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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該走了。

  沈獨想死,就讓他去死好了。

  第43章 剪除羽翼┃聽說禪院戒律極嚴,那和尚鎮守千佛殿不力,受了重罰。

  “他怎麼可以這樣?有這樣做人的嗎?明明前陣子倪姐姐都說想出來一些法子, 雖然未必能成, 可人沒走就有希望。現在, 現在,嗚嗚嗚……”

  鳳簫身上髒兮兮的,繡著纏枝蓮的裙角都被刮破了。

  此時此刻她蹲坐在孤月亭里, 半點沒有間天崖大總管的體面,臉埋在臂彎里,哭得兩眼發腫, 傷心極了。

  沈獨少見地覺出了幾分頭疼。

  若說這間天崖上有誰是他的克星, 那大約非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莫屬了。一遇到事兒就哭給你看,若真戳著她心了, 一哭半天不帶停的。

  可如今,這多大點事兒啊?

  無非是倪千千走了。

  事實上她走不走, 留不留,對沈獨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區別。這一位白骨藥醫開的藥, 實在是太苦,他只喝了兩年,便都陽奉陰違地倒掉了。

  到後來更是沾也不想沾一口。

  六合神訣的霸道, 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且隨著修煉越深, 功力越厚,其反噬也會一日強過一日,越到後面越是無解。既然都沒兩年好活了,又何必吃那苦藥折騰自己?

  船到橋頭自然直,最差也就是一個“死”字。

  他怕極了“死”, 可這一個字本是這天下間人人逃不開的宿命,真到了要兩眼一閉的時候,也未必就害怕了。

  也就鳳簫實誠。

  倪千千走後她竟二話不說,急得牽了馬一個人疾奔了七八十里出去,想要追人,奈何半點影子都沒瞧見,自己還迷了路。

  沈獨也是夜裡發現她不見了人影,一問才知道她追倪千千去了,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得已半夜緊急召了人起來,命往周遭搜尋。

  這不,次日清晨才在偏僻的山坳里把人給找見。

  本以為好不容易了結了這一樁事,誰料人一回來,就紅著眼睛、掛著淚珠,惡狠狠地告了裴無寂一狀,哭得像是長河決了堤。

  “這種陰險卑鄙的小人,就該送到閻王爺跟前兒千刀萬剮!誰准他放了倪姐姐?問過道主您嗎?問我鳳簫我嗎?!嗚嗚,這間天崖上就您心最偏,憑的他作天作地也不見您把他怎麼著,別人都是那地里的荒草……”

  越哭越是悽慘,不知道還以為沈獨作了什麼惡呢。

  換了一身嶄新絳色衣裳的姚青剛從間天崖那頭與裴無寂一道走過來,遠遠聽見這聲音,便側過目來瞧了裴無寂一眼。

  裴無寂面無表情。

  兩人走近,先後向沈獨道禮,沈獨抬眸看他們,姚青尋常模樣,裴無寂卻垂掩了自己的目光,冷冷淡淡並不回視。

  “好啊,你竟然還有膽子來!”

  鳳簫一見了裴無寂,幾乎立刻就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一指裴無寂就要罵人。只是沒想她蹲坐著太久了,驟然起身,腿腳一麻,竟是身子一歪,直接朝著旁邊倒下去!

  好在姚青早有準備,一見了她莽撞模樣就知道要出事,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她胳膊將人給扶住,而後一打量她這滿身的狼狽卻是把兩道頗有幾分英氣的細眉皺了起來,訓她:“堂堂間天崖的大總管,遇到個事兒就哭!三腳貓功夫不會,出門也不知道帶人,騎著匹馬還能迷了路!回來之後不說拾掇拾掇,就在道主面前哭,也不嫌丟人!”

  “姚右使,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凶……”

  鳳簫完全被嚇住了,連哭聲都變得一抽一抽地,像是上不來氣,兩眼愣愣地看著姚青。

  “怎麼,我還訓不得你了嗎?”

  姚青兩道眉一下就豎了起來,當真是一臉兇巴巴的樣子,才說完這話就見鳳簫眼底淚珠子一滾馬上就要掉下來,便直接伸手一指,半點不憐香惜玉地喝她。

  “哭包!再哭信不信我打你!”

  鳳簫委屈極了。

  可姚青這一時間說話的模樣實在不像是玩笑,她又知道她在間天崖上素來是脾氣最暴躁的一個,說一不二,說要打她怕是真的有這打算。

  於是就真被她給嚇住了。

  涌到眼底的淚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模樣十分可憐,但到底是不敢再哭了。

  一旁其他的丫鬟這才敢上來,七手八腳地把鳳簫給拽了回去,將這建在山巒高處的孤月亭讓給妖魔道上權柄最大的這三人。

  此時正是日中。

  天穹上有旭日朗照,晴空湛藍,原本料峭的風裡竟多了一點難得的暖意,只是高處畢竟還冷,吹在人衣袍上,鼓盪獵獵。

  沈獨坐在那六角石桌後,難得安靜,總算鬆了一口氣,對姚青笑道:“這間天崖上,也就你能治得住她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能得她!”

  提起鳳簫來,姚青顯然也是深受其苦。但正如沈獨所言,她是說一不二的冷麵,脾氣極爆。旁人見不得鳳簫哭,是覺得其情可憐,她見了只覺得這小女人甚是聒噪;旁人哄她勸她,她只嚇她唬她,效果自然極好。

  “也就您能忍,換作我,一天打十頓不嫌少!”

  “……”

  沈獨明智地沉默了片刻,然後選擇了跳過這個無解的話題,也不準備與姚青交流有關於暴打鳳簫的心得,直接轉回了正題。

  “聽說外頭有些傳言了?”

  “是有一些。”

  說正經的時候,姚青也正經。

  只是這話題,到底還是有些敏感了,以至於她在正面回答了沈獨的話之後,竟然少見地猶豫了片刻。

  沈獨自也察覺了這點猶豫,便道:“不好說?”

  “也不是。”姚青搖了搖頭,看了他一眼,“只不過這傳言,與您有些關係,且與天機禪院有些關係。”

  天機禪院……

  這四字一出,沈獨擱在石桌上的手指便輕輕地一蜷,浮現在腦海中的竟只有那一片竹海,還有竹舍前僧人簡簡單單坐在台階上時的模樣,於是恍惚了一瞬。

  接著便道:“往下講。”

  姚青的面色便變得有些古怪起來:“昨日江湖上便傳開了,說是您在被天下追殺之中逃進了天機禪院,先是夜闖千佛殿,不久光天化日之下如入無人之境,竟在千佛殿上留下八字穢言,什麼‘慧僧善哉,不過爾爾’,讓那名傳天下的慧僧在您手底下吃了大虧。聽說禪院戒律極嚴,那和尚鎮守千佛殿不力,在戒律院受了重罰。別的話禪院倒沒怎麼傳,也沒提佛藏一個字,可滿江湖都說……”

  “說我盜走了三卷佛藏嗎?”

  沈獨不用想都知道江湖上的人會怎麼猜,所以也沒忌諱,不咸不淡地接上了姚青的話。

  姚青靜默了片刻,道了一聲“是”。

  沈獨便笑起來。

  只是才笑了片刻,彎起的唇角邊便好似掛了鉛,又給壓了回去,竟覺心裡荒蕪。

  他問:“千佛殿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天機禪院那邊,就只有一個慧僧善哉受罰嗎?沒鬧大,也沒禍及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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