪憐愛摸了下她臉頰,嗔怪道:“傻孩子怎麼還叫阿姨,該改口了。”

  凌萌初:“……”

  她一愣數秒才反應過來,立馬改口:“媽。”

  “噯!”柳飄雪脆聲應下,讚許地說:“好孩子!”

  她在爺爺臨終前和霍聲遠領了結婚證,她結婚了,爺爺看到了,他才安心走的。

  霍啟明不是多話的人,只說:“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們一聲,都是一家人了。”

  凌萌初乖巧點頭,“謝謝爸。”

  男人大多言簡意賅,霍承遠對她說:“大嫂你節哀順變。”

  凌萌初:“我會的。”

  梁滿滿卻說了很多,“嫂子你不能再哭了,你看眼睛都腫了。女孩子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我相信你爺爺也是不希望看到你為他哭得這麼傷心的……”

  吧啦吧啦一大堆,各種安慰開解她的話都說了一遍。

  不愧是當老師的人,這口才就是好。她這個寫小說的都說不到她這麼溜。也因為這個她一下子就對這個姑娘產生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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