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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怎樣?”
“性命難保。”
“轉院,立馬給我轉院!”
慕煜城暴怒的吼一聲,無論如何,不能再欠了江珊。
“慕總,這已經是蘇黎世最好的醫院,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接受吧……”
高宇傑扯了扯沈瑾萱的衣袖,壓抑嗓音說:“快勸勸他,別再耽誤時間了。”
沈瑾萱的臉色蒼白的沒有血絲,她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是說不出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要她勸慕煜城,就等於,是間接的勸他放棄她們之間的感情。
她一口氣跑到頂樓,目視著腳下的蘇黎世,眼淚唰唰的往下掉,閉上眼,祈求上蒼,願意少活十年,換取江珊平平安安。
抬頭仰望天空,媽媽曾說過,如果難過就抬頭望望天空吧,它那麼大,一定能包容你所有的委屈。
她就一直望一直望,望的脖子又硬又痛,可是心裡的難過卻未減絲毫,於是她明白了,媽媽的話,和安徒生的童話一樣,都是騙人的。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高宇傑打過來的,她不敢接,她怕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可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她躲在這裡根本解決不了,用力深呼吸,抱著僥倖的心理,亦步亦趨的下了頂樓。
也許,上帝接受了她的祈求,也許,事情並沒有醫生說的那麼糟糕。
也許,一切都有轉寰的餘地。
重新返回二樓手術室,她看到了慕煜城正在簽字,一種不好的預感毀滅了她所有的僥倖,踉蹌著奔過去,卻還是晚了,他已經簽好了他的名字,在手術同意書上。
轟一聲巨響,沈瑾萱精心描繪的未來,變得搖搖欲墜。
“沈小姐,你沒事吧?”
她差點摔倒,高宇傑伸手拉住她,她搖搖頭:“我沒事。”
“先送她回去。”
慕煜城聲音沙啞的吩咐,經歷了最初的失控,此刻,已經冷靜了許多。
她沒有反對,事實上,她也沒有留下來的勇氣。
失魂落魄的出了醫院,上了高宇傑的車,一路上,她緘默不語。
“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高宇傑看她心情陰鬱,忍不住出聲安慰。
“如今的局面還能好的了嗎?江珊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殘疾了,應該很難接受吧。”
“再怎麼難以接受,若成了事實,也必須要接受。”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要發生這樣的事?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她哽咽著哭了起來。
“沈小姐,這跟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
“怎麼能跟我沒關係?如果昨晚我阻止他出去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
高宇傑重重的嘆息:“這樣的事我們誰都不想讓它發生,慕少比你更不想,他好不容易排除萬難跟江珊解除了婚約,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他心裡的痛苦絕對非你我能想像,可是能有什麼辦法,人生沒有如果,也不可能重頭再來,若是每個人都能預知到不幸,就不會有後來的悲劇發生。”
車子停了下來,待她下車後,高宇傑又匆匆趕去醫院,江珊還在手術中,一切的一切,都是未卜。
沈瑾萱沒有推開紫藤園的門,而是沿著山路跑了起來,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跑,一圈又一圈的跑,直到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筋疲力盡為止。
站在山頭上,她歇斯底里的大喊一聲:“啊——啊——啊——”
山谷的回音是那麼清晰,透著深深的無奈。
一遍又一遍的吶喊,宣洩著內心的壓抑,喊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哭了……
那一次,她哭了很久,因為她知道,慕煜城身上的包袱這輩子都扔不掉了。
天黑前,回了紫藤園,於媽盯著她紅腫的雙眼,驚慌的問:“小姐,怎麼了?”
她搖搖頭,疲憊的上了樓。
片刻後,於媽端了碗粥上來,看她躺在床上,悄悄走過去:“起來,把這熱粥吃了。”
“我不想吃,我想休息一會。”
於媽嘆口氣,心疼的撫摸她的頭髮:“到底出什麼事了?跟少爺吵架了?”
“沒有。”
她停頓一下:“是江珊出車禍了,她要被截掉雙肢。”
“江珊?就是上次帶一幫記者來園裡鬧騰的哪個?”
“恩。”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她是為了救煜城,才被車撞了的。”
“因為少爺?”
於媽震驚的瞪大眼:“那少爺呢?他有沒有受傷?”
“他沒事,他在醫院裡,江珊還在動手術。”
“哎,這下可怎麼辦才好,慕家本來就欠了江家,如今江小姐又被弄成這樣,少爺的心肯定不好受。”
沈瑾萱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於媽,你也知道慕家欠了江家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可是照顧慕太太的,十年前她與江先生,以及江家夫婦一起去旅行,四人雙雙遇難,這件事,當時可是轟動了全城。”
見她神情黯然,於媽頓時就明白了她為何難過,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沒事的,欠的再多,也總有還清的一天。”
“我知道會還清,可是關鍵,用什麼還?”
於媽怔了怔:“用什麼還,少爺心裡肯定有數,你就別想太多了。”
深夜,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從背後抱住她,猛得驚醒:“你回來了。”
“恩。”
她想掙扎著起床開燈,他卻加重了抱著她的力道:“別動,讓我抱一會。”
她於是便不動了,藉助著月光,睨向他的臉,俊眉,緊鎖。
心一揪,伸手觸碰他的眉心,輕柔的問:“她怎樣了?”
“手術很成功。”
手指忽爾僵硬,手術很成功,預示著,江珊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她……”
“她還不知道,打了麻醉,要明天才能醒過來。”
短暫的沉默,沈瑾萱突然仰起下巴,聲音顫抖的問:“你會不會因為她變成了那樣,就不再要我了?”
“傻瓜,怎麼會。”
慕煜城鬆開她,按亮了開關,屋內霎時明亮如晝,她看到了他神情的疲憊,不覺心疼,鼻子一酸,差點又掉出眼淚。
忍,拼了命的忍,他已經很難過,她不能再讓他看到她的難過,從而更難過。
“那我們以後怎麼辦?你沒辦法再不管她了對不對?”
“別想那麼多,責任與愛情,我分的清楚。”
他脫下外套,躺到她身側,將她圈進懷裡,輕聲說:“天快亮了,睡吧,明天我還要早起去醫院。”
夜,恢復了行前的寧靜,耳邊除了他的心跳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