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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眠香閣,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師伯被託付給了碎影,不過金針封穴畢竟不能長久,找解藥一事刻不容緩。

  根據碎影的說法,煙雨樓的所在應該是紫芝山,這座山終年煙雲繚繞,霧靄重重,遠望形似靈芝,仙境一般,走的進了卻是瘴氣漫布,處處危機,白日裡尚且辨不清東西南北,入了夜只見眼前一片茫然,今天是月初,彎彎一勾殘月掛在天際,黃澄澄的不見光芒,隱隱几分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氛圍。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我出了皇城,這夜間視物竟然與白日無異,我曾問過師父夜間視物的原因,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凝重,接著就笑著說是天生的,明明白白就是說謊。

  按照碎影給的消息,我們往西南走了大半個時辰,再直走一刻鐘,就是煙雨樓的入口,不過,我看看周圍的環境,四野蒼茫,滿目荒涼,難不成這煙雨樓消散在空氣里?但是看看懷裡胡亂撲騰的小傢伙,已經到了追蹤範圍。

  師父沉思著,忽然撿起散落在四處的小石塊,口中念念有詞,隨手將石塊拋擲各處,忽見重重的霧氣像是被風吹開,晃動起來,如天魔亂舞一般,好一陣霧氣才慢慢消散,東方天際泛出白光,視野也漸漸清明起來。

  清盈盈一泓碧水,淺藍天光下泛著翡翠般的色澤,微風過處,細碎漣漪激盪,波光粼粼,淺淺的薄煙籠在水面上,更顯得煙波浩淼,似夢非夢。水中央是一座兩層的竹樓,蒙蒙的透著水汽,房檐許是墜了風鈴之類的物件,遠遠的聽見悠渺的聲響。長長的白紗由頂樓垂下,隨風飄蕩,如天際自在卷舒的雲朵,好一個逍遙愜意的場所。

  遠遠的一個綠色的點,近了些才看清是一名身著青綠衣裙的少女,撐一支長篙,架一葉扁舟,正往這個方向來,竹筏破水很快,箭一般直直she過來。

  穩穩的將筏子停住,少女盈盈下拜,面容清秀,聲音帶著江南水鄉所特有的溫潤柔軟,“請兩位貴客隨婢子走,樓主早已恭候多時。”

  和師父對看一眼,雙雙上了竹筏,我蹲在邊邊上,看水面清澈,柔軟的水糙隨著水波搖曳生姿,忽然轉過頭,“師父,等這邊事情了了,我們也尋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好不好?”

  師父愣了下,“你不跟著軒之回藥王谷嗎?”

  我瞪大了眼,最後無力的擺擺手,“當我沒說。”

  說話間已經到了竹樓,掀開層層白紗,總算窺見樓中全貌,榆木八仙桌前,一人正煮水烹茶,身旁的銅鼎香爐中,青煙裊裊,那人聽見動靜,淡淡的道一聲“進來吧”,就不再言語。

  帶我們來的婢子不知何時已經退下,師父放下手中的白紗走上前,“樓主既然一早得知我們前來,想必對我們來的目的也是清楚。”

  “坐,”那人指著桌旁的凳子,微微一笑,“再等一刻鐘就是三沸了。”

  大刺刺地坐在他對面,拖著師父也坐下,開始細細打量這位傳說中的人物,遠山長眉顏色稍淡,隱隱生出幾分疏離,眼眸微垂,專注的看著紅泥小爐,鼻樑高挺,再往下,唇色殷紅,下唇稍厚,面相上此人是重情重義一類,黒瀑般的發遮住了半邊輪廓,看不清神色,往上,一支簡單的碧玉流雲簪挽起書生髻,再配上身上的青衫,活脫脫是進京趕考的士子。

  “好了,”這人微微揚起一抹笑,一時間好像整個容顏都模糊掉了,只看見氤氳水汽里那雙冷傲的眼,狂放桀驁,寒光大盛。我眨眨眼,再眨眨眼,那人已經取了茶杯準備斟茶,仍舊是普普通通的面容。怪了,難不成剛剛是我的幻覺?

  “這水取自皓月泉,水質清純,入口甘甜,和這冷翠山的春茶可是絕配,兩位嘗嘗。”纖長的手捧過茶杯放在我和師父面前,而後自斟自飲起來。青盈盈的茶葉在透明的山水裡慢慢舒展開來,茶香撲鼻,細細嗅去卻有種空明之感,仿佛空山新雨後,聽得暮鼓晨鐘,心境一時也變得澄空透徹。

  師父的手在下面拽了下我的衣擺,我拍拍他的手,輕啜一口香茗,舌尖轉過一遭,綿軟悠長,連那淡淡的苦尾混了唇齒間的清香也變得別有風味。

  “好茶。”

  遲君彥眼神閃爍,忽然大笑出聲,“小兄弟果然直慡。”

  手指轉動輕巧的白瓷杯,他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來,是為了‘黃泉恨’的解藥,可是這解藥可不是白給的。這樣,我出一個問題,你們要是答對了,解藥我會雙手奉上。若是答錯了,可是要留下來做客的,兩位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這裡景致優美,日日所對又是風雅之士,長久做客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師父淡淡的說。

  “那好,”遲君彥的長指托住下顎,“這春茶的烹茶過程一共是一十二步,我要問的是第四步,又名什麼?”

  開什麼玩笑,居然問這種問題?

  我抬眼瞅瞅師父,他直直盯著遲君彥,眼眸深如潭水,“投茶,又名清宮迎佳人。答案我已經給了,還望樓主言而有信。”

  遲君彥微微一笑,“久聞祀風大人精通茶道,今日我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佳人已至,清宮相迎,遲某說的話一定會遵守,只是,祀風大人也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啊。”

  “廢話少說,解藥在哪裡?”

  “解藥?“遲君彥哈哈一笑,“解藥我已經給了,不過有沒有本事找到就看二位了,恕遲某事務繁忙,不便相送。碧雲,送客。”

  第 18 章【修】?

  第 18 章【修】

  婢女走進來,做了個請的動作,我正準備發問,師父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示意我往外走。到了門口,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從袖中掏出那面刻有“煙雨樓”的令牌,轉身放在桌上,“今日登門還有另一件事,日前在下拾到這枚令牌,後來得知是樓主的東西,現今物歸原主。”

  “多謝。”遲君彥已不若先前的談笑風生,一張面孔深沉如水,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跟著師父後面上了小船,太陽已經出來了,水面上一片片的銀光,耀得人眼花,無意中望向小樓方向,晨風吹起輕紗,顯露出二樓的面貌,一時間如墜冰窟,手腳都沒了感覺,明明是陽光普照,後背卻是冷汗泠泠。

  “怎麼了?”身邊傳來擔心的聲音,撫上我肩膀的手讓我渾身一震,不自覺的退開,讓那隻手落了空,好一會兒平復了呼吸,抬頭對上一雙訝然的眼眸,喃喃的解釋,“我剛剛太入神,嚇到了。”

  適逢懷裡嬌小的飛禽費力掙扎,方向正是我剛剛入眼的地方,深吸口氣,鼓足勇氣看去,紗幔揚起,卻是空無一物,難道是眼花?可是我剛剛分明看到被吊起的人,一雙鮮血淋漓的眼窟,像是黑洞一般,直把人的心神都吸進去。

  那張臉,我曾有過驚鴻一瞥,在宣涼城的郊外,薛青冥的馬車前。

  好容易心靜了下來,一路上一邊走一邊思索遲君彥所說的話,搜遍全身也沒看到解藥的影子,正準備對師父如法炮製,換來頭上的重重一擊。

  “他說的給,不是給了簡單的實物,一定是有什麼法子讓解藥自己出現。”師父這樣說,“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麼?”

  “等。”

  回到眠香閣,師伯仍在昏睡,四日未見,消瘦不少,臉色蒼白的紙一樣。鑑於金針封穴時間久了,會讓七筋八脈受損,師父一回來就取出金針,算算時間師伯也該醒了。

  這幾日來,師父真的是把一個等字貫徹到底,照常吃飯,照常休息,什麼都不做難道解藥就會跑出來?恨恨地放下臉盆,放任濺起的水濕了一地,走到一旁重重坐下,看師父投來不贊同的眼光,瞪呀,有本事把眼珠瞪出來!

  師父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聲細微的呻吟自床上傳來,是師伯醒了,快步走上去,只見師伯滿臉痛苦神色,四肢又開始劇烈抽搐,糟,又到了毒發時刻,這會兒到哪去找解藥?對了,金針!

  “你要是想他死,就為他施針。”師父的話頓住我撲向包袱的動作。

  怎麼辦?怎麼……正想著,胸口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撕心裂肺一般,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一手捂住痛楚,劇烈地喘息,膝蓋忽而一個發軟,身子重重撞在床沿上。

  “怎麼了?”察覺我的異樣,師父伸手扶住我,一手探向我的腕間。

  疼痛讓我說不出話,牙齒緊咬著下唇,只能無助地看著師父。

  一向持重的手在抖,師父的手指摸索半天才扣准脈門,凝神好久,忽然臉上漾起一抹笑。

  媽的,我都快痛死了,你還笑!用眼神表示完譴責,我義無反顧地回歸黑甜鄉。

  醒過來時身下是柔軟的床鋪,不過不是昨日的房間,微微側頭,看見一張疲憊的麗顏,許是太累了,就那麼枕在床沿睡過去,眼睫合攏,沉睡的姿態柔化了輪廓,看上去有些像孩子,手指撫上去,小心的一筆筆描畫熟悉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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