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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季芝於是想起了乘方。

  她轉過頭來,問了她一句:“你再也沒有碰過法援案子了嗎?”

  是的。

  整整一年沒碰了。

  她這一年的執業經歷里,沒有一件案子是法援。

  程白撫過那本舊書已經有些毛糙的書籍,“republic”幾個字母已經有些模糊不清,想也知道被人翻過了很多次。

  她垂下眼帘,沉思了許久。

  幾番猶豫,還是拿著手機,輕輕一推,劃開了屏鎖,在通訊錄的最底部,看見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北京市法律援助中心。

  這麼多年,手機換了,可這串號碼她竟一直留著。

  程白纖細修長的手指停在這一串號碼的上方,似乎是怔然了一會兒,發了好一會兒的神,才慢慢點了下去。

  撥號。

  話筒里等待接通的聲音,響了三聲,便有人迅速地接起了電話:“您好,法援中心綜合業務科。”

  綜合業務科負責刑事、民事法律援助案件的律師指派工作。

  程白以前接觸過。

  只是法援中心的人員流動性很大,不過才過去一年多兩年,電話那頭的聲音竟已經完全陌生了。

  她忽然有點淡淡的惆悵,無聲的笑了一下,才道:“你好,我叫程白,是一名事務所律師……”

  那頭頓時驚詫極了:“啊,是、是乘方的程par嗎?”

  程白望著窗外那片白晃晃的大晴天,聲音里有一絲自己也未能察覺到的顫抖,道:“是。我想問一下,7月30日,蘇逸定的死刑覆核。”

  那頭大約是個剛來的,一聽到程白的聲音,緊張得都有點結巴了:“您是想要接這個嗎?可聽說您已經轉所到了上海,而且……而且,這樁案子,上午剛被人接了……”

  被人接了?

  程白有些驚訝,怔然片刻,下意識問道:“誰接的?”

  那頭張口便要回答:“是——”

  然而話音剛出口,便聽得一陣窸窣的響,那人發出了有些驚訝的聲音,大約是喊了誰的名字,但離聽筒有些遠了,程白聽得不大清楚。

  過了有好幾秒,才有一道氣息,貼近了話筒。

  像是有誰將話筒接了過去。

  然後程白便聽見了一聲笑,隱隱透出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那嗓音像是飄在雲里,卻還透出一股暖熱之意,微啞而淺淡:“是我。”

  程白一下就愣住了。

  分明很低的一聲,落在她耳中卻仿若金聲玉振,又像是忽然吹起來的一陣大風,把遮蓋著天空的層雲都給吹散了。

  一剎間,通透澄澈。

  他在電話那邊含著笑:“好久不見。”

  程白的眼淚,毫無徵兆地從眼底滾落。

  接著卻笑了出來。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要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還是對電話這頭的自己說,怕驚擾了夢一般,輕得像是片羽毛:“歡迎回來……”

  我的朋友。

  和理想。

  邊斜把新書發布會的邀請函分送給律所幾個與他相熟的人後,走過來,推開程白辦公室的門時,看見的便是眼前這一幕。

  落地窗外的光照進來,滿滿的。

  程白就坐在書牆前面,迎面對著窗外那明亮的天光,面頰和脖頸上雪白的肌膚仿若透明,一雙澄澈的眼眸底,也好似盛滿了光。

  那真是一種他形容不出的神態。

  深靜悠遠,平和從容。

  察覺到他進來,她便轉過了眸,那一雙眼的眼眶竟有些微紅。

  然後走過來抱住了他。

  她微微踮了腳尖,親吻他嘴唇:“要出發了嗎?”

  “嗯。”

  邊斜感覺到,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且是一件好事。

  他挽住了她的手,也笑:“你好像很高興。”

  程白退回來,點點頭,並不否認,只道:“我們走吧。”

  邊斜也不追問,只是在走出去,又返身回來要將門帶上的那一刻,他感覺到這辦公室里,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於是抬眸,目光掃過。

  辦公桌乾淨整潔,沒了人的椅子剛剛停止旋轉,書牆上齊齊地擺滿了書,那一本《理想國》便靜靜地放在高處,而原本一向被程白倒放著反扣在書格里的那一張玻璃相框,不知何時,竟然正正地立了起來。

  邊斜望了半晌,忽然便笑了起來。

  看來,的確發生了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他收回目光,帶上了門。

  磨砂的玻璃門,一下隔斷了內外。

  辦公室里沒了人。

  書架上,嵌在玻璃相框裡那一張“北京市十佳青年律師”的證書,深藍色的徽記在中央,四周燙金的邊緣隱隱圍成天平圖案,在那將一粒一粒細小灰塵也照得發亮的夏陽里,安靜地折射著輝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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