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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做?”

  蘇文桐說:“因為我想清楚了。我們兩個在一起,誰也不會有幸福,我與林珮,起碼她會獲得幸福。”

  她哈哈尖笑起來:“哈哈哈,你真有意思,以為自己是誰。幸福,你能給予別人幸福?”

  她學著林珮那種一旦陷入憂傷,就慢條斯理的語調:“雖然他滿嘴說愛我,可吻我的時候不帶一絲笑容;我換上緊身褲離他一米遠做健美操,他看都不看一眼;最近的晚上,他總說太累了;他做什麼,想什麼,都不和我分享,永遠說沒事,沒事。”

  蘇文桐低下頭。

  “幸福,蘇文桐,這就是你給的幸福。”

  蘇文桐說:“我已經反思了。正因為我沒對她坦誠,她才落入你的掌心。可芸芸,占據一個軀殼又怎樣?你並沒有真的活了。”

  她搖頭說:“蘇文桐,你錯了。你那才不叫活。我見識過你在單位、在人前的樣子。天天戴著假面具,你才是一具空殼。”

  蘇文桐說:“我求求你,放了林珮,然後走吧。你被這棟樓的柜子關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應該清楚。再胡作非為,遇上高人,死路一條。”

  她說:“死?我早就死過了。”

  話音未落,天空上聚起一片小小的烏雲,在兩人的頭頂盤旋。附近的鳥排成隊遠遠飛走,閃電在雲fèng間時隱時現。

  她冷笑說:“蘇文桐,永遠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偷偷讓人施真火燒我?”

  她陰沉著臉,口中開始默念。恐懼罩住了蘇文桐。

  如果蘇文桐花十年時間修煉過道法的話,他會看見烏雲中閃現一道金光,向屋頂劈來。這時,林珮的頭上飛出一道青光。金光與青光衝撞纏鬥。但他看不到,只能憑空感受到一股突如其來的狂風,迷得他與天台上的其他人睜不開眼。

  頃刻間,風止住了,殘陽如血。蘇文桐對面的女人,臉上浮出勝利的笑容。

  蘇文桐萬念俱灰。野鶴失敗了。

  那個她向蘇文桐伸出手,說:“親愛的,沒人打擾我們了。”

  蘇文桐發著抖說:“你到底想怎樣?”

  她說:“來幫你實現承諾。”

  蘇文桐說:“承諾?”

  她說:“你是不是在結婚前對她說過,她是你的全世界?”

  蘇文桐說:“是。”

  她說:“你是不是在婚禮上對她說過,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蘇文桐說:“對。”

  她說:“你是不是在她流產後說過,要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蘇文桐說:“我說過。”

  她說:“那麼來抓住她的手,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了,溶入這長空,直到永遠。”

  她在笑,眼角卻滑下清淚。芸芸是不會哭的。難道林珮的意識並沒徹底泯滅?

  蘇文桐的手沒動。她說:“怎麼,翻悔了?”

  動的是蘇文桐的雙膝。他慢慢跪下。

  她說:“要耍下賤男人,你們這個時代的詞叫渣男的三寶,認錯下跪發毒誓了?”

  蘇文桐說:“芸芸,造成你的痛苦的人是我。你都沖我來,放了她吧。”

  她說:“起來!你表演給誰看呢?”

  蘇文桐雙手撐住地面:“我替代她,你來報復我吧。”

  她說:“蘇文桐,你無可救藥了。向你報復?你配我動手嗎?我想滅你早滅了,只需動一動小指頭,比滅姓方的潑婦和那個無賴還簡單。可我不會。因為我看到了現在的你,天天為一點點蠅頭小利費盡心機,爭得要死要活。就算你曾經有一丟丟自我,這些年來,也早消失殆盡了。我可憐你。”

  蘇文桐說:“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她當然不停:“其實就算我不來,你也完蛋了。你過去七八年構築的一切,眼看要全塌了。你的老領導,不是蹲牢房,就是明哲保身踢開你。你的同事全是勢利小人,等著戳你的脊梁骨,往你臉上吐痰呢。如果我沒附董雲芳的身,她早奉命把你趕出機關。還會有別人來的。對你這樣不甘人下的人,憋屈活著比死了難受。”

  蘇文桐說:“殺了我,你快點殺了我。”

  她說:“我偏不。我改主意了。我要讓你從受盡白眼的外面回來,到了家也徒對四面空牆。這世上你再沒有避風港了。這世上再沒人在你失落時,把腿靠在你的胸前,用手撫弄你天然卷的鬈髮了。這世上你再沒有任何可安慰了,拜拜了,蘇文桐。”

  她迴轉過身,滿面笑容,淚卻不止。

  蘇文桐高聲喊:“不要——”

  天台上的人快速跑過來。在蘇文桐眼中,這個場景於八年前演繹過。那時,芸芸穿著紫紅色的泳衣,迎著目光與口哨聲,像青蛙一樣屈身、縱躍,激起游泳池的朵朵浪花。

  而現在,風聲呼呼,婚紗的裙擺飄揚開,她如一顆星,沖向天邊金色的火燒雲。

  樓下,由於之前的那陣怪風,消防氣墊被吹偏了位置,防護網也尚未搭好。

  “啊——”蘇文桐的岳母倒在丈夫的懷裡,不省人事。丈夫身體僵死,一動不動。

  蘇文桐癱軟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開篇至今,點擊和收藏慘澹。作者將痛定思痛,在未來調整題材與風格。

  本文會在三章左右的篇幅內結束,爭取做到主線劇情完整收尾,事先的伏筆一一解答。

  感謝花時間閱讀的大大與小仙女,感恩!

  ☆、黃泉(上)

  婚紗窸窣脫去,葬禮蹣跚前來。

  太平間、追悼會、墓地。賓客,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而至,滾滾而去。無數的握手,無數的哀悼,說的話都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沒想到,怎麼會,你還年輕,要保重自己。

  唯獨缺席的,是兩家的老人。岳父母已住進病房,而他媽媽似乎不以為意。

  野鶴打來過電話。那一天他元氣大傷。“我低估了她,我的符治不了現在的她。我當時掙扎著扒窗戶看,見到一道黑煙從你太太的遺體上飛走。搬運的護士和公安里有女的。她還在,文桐,你務必當心。”

  他不想聽。

  屋子,只屬於他一個人了。他坐在沙發上,屋裡寂然如月球。他的眼睛掃過那些擺設,牆上的,壁架上的,擱架單元里的,絕大多數是林珮親手選的。

  一幅1000片的海濱酒店拼圖畫,林珮花了兩禮拜才拼成。

  一張她上烘培課所獲得的修滿課時的證書,還有他的優秀工作者獎狀,林珮特地用鏡框裝裱起來。

  那個希臘風的粘土花瓶,他們逛市公園舉辦的聖誕嘉年華時,心血來cháo一起做的。

  冰箱上貼滿林珮的大頭照和兩人的旅遊相片,九寨溝、阿里雪山、青海湖畔,泰國、日本、加拿大。到處都是回憶。

  最後,他看見了那部英國買回的古董電話,曾在那天的深夜向他預告噩夢即將成真。他將它扔到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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