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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又轉頭對馮瓊道:“我想單獨跟她說幾句話。”

  馮瓊略有幾分猶豫,為著從昨晚到現在的驚魂,整個人都還有些惶惶難安,兩隻眼通紅。

  程白猜到趙平章有話要說。

  她只寬慰馮瓊:“師母放心,有什麼問題我立刻叫您。”

  馮瓊終究是沒說什麼,出去了。

  邊斜想想也知道這場合自己在不合適,乾脆也返身離開,去找褚賢文說話。

  病房裡就留師生二人。

  程白拉過旁邊的椅子,在病床前坐了下來。

  趙平章穿著一身病號服躺在床上,灰白的頭髮散在兩邊,臉上平靜極了,完全不像是一個昨晚吞下安眠藥自殺的人。

  連聲音都很平緩。

  他道:“外頭怎麼樣了?”

  程白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只答:“跟計劃的差不多。我跟您打賭,您還不相信。事實證明,您對所謂的‘人性’,還是高估了一些。”

  趙平章沉默。

  程白從來是他最不一樣的學生,這一點並不僅僅是因為她當年在學業上出類拔萃,更因為她對某些極端問題的回答往往出人意料,甚至讓他萌生過這樣的疑惑:這真是一個學法的人嗎?

  他想到這裡,也想起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在倒出那一瓶安眠藥時,那一種突如其來的衝動:“有時候生死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你就不怕我一念之差,乾脆真的一死了之呢?”

  “您不會的。”程白微笑起來,拿起旁邊果盤裡的一個蘋果,仔細地去皮,“十幾年前的法律固然有缺陷,但只有人活著,有心卻推動,才能改變。您還有師母,還有家庭。一死了之是懦夫的逃避,苟且偷生才是勇者所為。我知道,您從來是個有擔當的人。”

  趙平章終於不說話了。

  這幾日倒春寒,外面的天氣始終陰沉沉的。

  程白也不說話。

  在一切已經接近塵埃落定的時候,在趙平章已經經歷過這一切之後,最需要的不過是和緩的、能讓他思考的安靜。

  她慢慢地削完了手裡那個蘋果,然後輕輕地將其擱在了果盤的一角,才起身告辭。

  前段時間,邊斜和姜明懷一人為程白講了一個故事。

  程白說,更喜歡邊斜的那個。

  但邊斜真的沒想過,有人真的能在現實里上演小說的劇情,將這一場遊戲玩得出神入化。

  醫院。

  自殺。

  褚賢文。

  報導。

  魏了了。

  一切的關鍵就在這一場自殺上。

  如果沒有自殺,輿論不至於反轉。

  它構成了後面一系列的逆轉的基礎。

  但這一場“自殺”是事先策劃好的。

  仔細回想,邊斜都不禁悚然,在跟程白往停車場走的路上,忍不住道:“程律現在會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嗎?”

  程白挑眉:“為什麼這麼問?”

  邊斜道:“3·28案的輿論走向沒比趙教授這案子好多少,我以為程律並沒有對過往的事情釋懷。”

  “就算你說得對,可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程白並不承認自己現在有報復的快感,相反只有一種身為旁觀者的冰冷諷刺,“施暴者終成受害者,曾經的受害者也能轉頭成為施暴者。本該是用法律能達成的結果,卻一定要輿論的手段才能解決,不覺得可悲嗎?”

  畢竟所謂“法不責眾”。

  一定意義上講,是人性的輓歌,也是法律的悲哀。

  人們的同情與憤怒,是兩種最廉價的情緒,且往往息息相關,最容易被人挑動,被人利用。

  尤其是他們自以為掌握了真相的時候。

  可誰也不知道背後是誰在策劃。

  這一次站在輿論陰影背後的是程白,但就連程白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站在她背後的會是誰。

  邊斜沉默,似乎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程白好奇:“在想什麼?”

  邊斜兩手揣在衣兜里,兩條長腿不緊不慢地邁著,走在她身邊,彎彎唇笑起來:“在想程律對電車難題的回答。”

  “……”

  程白腳步忽然一停,轉眸看了邊斜一眼,卻發現這位大作家不閃不避也正看著她,於是腦海中念頭飛轉,一下就明白了。

  她失笑:“我說呢,你前陣沒事兒幹什麼鍛鍊。”

  原來是知道了她的回答。

  不可否認,程白當年對這個問題的回答的確與大部分人不同。

  邊斜那天從趙平章口中問出答案後,回去其實不止一次地思考過:“很多人也許會選擇拉杆改電車軌道救人,但極少有人會選擇把橋上的那個胖子推下去。”

  程白淡淡道:“大部分人不敢承擔責任。”

  邊斜道:“可那不等於認為5個人的生命重於1個人的生命嗎?”

  程白忽然覺得跟邊斜聊這種很哲學的話題有點意思:“在選擇之前你就該知道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假如,你覺得5個人的生命不比1個人的生命高貴,那如果橋下是10個人呢?”

  邊斜怔住。

  程白又問:“再多點,1000人,甚至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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