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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慕容商清與我合作,那麼莫說小小的一個中原武林,就算是整個天下,也自可水到渠成。可惜,”他的聲音不緊不慢,悠然自在,“可惜我即使拿你的命來要挾他,他也不肯,我實在不怎麼明白,這件事即便對他無利,也未必有害,何以向來聰明睿智識時務的擎天門主突然之間就糊塗了呢?”

  “這個麼,府主該去問他,都說人心難測,在下如何知道?”嘴角噙笑,淡淡回應。

  “他不顧你的死活,你好象不怎麼在意?”白羽塵也笑,話鋒一轉,卻是冷冷地瞅著我,“你可知道劍門為何坐落於此?”

  心中微動,忽然閃過什麼,卻來不及捕捉,我皺了皺眉。

  “因為川蜀之中,最多的便是險峻山勢,危石聳立,你沒注意到周圍的山形麼,四面皆山,惟有中間人最多的那片地方,是平坦的低地。”他輕嘆一聲,仿佛悲天憫人。“一旦山崩土裂,山石傾瀉而下,便會如潰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任你武功再高,又有何用,這下面,會是怎樣一番景況?”手指隨意一點,卻讓人感到他分明是握著成千上萬的性命。

  我聞言不由駭笑。“山石崩裂乃是天災,豈可人為……”

  除非……除非是……

  火藥。

  自己立時緘口,暗嘆一聲,沒有說出來,是壓根就不希望猜中它。

  他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如此簡單的道理你不會想不通吧,只需在四周事先埋下足夠分量的震天雷,到時候引信一燃,莫說山崩地裂,就算將半座山夷平,又有何難?”

  難掩眸中的驚濤駭浪,我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摸透過眼前這個人的心思。

  “劍門開試劍大會,不就是為了培植自己的影響與勢力,為何要埋火藥?你這一埋,豈不連劍門門主也算計進去了,到時候若有一二人逃脫,你的陰謀如何不大白於天下?”慕容那邊,又布置得如何了,他若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也無論如何都通知不了了……

  “招攬人才投入劍門之下以慢慢培植壯大自己的勢力麼,這是個不錯的方法,可惜見效太慢了,何況人心難測,我也等不了那麼久,從封雪淮和絮兒挑掉西域分堂的時候,我便已改變了主意。”那人緩緩笑著,從袖中抽出摺扇,打開,把玩,再輕輕抵住唇角,掩下後面的弧度。“你放心,火藥爆炸之時,看起來就如同普通的山崩一般,難尋異樣,鍾容麼,這火藥是我令他埋下的,他如果能夠逃離最好,不行麼,也無所謂,多一個他與少一個他都沒什麼差別,這些人全都消失,總比以後勸降不成還要一個個收拾來得方便。”

  “四面山勢,惟獨這裡沒有埋下火藥,所以你大可放心,坐在這裡好好看一場戲,至於慕容商清麼,”白羽塵搖搖頭,輕喟,似是可惜。“若他的輕功真有傳聞之中那麼好,或許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不過,很難。”

  那邊試劍大會似已開始,沸沸揚揚,中間空地處,劍光縱橫,身影交錯,交手雙放武功不過平平而已,用的劍法卻是出奇絢麗,高手一眼即能看破其中破綻,只覺花俏而已,一旁大多數人卻是津津有味地觀賞著,場面極熱鬧,渾然不覺身後可能降臨的滅頂之災。

  那人笑如春風,一貫的俊雅如玉,旁邊的君融陽卻也絲毫不比他遜色,二人嘴唇微微闔動,似在低聲談論什麼,首位的鐘容專注地看向場內,不時捋須頷首而笑,後面站著的,卻是神色淡漠的秋雲羅,盈盈雙眸落在不知名處,仿若失神。

  我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凌氏兄妹的身影,凌陵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微有些緊張的模樣,凌心則拍拍她兄長的肩膀鼓勵他,眸子晶燦灼灼,雙頰紅潤,全不見上次的陰影,或許真如白羽塵所說,她早已失去了一切令她不快的記憶,包括我。

  心稍稍放下來,便見凌陵翻身躍入場中,橫劍在前,朝場中另一人抱拳為禮。

  那是一名女子,手持日月輪,容顏秀美,又多了幾分英氣,很是耐看。她之前已令許多人敗於其下,武功不弱,根基也很深厚,凌陵對上她,勝算一半。

  兩人很快動起手,劍痕鞭影,皆是漫天飛舞,難覓其蹤。女子走的是輕靈一路,身形變幻都比凌陵要快上許多,然而凌陵平日雖然略有莽撞,現在卻一招一式,極沉得住氣,並不因她的速度而亂了陣腳,所以女子一時也很難取勝,兩人你來我往,比前面各場比試都要精彩許多,紛擾的交談不由漸漸微弱下來,眾人皆將視線轉向他們二人。

  百招之後,眼見女子的劍勢越來越強,凌陵反而相形見弱,我心中已有分曉,只是一邊還在想著要如何才能將這火藥之事傳遞出去,一時神色冷凝,沉吟不語。

  “誰會贏?”

  白羽塵的聲音冷不防傳了過來,我正漫不經心,隨口便應了句:“凌陵。”

  “何以見得?”抬眼所及,是那人饒富興味的微笑。

  我皺了皺眉,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要他不要求勝心切,能夠穩住陣腳,招式一久,那女子便不是他的對手。”

  “不錯,”他手握摺扇朝場中大多滿臉茫然的眾人隨意掃點,“你的武功雖然不濟,眼光卻是一流的,比那些人要強得多,更重要的是,你與他們要的東西不同,所以我不擔心你會威脅到我,”好整以暇地緩緩道,“這是我為何獨獨不殺你的原因。”

  我一怔,默然望向場中的慕容,卻依然是雲淡風清的笑靨,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仿佛天底下也沒有什麼事能夠為難得了他。

  心頭仿佛被一片陰霾籠罩,似乎連呼吸也滯住了。

  “若然他們真的死於火藥之中,秦某拼一己之命,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沉下臉色,強壓心中怒火,冷冷地看著他。

  白羽塵大笑,“少了擎天門,少了逍遙宮,少了下面那些即將要變成死人的人,也少了離開的清影,本座也想看看驚鴻公子是如何還以顏色的。”

  此時凌陵以半招之差險勝那名女子,兩人飛身退後,相互抱劍為禮,爾後女子離開,看得出她臉上有幾分遺憾,卻並沒有不甘,落落大方的風範同樣令在場許多人傾倒。

  鍾容含笑讚許,站起身,從秋雲羅手中接過青蕪劍,凌陵也走上前,朝鐘容行禮。

  “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果真不假,看到新秀迭起,老夫心中也大慰,凌世侄方才表現具佳,武藝雖未臻上乘,難能可貴的卻是招式沉穩,不驕不躁,因此老夫想將這把青蕪劍相贈,未知諸位可有意見?”

  鍾容既已開口,縱有少許不服之人,也捺下不滿,或歆羨或妒忌地看著凌陵從鍾容手中接過寶劍,青澀而英氣勃發的臉龐掩不住喜悅。我知道,自此之後,江湖之中,凌陵二字便占有了一席之地。

  卻見鍾容驀地斂了笑容,視線掃過四下,朝守在一旁的弟子沉聲道:“將他帶上來。”

  眾人面面相覷,皆莫名所以。

  人很快被帶了上來,五花大綁,神情驚駭而慌張,一見到鍾容,便不停地大喊大叫起來。“師傅饒命!師傅弟子知錯了,師傅饒了我吧!……”

  眾人都不知鍾容葫蘆里在賣什麼藥,我餘光一瞥,見白羽塵也收了笑意,面沉如水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未置可否。

  鍾容不理會那人,兀自抬起頭朝在場眾人道:“這廝私通域外天山仙府,竟早已在這周圍各處埋下震天雷,想要將我們一舉殲滅。”

  眾人譁然,驚悚異常。

  “師傅饒命,弟子知錯了,弟子實在是逼不得已才會做出這種事呀,師傅就饒了弟子這一回吧,您老人家一向是最疼我的的啊!”那人哭喊著,聲嘶力竭,不停掙動卻被兩旁看著他的人死死按住。

  “子初,你也知道我平日是最看重你的,你卻作出如此欺師滅祖,畜生不如的事來,我還留你何用?”鍾容一臉悲憤難言,在場卻是一反常態的寂靜,眾人皆看著鍾容師徒,似乎已被這驟變驚住,間或有一兩個人交頭接耳,也是聲響細細,只有他們自己聽得見。

  “鍾掌門既已知悉天山仙府的陰謀,想必早已有了對策?”開口的是一銀髮老道,手搖拂塵頗是脫俗,連聲音也不緊不慢,仿佛一局外人。

  鍾容凝重頷首。“鍾某已命本門所有弟子將這方圓數十里翻了個遍,把那些火藥找出來。”

  眾人聞言皆不由鬆了口氣,讓那火藥炸得血肉模糊,就算光用想的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此時鐘容岸然的正氣,讓許多人為之折服,惟有細心之人,才能看出那正氣之下的隱隱得意,他嬴了名聲也嬴了手段,他明明知道白羽塵或許就在這附近,卻還是不惜將一切都推給天山仙府,背叛白羽塵轉而成就自己。

  再看白羽塵,神色悠然如故,並無一絲沮喪惱怒之色。

  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未及深思,已驚見那弟子猛地掙開兩臂束縛,飛身上前,撲向鍾容。

  鍾容神色大變,忙急速後退,卻已不及,只見那弟子狂笑聲中,周身幾尺皆爆起沖天火光。驟然之間,濃煙密布,遮天蔽日,黯然無光。

  我身居高處,竟也看不清場中一絲情狀,又驚又怒地回視白羽塵,卻見他回以意味深長的一小。“你道我當真將賭注全押在鍾容身上?任何明智的人都不會選擇去完全相信一個善變小人的。”

  我只覺得心中仿佛坍落一塊,空茫虛無,竟連起碼的痛楚也沒有了。

  驀地想起當年裂袖落江的情景,他親眼看著我墮入江中,蹤影難尋的時候,是否亦和我現在想著將要親眼見到這血肉橫飛的心境雷同?

  火光消失,煙霧漸散,此時才看得清場中橫七豎八躺滿了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視線急切地搜尋著,卻不見那人蹤影,連君融陽,也不知所蹤,心中驟然一松,說不清是喜是悲。

  白羽塵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不由皺眉而笑。“看來真被他們躲過去了,死的倒全是不相干的人。”

  無辜傷亡的人命在看他來也如吃飯睡覺一樣簡單,捺下怒意,我冷冷道:“他們只不過是想來看一場熱鬧而已,怎值得府主如此招待?”

  “既然有了名利之心,那麼就算是死,也怨不得人。”白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語氣。

  “所以你既也有了貪慾,就算是功敗垂成,也死不足惜的吧。”我忽而綻開與冷淡語調截然不同的笑容,奇異而古怪,果然令他稍稍怔了一下。

  然而便是這彈指一怔,也已足夠。

  手疾快地點向他周身大穴,指fèng挾起點點寒芒,我並不奢望趁他走神這一瞬間的奮起一擊能傷得了他分毫,但只要能令其微微分神,便已達到了目的。

  去勢不含絲毫內力,只勝在絕快,且猝不及防,白羽塵果然有些驚異,身體未動,手已抬了起來,恰恰擋下了我的發難,輕鬆而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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