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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獨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然後便聽見他平靜冷淡得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通伯,再端一碗藥進來。”

  外面又有腳步聲去。

  沈獨坐著沒動。

  顧昭一根根擦完了自己的手指,才重轉過身來,站到沈獨面前給他擦臉、脖頸,還有衣襟上狼藉的痕跡。

  過了一會兒,又一碗藥端了進來。

  沈獨身上也擦乾淨了。

  顧昭便扔了那錦帕,端了藥直接遞向沈獨。

  沈獨抬頭打量他面無表情的臉,沒接。

  顧昭“嗤”地冷笑了一聲:“你不想自己喝的話,我不介意親自用嘴餵給你。”

  “……”

  這一回沈獨看他半晌,終於是伸手接了。

  藥很苦,他喝得很慢。

  顧昭站著看他喝了半碗,便看不下去也不想看了,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通伯就站在外頭檐下,靜靜看著天。

  第94章 舍利┃你想聽個什麼樣的故事?

  “蓬山的冰蟲, 幾十年也就攢了那麼一些, 少主人便是想要救他, 怕也是有心無力。”

  “我知道。”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像是少主人往日的性子。”

  “外面怎麼樣了?”

  “消息已按您吩咐放了出去,天水盟直追妖魔道而去, 姚青雖知道沈獨此人在我們手中,可因您以其性命相脅,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應付著天水盟來勢洶洶的進攻。昨日的消息看, 已在五風口附近打成一團。接下來,少主人如何打算?”

  ……

  通伯跟著顧昭往外走著, 腳步緩慢,但兩個人都沒發出什麼聲音。

  蓬山乃是東海外一座島嶼。

  此處則是顧昭平日的居所, 因他乃是蓬山下一任執掌者,近些年來更已經相當於實際掌控者, 所以這風景最好處是留給了他。

  站著往下看去,整個蓬山的風光都能收入眼底。

  另一頭遙遙能看見的一座高樓,雕樑畫棟, 頗有幾分九重天宮之感, 便是蓬山鼎鼎大名的天越樓。

  取“天從此越”之意。

  顧昭的目光放遠,便落在天越樓翹起的飛檐上,想起不久以前沈獨拿劍指著他說,若再有下一次,他算計了但弄不死他, 他就殺了他,把他狗頭掛到蓬山天越樓上,讓所有人來看。

  “沈獨人在我手,命在我手,姚青不敢輕舉妄動,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妖魔道便算是控制住了。只是天水盟始終是心腹大患,東方戟不是省油的燈,能從他手底下逃脫,只怕這一位真池飲也不是好相與之輩。”

  顧昭駐足,停在二樓的欄杆前。

  “另一則,斜風山莊有什麼動靜嗎?”

  “也聽信了您放出去的消息,在得知妖魔道已經救回沈獨之後,似乎正在暗中接觸天水盟,想要一起分一杯羹。算算路程,說不準明天信就要送來。”通伯一雙眼睛有些蒼老,“陸帆此人狡詐陰險,他一直懷疑武學精要落入了沈獨之手,勢必不會輕易罷休。找天水盟,再找蓬山,三方合作一起除魔衛道,該是上上之選。”

  這也同顧昭所料不差,並沒有什麼可意外的,於是站了一會兒,最後問了一句:“倪千千找到了嗎?”

  “還在找。”通伯搖頭,“自打上次天下會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江湖上竟再也沒見過她的影子。”

  “那便繼續找吧。”

  顧昭沉默了片刻,便沒繼續說話了,只是收回了搭在欄杆上的手掌,負手一步步從台階上走了下去。

  通伯也不跟去,只在後面看著。

  蓬山的日子,顯得很清淨。

  這裡畢竟是在東海一座海島上,倒沒有江湖上其他宗門那些凡俗的紛擾,只是太清淨了一些,讓沈獨的內心有一種難言的焦躁不安。

  他想要逃出這裡。

  跟顧昭打過五年多的交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實在是太清楚了,無利不起早,平白無故不會把他帶到蓬山來,背後一定有點什麼不一樣的謀劃。

  妖魔道他不在乎,但姚青還在外面。

  聽之前顧昭那話沈獨就能猜著,他大約又在外面布了個坐山觀虎鬥的局,不管發生了什麼,局能成才是他看重的,姚青的生死絕不在顧昭這種人的考慮之中。

  所以,他不僅是想要出去,而且是必須出去。

  只是在住了兩天之後,沈獨便發現要出去實在是有些困難。外頭有通伯守著,而他如今的毒雖然被壓了下來,可傷勢還在,硬斗未必能闖出。想要打探點消息吧,那送藥的小童又聾又啞什麼也不懂,更不用說外面訓練有素的人,哪個都不是會被輕易套話的。

  在蓬山,他就是兩眼一抓瞎。

  而顧昭本人似乎有事在身,一天大約來上一次,每次都是黃昏時候,有時候泡茶有時候下棋,但比起以前,話少了很多,也再沒有以前私底下常聽到的髒話了。

  沈獨便開始疑心這顧昭是別人假扮的。

  第三天顧昭又來了。

  還是黃昏。

  於是沈獨喝著藥,瞅了他半天,也沒從他臉上瞅出什麼人皮1面具之類的來,倒是敏銳地察覺出他如今的武功比前陣子有了幾分明顯的進益,心思一轉,便笑了起來:“三卷佛藏,果真是落入了你手。可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解,你說,那真正的武聖后人,現在何處呢?”

  顧昭正在看棋譜。

  聽見聲音,他沒抬頭,也並未否認他前半句,只接了他後半句:“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忽然無聊,想猜一猜。”

  沈獨喝了一口藥,只覺得苦到了心坎兒上,又覺得顧昭這屋子裡一顆糖甚至一點甜的東西都找不到,很操蛋。

  “陸飛仙當年是久病將死之身,眾人都說武聖是為了找藥給她治病才變得嗜殺成性。所以江湖上有關於武聖之子的傳言,都是天生病弱,畢竟他母親是這樣一個身體有疾之人。可是,身有病疾之人留下的血脈,便一定也身有病疾,不能習武嗎?”

  壓在棋譜上的手指一頓,顧昭終於抬起了頭來,用極為平靜的目光看著沈獨。

  沈獨卻只皺著眉將剩下的小半碗藥放下了。

  他十分直接地注視著顧昭,眼底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探究,甚至還有幾分笑意:“顧昭啊,武聖逃入天機禪院坐化的時候,他兒子少說也有五六歲了吧?你說,他為什麼就不能是個身體健康,甚至天賦異稟的武學奇才呢?”

  顧昭點了點頭:“很有道理,只是現在已經離開了天機禪院,倒是沒了你施展聰明才智的機會。否則當日大殿上,你興許能掀起一番新的腥風血雨來。”

  他倒是半點也不慌。

  沈獨覺得顧昭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但轉念一想,他有什麼可慌的呢?這江湖上多少事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憑那些個凡夫俗子還沒有能與他相鬥的本事。

  於是他搖頭,頗為感嘆:“我將死之人,對什麼腥風血雨不感興趣了。只是至今想起來大殿上那些細節,都覺得很有幾分可琢磨之處。出家人不打誑語,緣滅方丈德高望重,卻篤定地說武聖后人胸膛上靠近心脈處該有一道疤痕。當年武聖后人才幾歲?那樣小的一個孩童,好端端的,怎麼會傷在心脈附近?兇險且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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