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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祀風是你帶走的吧,還有那個司空凌雲,煙雨樓最近都人仰馬翻了。”謝騫輕聲說,“不過樓主挺奇怪的,從不叫祀風大人的名字,都是叫他淵祭的。”

  心頭忽然跳了一下,我僵硬地轉過臉看向謝騫。

  第 40 章【修】?

  第 40 章【修】

  “祀風醒來那天,樓主變得好奇怪,他就這麼冷冷叫他淵祭,他說淵祭的眼裡所看到的人,已經悉數不在了,淵祭眼裡所看到的這片大陸,即將由我主宰,他說淵祭,幽冥淵的空氣很冰冷呢……

  後面他想說什麼,我沒有再聽,疏離地道了聲多謝,在那人水波般搖晃的神情里離開,腳步輕飄飄的走出大門,滿腦子都是隆隆的聲響,這就是你們要隱瞞我的嗎,師父,飛景,或許你們認為讓我糊糊塗塗活完這輩子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排,只是,你們大概都忘了,無論是淵祭,還是葉離情,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更不是一個遇見事情只會逃避的人。

  清零山,幽冥淵,我輕輕念著,記憶中的那個地方四季白雪皚皚,寒風簌簌,日出的時候,耀出滿眼的晶瑩,璀璨異常,月夜的時候,可以看見樹梢間掛著的剔透的冰凌花,在月華光芒下展現七彩的華貴,那裡很靜很靜,可是當風吹過來的時候,雪花飄落的時候,那種音律總讓你一瞬間想到九天之上的天籟之音,縈繞在耳邊久久不絕。

  靴子和雪地接觸,發出咯吱的聲響,我靜靜看著不遠處的洞口,朔風四起,撩起我的衣衫,我就這麼毫無聲息站在那裡,痴了一般。

  許久許久,我在雪地里艱難地邁動腳步,走到洞口前,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石壁上的蔓生植物幾乎要伸展到洞外去,塵土厚厚地堆積著,千年前設置的誅魔法陣蕩然無存,結界的氣息也消散了,一切都顯示著,我曾經犧牲了那麼多,換來的東西都變成了一場空。

  膝蓋不由自主軟下來,骨頭撞擊在堅硬的岩石上,發出悶悶的響聲,可是我居然連疼痛都感覺不出來,只剩滿心的悲涼,一瞬間那些被我深深埋葬在記憶深淵的畫面,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漫天舞動的黑色蝶衣,全部飛散出來,那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我看見千年前的自己掛著一臉冷漠,走在清零山的雪地上,搜尋的目光為的是找到一株名為觚蒲的靈糙,不經意掠過白雪間一抹艷紅,劍鋒般的眉皺起,袍袖輕揮,小小的雪白身影落入懷中,那是,一隻受了重傷的雪白靈狐,明明狐珠已經被人奪取,卻硬撐著死死守住那層皮囊。

  心下忽然有了感應,抬眼便看見不遠處紫氣瑩瑩的光芒,目光掃過懷裡已經半昏迷的小小身子,不由嘆息一聲,既是上天賜予的機遇,也算你命不該絕。虛空里那株紫色的植物飛入大張的掌心,片刻後化為半透明的珠狀物質,慢慢滲進靈狐胸口。細長的狐眼漸漸睜開,清澈的眼,黑玉般晶瑩,閃著耀眼的光。

  我予你三百年修行,那顆靈珠也可代替你體內原本的狐珠,記著今日的教訓,下一次,不會再有那麼好的機緣。

  懷抱著的雙手鬆開了,雪色靈狐被安放在皚皚白雪間,而袍袖的主人早已消失在這一天一地的白色中。

  半年後,琅琊聖境的氤氳水汽里,那雙無時無刻不在的視線讓浸在池水中紫發銀眸的主人皺了皺眉頭,目光投注之處,果然見到瑟縮的孩童身影。

  無聲嘆一口氣,纖長的手帶著水珠由池中伸出,做了個召喚的手勢,一身黑衣的男孩欣喜地跑上前,乖巧地垂首而立。

  寒煙衰糙,雪落無痕,就叫你無痕吧,修長的身子破水而出,低低的聲音帶著清清冷冷的味道,無痕,你要記得,修行之道,在乎人心,魔道仙道,不過一念之間。

  時光荏苒,五百年歲月不過彈指一揮間,當日孩童逐漸成長為眉眼精緻的俊俏少年,永遠一身黑衣,影子一般,低眉順眼的守候在那道冰冷的身影后面,不多言,也少有動搖的表情。

  直到一日,少年第一次嘗到酒釀的清洌,微醺的他踉踉蹌蹌衝到幻月池畔,扯住盤膝而坐的人的衣襟,悲切的話夾雜著晶瑩的淚水落下,

  淵祭,為什麼你的目光從來不肯在我身上停駐,為什麼你的眼睛可以看見岑寂他們,可以看見這片大陸,卻從來不肯回頭看看我,五百年,跟在你身後整整五百年,看盡五百年的滄桑變化,為什麼我從來聽不見你對我說一句關心的話,體驗不到你給的一絲的溫暖?為什麼你的心能夠冷到這種程度?

  高坐上的人只是淡淡說,若是心生不滿,你可以離開。

  少年愣了一下,忽然狂笑出聲,笑出了眼淚,笑彎了腰,笑到不停的咳嗽,笑聲漸漸停歇下去,再次站立起來時,少年的眉宇間已經籠上了一層堅毅,一手指向那人,聲音沙啞地說道,今日無痕在此立誓,總有一天,淵祭,我要讓你的眼裡只看得見我,我要讓你完完全全只屬於我。

  最後一個音落下,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

  三百年後,御風飛行的淵祭自九天之上返回到九蓮山時,入目皆是一片曼珠沙華的色澤,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漫天風雪中,黑晶石質的誅仙劍上,有鮮血漸次滴落,一點一點的紅落在那片一塵不染的潔白中,又慢慢暈化開來。

  細碎的笑容綻放在他嘴角,夾雜著孩子的天真與魔魅的殘忍,竟然異樣的融合,那雙曾經清澈的眸子如今狂放桀驁,寒光大盛,那是,已經入了魔道的無痕。

  “我曾經說過,”那人一步步走過來,劍尖拖在雪地中,留下一道細長的紅色痕跡,“總有一天,我要你的眼裡只看得見我。為了這個誓言,我整整等了三百年,如今所有國家都陷入戰火,這片由你們守護的大陸遲早會因為無休止的殺戮消失,而你的同伴,“劍尖指向倒在雪地里的身影,

  “還記不記得你教過我的幻術,真的是很好用呢,他們一點都沒有懷疑,身邊的淵祭是假的,我還要謝謝在你身邊那五百年,讓我熟知他們的弱點,不然我也不會贏得那麼容易。”

  我只是冷眼看著他陰狠的表情,“你要得到的,是什麼?”

  那雙眼睛she出冷冷的光,“我要得到的,是你的全部。”

  突如其來的寒冷讓我打了個冷戰,我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沿著來時的腳印一步步走回去。

  師父,你想要隱瞞的心意我都理解,只是,當日既是我種下的因,理應有我一人獨自承擔,一千年前,因為我,一千年前,因為我,芙澗,落塵,斂融被滅掉元神,就連你,也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送入輪迴之中,難道,今日你還要我眼睜睜看你灰飛煙滅?

  第 41 章【修】?

  第 41 章【修】

  琅琊聖境,我看著半隱在水面下的雪白身軀,目光移向靠在池邊雙目微合的容顏,千言萬語只化為一聲無聲的嘆息。

  扯過一旁的浴巾,儘量輕手輕腳幫他擦試池邊濕漉漉的長髮,不想這樣的動作還是驚醒了他,眼睛眨了眨,許是池邊的熱氣模糊了容顏,師父的聲音帶著遲疑,“離情嗎?”

  “是。”悠悠地答道,手上動作未停。

  師父的身子有些僵硬,就這麼一動不動任我擺弄。

  弄乾了頭髮,我就這麼直接步入水中,一隻手在水下握住那人修長的手指,師父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掙扎,就這麼靜靜看著我。

  拉起那隻手,緩慢的放在心口的位子,“告訴我,師父是不信任離情的為人,還是不信任離情的能力?”

  長久的凝視,就在時間幾乎要溺斃在這一片靜謐之中時,師父率先移開了眼睛,“十四歲時,我承襲了祭司的力量,那力量原本是你賦予暮桑,讓他助東華氏的先祖統一這片大陸的,那力量里有你的氣息,所以,我的記憶在那一天發生了變化,我記起了當年發生的一切,離情,還記得當年的你嗎?”

  “那個冰冷的我嗎?”

  “是啊!”師父呵呵笑起來,“冰塊一樣,斂融他們常常說沒準你連笑都不會,臉上的麵皮都是僵化的,埋怨著怎麼會有這樣的同伴,落塵也說要不是知道你的真身是幽曇花,肯定懷疑你本身就是冰雪鑄就的,可是,”

  聲音忽然低下去,師父的手撫上我的臉,“我看見卻不是冰冷,而是寂寞,淵祭的眼神里都是寂寞,讓人憐惜的寂寞,你從來不說,只會用背影阻止別人探究的目光,關懷的腳步,日復一日,那種寂寞漸漸深入了骨髓之中,連身邊的空氣都會嘆息呢。”

  “師父那時候就注意我了嗎?”在他懷裡挑一個舒服的位子靠著,我有些彆扭地開口,“我還以為師父的眼裡只容得下芙澗。”

  “芙澗,只是很好的朋友,我們閒聊時常常會提及你,”師父的手輕拂我的頭髮,眼神里浮現出回憶的色彩,“我那時一直想,那樣寂寞的人,一旦笑起來,一定會有春暖花開的明媚色澤吧,只是,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在那個時候對我笑,明明承受著魂魄離散的痛苦,明明靈力即將散盡,臉上的笑靨卻充溢著濃濃的滿足,像是經歷著這世間最為美好的事情。這麼多年,我一直忘不了那一幕,也一直,想要留下那一幕,所以,離情,答應我,快快樂樂活著,不要去插手這些事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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