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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後休沐,孟裡帶著魏姑娘回鄉,兩口子分別在孟瑤面前抱怨不已,孟里嫌魏姑娘為人太過強硬,不知圓滑處世;而魏姑娘則後悔嫁入官宦人家,過得十分辛苦。

  孟瑤含笑與孟里道:“這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喜愛魏姑娘的倔強和硬脾氣,才肯娶了她,如今卻又嫌了。”又同魏姑娘道:“既嫁得心儀之人,就該抱有為他犧牲,為他受委屈的心,怎麼才經歷這點子事,就後起悔來?你可不像那等遇難就退的人。”

  她自己心裡有苦事,就沒心思過多地開解他們,但難得孟里兩口子都聽明白了,回去之後,一個戒了急躁,耐心指點教導;一個收斂了脾氣,處處三思而後言,雖然小日子仍有磕磕碰碰,但到底也好多了。

  春天裡,賀濟禮礙著州學教授的身份,生意做得愈發艱難了,家中收益陡降,他焦急萬分,遂與孟瑤商議,想要尋個出路。孟瑤卻是胸有成竹,道:“當初分家時,我只要後面的園子,就是因為想到了今日。雖說你現在不能做生意,但把園子租出去,卻算不得買賣,收得的租金,再加上你每月的薪俸,應是足夠供全家人開支。咱們家又還有些積蓄,全拿出去置辦個小莊,年底過年的錢,也就有了。”

  大戶人家,都以出租自家房子為恥,但賀濟禮生於鄉間,受過窮苦,卻無此種想法,聽了孟瑤的建議,深以為然,馬上喚了人來,抓緊時間封了通往後園子的門,並把園中四個小院相互隔斷,托牙儈代為出租。

  因這四個小院面積不大,所以租金不算貴,很快就全租了出去,大大緩解了家裡的經濟壓力;而孟瑤又在不遠處的城郊買下了一座莊子,天天有新鮮菜蔬送來,年底還有糧食收。這讓賀濟禮緊皺了好些日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如今的日子,雖說比不得先前富裕,但卻比以前更踏實,更有盼頭——家裡有了田莊;每月還多了固定收益;更為重要的是,再過上兩年,賀濟禮就能踏上仕途為官,這能提升賀家門第不說,更能了卻他多年的心愿。

  對於孟瑤來說,最為愜意的事,莫過於二房遷居鄉下,從此離得遠,再無煩心事打擾,而賀老太太至今沒有下落,雖然賀濟禮日日為此憂心,但孟瑤卻是落了個快活。

  眼見得知梅也大了,孟瑤問過她的意思後,作主把她嫁給了林森,並提升林森為管事,知梅因此成了管事娘子,仍在孟瑤跟前服侍。

  春末時,李氏得了個兒子,賀濟義親自來報喜,賀濟禮留他吃了個大醉,才放他回去。孟瑤心中哀愁更盛,不知賀濟禮是因為又當大伯而高興,還是思及自身至今無子而借酒消愁。

  炎熱的夏季轉眼到來,賀府沒了後園子乘涼,賀濟禮很是自責,認為是自己無能,才讓孟瑤受這個罪。但孟瑤卻不以為意,笑吟吟地出主意道:“咱們如今有莊子,豈不比後園子更涼快?”

  賀濟禮只在小時候租種過別人家的田地,從未想過自己也能當上一莊之主,聞言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當即命人套車,帶了孟瑤和小囡囡,到莊子裡納涼去了。

  他們到了莊子,見了那綠油油的菜地,整整齊齊的稻苗,直覺得神清氣慡,暑氣頓消。小囡囡還沒到過鄉下,更是歡喜得緊,跟幾個莊戶的孩子頑得不亦樂乎。

  他們在莊上住了兩三日,家裡來人,稱賀濟義請他們去鄉下吃滿月酒。此時賀濟禮假期將過,本打算只送賀禮去的,但報信之人卻道:“聽說賀老太太回來了,二少爺請大少爺務必要過去一趟呢。”

  賀濟禮雖說怨著賀老太太,但到底是親娘,哪有不想念的,聞言馬上回城,到州學續了假。孟瑤帶著小囡囡,落後他一步坐轎子回城,無精打采地準備賀禮。賀濟禮看在眼裡,還當她是因為賀老太太回來才不高興,遂勸了她幾句“百事孝為先”,又道:“橫豎她還是跟著濟義一家過活,鬧也鬧不到你跟前,你愁甚麼。”

  孟瑤心中苦悶,又豈是因為這個,但她不願賀濟禮知曉,只仰頭勉強一笑,掩了過去。

  備好賀禮,滿月酒的日子也到了,賀濟禮命人套了兩輛車,自己和孟瑤帶著小囡囡坐一輛,跟去的奶娘丫頭婆子坐一輛,另有幾名小廝騎馬護衛,一行人浩浩蕩蕩朝鄉下去。

  他們到時,賀濟義家門口已坐滿了客人,賀濟義穿著新衣,正笑容滿面地穿梭在各張桌子間,他聽到馬匹嘶鳴,抬頭看見賀濟禮一家,不禁一愣,自言自語道:“不是說他們窮到出租房子了麼,怎地還這樣大的排場,難道外頭是謬傳?”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表明心意

  賀濟禮夫妻下了馬車,後面跟著抱孩子的奶娘及僕從幾人,朝桌席這邊來。賀濟義不及細想,趕忙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與賀濟禮夫妻抱拳作揖,將他們引入酒席。

  鄉下人沒那麼多規矩,男男女女都坐在一處,又因屋子窄小,席面全擺在屋外,賀濟禮夫妻跟著賀濟義,到門前的那桌坐下,命人將賀禮送上。在座這些親戚鄉鄰,獨他們的禮盒最多,包裝得最為精美,待賀濟義朝那堂屋上一放,立時把別的盒子都比下去了。

  席上族中一嫂子,朝堂屋裡看了幾眼,以羨慕的口吻向旁邊坐的一老婦道:“看來看去,還是你家大兒最有錢,不愧是州學裡的教授。”

  那老婦拍了拍身上已綻了線,露出棉花的襖子,撇嘴道:“有錢是有錢,只是不認我這娘。”

  賀濟禮和孟瑤聞言一驚,朝那老婦看去,只見她雖說瘦得不成人形,人也仿佛老了好幾歲,但果真是賀老太太無疑。兩人急忙起身,走到她跟前,跪下磕頭,齊齊喚了聲娘。

  賀老太太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猶自說著“不認娘”之類的話,旁邊的人就看不下去了,紛紛道:“你家大兒大兒媳,見了你的面就磕頭,這還叫不認娘?”

  賀老太太被噎住,這才叫他們起來,但仍不許他們回座,只命他們站著聽教訓。賀濟禮十分地不耐煩,故意道:“娘,那天我們還以為詐了屍,可唬得不行,我媳婦更是嚇得病了一場,到如今還不見大好呢。”

  賀老太太臉上一紅,喃喃地講不出話來,賀濟禮趁機就拉了孟瑤回座位坐下了。

  少臾,酒菜上來,賀老太太夾了一塊肉,看著嘆氣:“可憐我那小兒子,在牢里關了好幾個月,只怕連肉星子都沒見著。”

  賀濟禮咳了一聲,朝兩邊看看,小聲道:“娘,這是丟臉的事,你怎麼拿到濟義的好日子上來講?”

  賀老太太的話又一次被堵住,滿心的不高興,道:“不說濟義,那就來說說你們,我本以為傻姑娘有了身孕,能給我添個大胖孫子,沒曾想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傻姑娘的事,因為事關臉面,賀濟禮瞞得極嚴,連家中下人也不僅得知,此時他見賀老太太居然知道,還以為街頭都傳遍了,不禁大驚,離席扯了她到一旁無人處,問道:“娘,這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賀老太太猶自氣憤,道:“我這些日子就住在二妮那兒,有甚麼是我不知道的。”

  賀濟禮前後一想,忽然明白過來,磨著牙道:“我說當時二妮僅憑傻姑娘一面之詞,怎麼就一口咬定她肚子裡懷的是我的種,敢情是你從中攛掇的?”

  賀老太太一副不服氣的表情,瞪著他道:“我只是一心盼個孫兒,怎麼就叫攛掇了?”

  賀濟禮同她講不通道理,只得壓低了聲音再三囑咐:“此事丟臉,切莫到處亂講,你兒子我還要做人咧。”

  賀老太太卻沒有立時應承,只道:“今兒有一樁事,你若是依了我,咱們就甚麼都好說。”

  賀濟禮聽了這話,一時氣結,難道他的臉面,不就是賀老太太的臉面?她居然還同他講起條件來了。

  “甚麼事,趕緊說。”賀濟禮咬牙忍了一忍,問道。

  “來來來,我當著大伙兒的面跟你說。”賀老太太見賀濟禮並未斷然拒絕,心情大好,拉著他的袖子,將他帶到席前。她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鄉親,今兒是我家濟義的好日子,我老婆子趁這機會,準備把他家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大孫子,過繼給我大兒子濟禮,請各位給我們作個見證……”

  賀濟禮乍聽此言,臉色大變,席上坐著的孟瑤,也是一臉震驚。

  “娘,過繼這樣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先和我商量商量?”賀濟禮來不及去生氣,扯住賀老太太,問道。

  賀老太太朝左邊第一張桌子指了指,道:“族長都同意了,還有甚麼好商量的?你膝下無子,你兄弟卻有了兩個兒子,過繼一個給你,是應當的。你放心,濟義心腸好,對此並無異議,我早與他講好了。”

  敢情還是賀濟義發善心,憐憫於他,賀濟禮緊抿著嘴,面色鐵青,自牙fèng里擠出幾個字來:“我不同意。”

  席間那族中嫂子奇道:“這是大好的事,濟禮怎麼不同意?”

  賀濟禮冷著臉道:“我和我媳婦都還年輕,焉知以後就沒兒子?為何要早早地過繼一個?”

  那嫂子笑道:“過繼是過繼,自個兒生是自個兒生,又不是過繼了兒子,就不許你自己生了,說不準這過繼一個,能讓你子息旺盛呢。”

  賀老太太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理。”

  賀濟禮四面一望,尋著賀濟義的所在,冷笑道:“是濟義窮到沒錢養活兒子,所以要塞給我一個?”

  “這叫甚麼話。”賀老太太也冷下臉來。

  賀濟禮哼了一聲,重回孟瑤身旁坐了,道:“這事兒我不同意,不用再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賀老太太好容易說動族長,豈肯罷休,不依不饒道。

  她聲音極大,桌席間又離得近,登時所有的人都朝這邊望來。賀濟禮正要拍桌子發脾氣,孟瑤連忙按住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賀濟禮會過意來,此時鄉鄰都在這裡,人多嘴雜,他若一味與賀老太太頂嘴,這不孝的帽子,可就戴定了,不但影響名聲,更影響年底的德行考評。他想到這層,只得將氣惱強行忍了下來,假意敷衍賀老太太道:“過繼是大事,豈能嘴上說說就定下來,還是等酒席散了,咱們邀了族長和族中長輩,進屋慢慢談。”

  賀老太太仍猶豫,賀濟義端著酒杯過來打了打圓場,方才同意了。

  賀濟禮暫時鬆了口氣,打定主意待會兒不論是吵是鬧,也不能讓賀老太太得逞。孟瑤見他意志堅定,心內甜蜜,倒是沒他那麼緊張,從桌下悄悄伸手去,握了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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