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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底,我幫你善後做的那些工夫有紕漏麼?商陸得有多想不開,才會跟別人宣揚這種直指他自己那時心術不正的事?他眼下活得堂堂正正,不容易,要怎樣的理由,才能讓他前功盡棄?”

  碧君垂著頭,沉默不語。

  “瞧著你現在的樣子,我居然有些後悔了。”怡君無聲地嘆息,“或許,當初我該做的不是讓你看到商陸的真面目,而是壓迫著他娶你,想盡法子讓爹娘同意。”

  碧君猛然抬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怡君。

  怡君微微笑,“我說句誅心的話,你也不是認定一個人就誓死不改初衷的人。當初商陸搖擺不定的時候,你跟我說什麼來著?後來,國燾表哥出現了,娶了你,你在我面前都做了些什麼?”

  碧君眼中噙著淚,但是沒有掉落。

  “話說到這地步,我們的姐妹情分就真成了昨日黃花,我清楚。”怡君神色平靜,“到何時,知行也不會為了你這莫名其妙的擔憂,就除掉一個改過自新的人。他雙手染血,但從沒有殺過懲處過清白無辜之輩。你可以怨我們,但怨恨之前,要明白,一個巴掌拍不響,沒你附和,當初商陸就是自作多情。他錯過,你就全做對了麼?”

  碧君心裡五味雜陳,淚水不斷地掉落。

  怡君語氣變得和緩:“日後,收起你那些小聰明。你純良的名聲在外,以這樣的面目與人來往,為的卻是探究別人的私事,我起初聽說,真挺意外的。

  “你跟董大奶奶不是一路人。她那時肯與你常來常往,何嘗不是在跟公婆置氣,因為你是程詢髮妻的胞姐——兩個男子拋開家事,註定常年對峙。你是夫君大過天,董大奶奶不是。

  “她從頭到尾,都沒跟你透露過自己的私事吧?她和離之後,你去看過她麼?不是跟人家來了一出人走茶涼麼?——娘和你家太夫人日後少不得問你,想想怎麼答對。她們一直以為,你與董大奶奶是知己情分。

  “往後再遇見這種事,我不指望你給我臉面,只盼著你為長輩做到善始善終。

  “商陸這件事,你給我把那份兒糊塗心思收起來,安分守己地度日。見過做賊心虛的人,卻沒見過如你這般狼狽難看的。

  “就此放下這件事。商陸若是日後行差踏錯,知行自會出手。

  “可你若如今時一般草木皆兵、無事生非,那麼,知行要做的只能是打壓你的夫君。這是我今日攔下你見他的原因。

  “我不想看到聽到你尋死覓活。怪累的。

  “是一直回顧以前,還是惜取現在的好光景,你自己選。”

  碧君輕聲抽泣起來。

  哭吧,很多理由都值得一哭。只是,怡君再沒有閒情賞看,端了茶,“我不送你了。”

  碧君早已無地自容,聞言立刻起身,匆匆出門。到了院中,才意識到自己此刻必是形容狼狽,會引來下人的好奇。但是,沒法子,總不能再折回去。

  怡君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心裡空蕩蕩的,似是迴旋著幽冷的風。

  第一次,她失禮於姐姐,沒顧及彼此的顏面。

  不需要了。

  多可笑。她與徐岩、唐夫人三個異姓人,能逐步把三家的日子過成一家的日子,卻與姐姐走到了背道而馳的地步。

  人間情緣,有的太暖心,有的則太傷人。

  天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娘親,娘親!爹爹回來了!”

  “來了。”怡君放下茶盞,牽出明快的笑容,快步走出門去。

  程詢更衣的時候問她:“你姐姐來過?紅著眼睛走的?”

  “對。”怡君幫他整理著衣服,“我沒心沒肺的,說了些讓她傷懷的話。女人嘛,掉眼淚是常事。”

  程詢挑了挑眉。他才不信。

  “愛信不信。”怡君拍拍他心口,“回到家裡,別管我這類事,把你的腦子用來陪著娘、對付孩子們就行了。”

  “說的是,這些才是我最重要的事。”程詢微微俯身,清淺地吻落在她唇上,“你也一樣,最重要的,是對付我們這些不讓人省心的。”

  怡君嗯了一聲,啄了啄他的唇,尋到他的手,“走吧,去給娘請安。”

  。

  這一年,兵部堂官相繼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到冬日,辦差效率之快,是六部之首。

  皇帝心情大好,加封程詢為兵部尚書,正式成為閣員,隨後又賞了兵部上下三個月俸祿——將至年關,又到了他覺得自己窮得叮噹響的時候,更多的賞賜,他拿不出。

  僅僅是這樣,兵部各官員已是喜笑顏開:要知道,皇帝對六部,這樣嘉獎的,迄今只有兵部。哪怕只有幾兩銀子的賞賜,貴在一枝獨秀,足以讓他們深覺揚眉吐氣。

  洗心革面、勤勉當差能得到皇帝的矚目、讚許,值了,最怕的就是常年累死累活,過得還不如混吃等死的。

  皇帝如此重用程詢,宗親一向不贊成。這次,一班人在一次宮宴上,委婉地對皇帝表明:言官被你打壓得輕易不敢質疑你的旨意,但這般重用程詢,實在是不妥,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焉知日後不會狂妄自大、藐視王法?

  皇帝聽了,微微一笑,“程知行的確是年紀輕輕就入閣做了尚書郎,有何不妥?他的功績,你們哪個比得了?照你們的說辭,反觀歷朝歷代的君王,是不是也應該苦熬資歷再繼位登基?那些幾歲就坐上龍椅的帝王,就不該青史留名,有些居然還成了明君,這跟誰說理去?朕不到二十歲就登基,掌管天下大事,這麼久了,在你們看來,是不是也已變得狂妄自大?”

  幾個人被他噎得張口結舌。

  皇帝睨著他們,沒好氣地道:“白吃皇糧白拿俸祿,多好的日子,知足些不行麼?怎麼就這麼見不得人好?朕一向對自家人格外心狠霸道些,你們是知道的。別惹得我哪一日當真狂妄起來,再容不下你們。”

  幾個人噤若寒蟬。

  忙忙碌碌地迎來臘月,到了小年前夕,百官放年節假。

  除夕傍晚,下起了雪,天賜卻帶著兩名小廝去了外院放爆竹。小傢伙這一年每日跟著師傅習武,長高了許多,小身板兒更結實,舉止變得靈活敏捷。縱使如此,程夫人和程詢、怡君也不放心,擔心放爆竹時受傷,手邊無事,便一起去外院觀望。

  天賜和小廝興高采烈,幾名護衛就在近前瞧著。天賜瞧見長輩,笑著跑過來,張著手臂讓父親抱。

  同樣的年齡下,天賜與修衡不同,特別依賴長輩,尤其依賴程詢。父親在近前的時候,能讓他抱著,絕不會自己走。

  程詢很享受這種天倫之樂,俯身把兒子抱在臂彎,用大氅裹住,“累了?”

  “沒有啊。”天賜笑著說,“放爆竹有趣,離遠些看著也有趣。”

  程詢貼了貼他的小臉兒,“這倒是。”

  天賜商量父親:“爹爹,過兩日,您可不可以跟我一起放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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