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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才落,一旁鳳簫眨了眨眼,怨氣頓生,提醒他:“道主,倪姐姐人都走了,我們哪裡來的神醫?”

  說完還狠狠剜了裴無寂一眼。

  裴無寂聞言,端著茶盞的手一頓。

  他想要抬頭看一看沈獨的表情,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全然沒聽見這話一般,再沒有別的反應。

  沈獨是真忘了這一點,也是說到這裡的時候才記起來。

  先前他與顧昭的約定就是如此,用倪千千醫治婁璋作為幌子,逼迫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範,再加上顧昭與他的針鋒相對,如此一道去天機禪院要佛藏,勢必能成。

  可現在……

  沒了倪千千,這幌子還真不好打。

  沈獨當時沒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還真覺得裴無寂壞事。

  他眼帘一掀,看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裴無寂一眼,似乎沉吟了片刻,接著便道:“這倒的確是個麻煩,不過也不算不能解決。裴左使,當年人是你抓回來的,今日也勞動你,再把人給抓回來吧。過了這事兒我就放她走,還請她稍安勿躁。”

  “……”

  裴無寂終於還是抬起了頭看他,心底這一時的感覺,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倒在了一起,分不清楚。

  他也曾問過自己:

  放走倪千千,後悔嗎?

  及至三日前,沈獨派他去送死。在顧昭那蟾宮一劍之前,他本已經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一刻就想,死了也乾淨。

  可下一刻,他偏偏從天而降……

  就那麼一句“我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動”,竟一下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是。

  這就是沈獨。

  你以為他對你無情的時候,偏又似乎有情;你以為他對你有情的時候,偏又比誰都無情。

  分明死水,卻忽微瀾。

  選擇的機會,再一次被沈獨放到了他的面前。

  裴無寂沉默了良久,才起身來應了一聲:“是,屬下遵命。”

  姚青、崔紅二人都一下沒說話。

  鳳簫卻看得很生氣,也從來都是壓不住自己想法的,憤憤道:“道主,您忘了,當初就是他放走倪姐姐的!他還背叛過您,天知道他藏著什麼禍心!派他再去抓倪姐姐回來,萬一出點什麼事,他動點什麼手腳呢?”

  “好了,倪千千當年也是裴左使抓回來的,只是在咱們間天崖住著罷了,與本道主沒什麼關係。所以裴左使放走她也無可厚非。”沈獨嘆了口氣,難得有那份耐心跟她講講道理,“如今要抓倪千千回來,這就是我的命令,是妖魔道上的大事了。裴左使心裡有數,不會胡鬧的。”

  “胡鬧……”

  他那也能用“胡鬧”這麼輕的詞嗎?!難道還當現在這個裴無寂是當年那個看人都帶了幾分害怕的小孩子?

  鳳簫瞪圓了眼睛,不滿也不解。

  但沈獨已經無意再說什麼了,更不用說他下的決定從來沒人能反駁:“就按著這樣去辦吧。至於間天崖附近的守衛,便由姚青負責。只要發現有閒雜人等冒頭,能抓的抓,不能抓的先殺也無妨。”

  “是!”

  姚青起身,挺直了脊背,堅毅有力地應了一聲。

  三個人這便要出去。

  沒想到,才走到門口的時候,外面便有個侍女手捧著一封信急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啟稟道主,方才孫護法派人送來一封信,吩咐人一定要呈給您。”

  “信?”

  沈獨看了那侍女一眼,也不起身。

  “哪裡來的,誰送的?”

  那侍女並不敢看信,鳳簫便直接走了上去,拿起信封的時候就微微一怔,拆信一看,神情便更為古怪了,回沈獨道:“道主,是天機禪院……”

  第48章 祖師西來意┃一句西來還送去,燃燈只在此中央。

  天機禪院!

  此四字一出, 門口正要往外走的三個人, 幾乎立刻停住了腳步, 心頭一凜的同時轉頭便向還拿著信的鳳簫看去。

  沈獨指尖更是一顫,心裡驟然一跳。

  距離他從不空山回來可已經過去了很久,那山中竹舍里的一日一日, 一夜一夜,早已經像是一場夢境。

  只因它太平靜,甚而太甜蜜。

  偏偏他的日子, 或者說妖魔道道主的日子, 從來是與這兩個詞掛不上半點關係的。

  如今忽然又在咫尺之遙聽見“天機禪院”四個字,沈獨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起了那啞和尚, 甚至便要脫口而出,讓鳳簫將信遞給自己看。

  可僅僅剎那, 又有一股鈍重的痛感,使他清醒。

  於是他頓了頓, 強將心底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問道:“天機禪院,誰?”

  他的語氣, 多少有些微妙的不對。

  鳳簫跟在他身邊也算特別久了, 即便不能了解他內心如何,可素日的做派是清楚的。

  她知道不對,可具體要說哪裡不對,又好像說不出來。

  這一刻,唯有站在門口處的裴無寂, 深深地看了此刻的沈獨一眼,還有他壓在桌面上,一下沒有移動的、微微僵硬的手指。

  鳳簫是間天崖上的大總管,沈獨身邊很多瑣事都是她處理的,看信這些事情當然也不在話下。

  剛才她就已經看到了那信的落款。

  只是這時候開口說出來,還是沒掩飾住那一點遲疑和莫可名狀的震動:“是您以前提到過的,那個很有名的,善哉……”

  善哉。

  只是善哉而已啊。

  實在難以描述心底忽然生出的感覺,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最後一滴微不足道的冷雨,濺滅了那一團死灰里渺茫的火星,沈獨微有僵硬的手指放鬆了下來,不甚在意似的笑了笑,道:“看來天機禪院真是看得起我沈某人,竟讓大名鼎鼎的慧僧善哉修書予我,倒是難得的榮幸了。念來聽聽。”

  鳳簫又是微怔。

  在這間天崖上,沈獨幾乎算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人。

  倒不是說嬌生慣養,就是懶得做。

  也不是沒人暗中議論過,覺得他架子太大,可有一日她偶然提起這茬兒時,沈獨只回:“我一個妖魔道道主,難道不是會殺人、能殺人、多殺人便可以嗎?”

  那時鳳簫無言。

  但話雖這麼說,可真到了要緊的時候,沈獨又是比誰都能吃苦的那個。他平日不自己看書信,可重要的人來的重要的信,也是會自己看的。

  可眼下……

  鳳簫本以為他是要自己看的。

  這一時間便反應了一下,但也沒有耽擱多久。

  她眨了眨眼,便垂眸重新看這薄薄的一頁信紙上簡單的字句,心裡卻不由得為這一手漂亮的、充滿了禪淨之感的好字驚嘆,只念道:“白毫先直指東方,北斗南看古道場。一句西來還送去,燃燈只在此中央。”

  沈獨聽了,只覺得一頭霧水,又覺這實在像是一首佛偈,但又覺得沒頭沒尾。

  旁的也罷,就那“一句西來還送去”略悟出點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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