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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牧川說完,轉身就走。

  魏楚越在黑暗裡呆坐,手裡的桂花糕被捏成了泥。魏楚越轉目看向橫臥在地上的寒崇文,都是因為他,活著的時候專會給他添麻煩,死了還要給他添堵。

  魏楚越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可為何他會心虛?害怕面對韓牧川?甚至控制不住的慌亂?

  殺人而已,魏楚越不是第一次殺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韓牧川的劍法亦是殺人致命的劍,可韓牧川卻從不殺手無寸鐵、毫無還擊之力的人,死在他手裡的人不折不屈不辱,不用受刑、受苦、受折磨。

  韓牧川不喜歡九闕堂,不喜歡他爹,不喜歡那些不夠光明磊落的行事作風,不喜歡同流合污。

  魏楚越第一次跟韓牧川上雪原的時候,便覺得韓牧川的心乾淨得像那一片雪,冷也冷得純粹,而他自己卻像極了雪下的泥,藏得再好泥始終是泥,變不成雪,不可能白。

  魏楚越枯坐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動了起來,順起農舍里的鐵鍬,在農園裡尋了個地方,開始挖坑用來埋寒崇文。

  這裡是大奚山,到底是寒崇文的家,此處景色不錯,春有花、秋有果、日有雲霞、夜有星月,寒崇文能在此處安身也算不錯。

  魏楚越弄了一身髒,坐在樹下,一身的傷,一身的疲憊。魏楚越身上的傷很重,左臂根本動彈不得,挖坑埋屍這樣的體力活讓他傷上加傷,痛得撕心裂肺,幾乎要忍不住落淚。

  為什麼這麼痛?為什麼會痛到忍受不住?

  韓牧川跟著魏楚越來禹州時難道不曉得魏楚越抓住寒崇文之後會做什麼嗎?不是嚴刑逼供還能是什麼?難道寒崇文輸了劍,就會乖乖告訴他們實話?留下寒崇文的命又如何?多給自己留個敵人嗎?

  魏楚越覺得惱火,覺得委屈,心裡卻清楚不該有惱火,更沒有委屈。他從來都是魏楚越,不需要假裝自己是個好人,假裝無忘齋是個好地方,可他不希望韓牧川看見一個令他不喜的阿越。

  夜裡風越來越大,中秋後天更涼,後半夜山間霜重冷得刺骨。魏楚越身上越來越冷,越冷卻越不想動彈,誰知就會在樹下一坐就坐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晨曦撥開山間雲霧,漸漸化開魏楚越身上凝結的白霜。

  「你怎麼坐在這裡?」韓牧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魏楚越緩慢地轉頭過去,韓牧川已到了眼前。

  韓牧川伸手擦了擦魏楚越的臉頰額頭,急切地將人抱起,快步抱回農舍里。

  「你在外面坐了多久?一整夜?身上都濕了!你還有傷啊!阿越,你說話!你別嚇我!」

  韓牧川著急忙慌地將魏楚越身上頭上臉上的霜露擦乾,他的手觸在魏楚越的皮膚上只有冰涼一片,又見他神情恍惚,韓牧川不禁又驚又怕:「阿越?阿越!」

  「我把寒崇文葬了。」

  韓牧川愣了愣,此刻他顧不了旁人,抱著魏楚越將他身上骯髒不堪、濕透了的外衣脫去,摟著他為他取暖:「阿越,還覺得冷嗎?你自己的傷自己不清楚嗎?怎麼敢在外面待一晚上?我若再來得晚些,你還要坐多久? 」

  「我沒事。」

  韓牧川將自己的外袍披在魏楚越身上,捧著魏楚越凍僵了的雙手,看見他右手掌心又添了新傷,泥和著暗紅的血痂,讓細碎的小傷口都變得觸目驚心:「阿越……昨夜我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忍不住為寒崇文感到悲哀罷了。他若不是自己攪在事中,也不至於……」

  「韓牧川,我也攪在事中啊。」

  「阿越!」韓牧川心口一緊,將魏楚越直接背了起來,「我們立刻下山。」

  大奚山的山腳下,白雀派了架馬車來接魏楚越和韓牧川,原本是該前往碧雲樓與白雀匯合,可魏楚越的傷不宜顛簸操勞,韓牧川令車夫進城就近找個客棧先住下來。

  魏楚越原本還有些清醒,可他傷重又疲累,上了馬車不久,便漸漸地迷糊昏沉了過去。一行人入住客棧,韓牧川幫魏楚越梳洗、清理傷口、上藥包紮,寸步不離地照顧著,而魏楚越都不曾醒過。

  韓牧川擔心魏楚越的傷,便請了大夫來看。小地方的大夫治個尋常毛病不成問題,可這又是劍傷、又是內傷的,大夫只能搖頭擺手,連聲道:「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韓牧川心煩意亂地送走了大夫,一回頭卻見魏楚越睜開了眼,正望著他。

  「阿越,你醒了?」

  「我沒事,我的傷我自己知道。」

  「真該讓你照照鏡子,瞧一瞧你自己,哪裡是沒事的樣子?」

  「那你也不用請大夫來吧?對我的醫術這麼不信任嗎?」

  「你昏迷不醒,我倒是想信你啊。」韓牧川心急如焚、惴惴不安了幾個時辰,見魏楚越醒過來實在高興,又忍不住要念叨他。

  魏楚越看著韓牧川,甜甜一笑:「我給你個兩個方子。」

  「好。你說。」

  魏楚越先說了一副藥,韓牧川記下了,提筆等魏楚越說第二副方子。

  「韓牧川你過來。」

  韓牧川擱下筆:「哪裡不舒服?渴了?餓了?」

  魏楚越伸手招了招,讓韓牧川坐到床邊,自己斜著靠到了韓牧川肩頭,一手拉起韓牧川的手,另一手摸上了韓牧川的脈門,靜默了片刻,魏楚越才又坐直了,將韓牧川放開:「好了,去寫第二副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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