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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吃你做的飯,當然不能是現在這種水平,我可以幫你打雜,但不管洗碗;我愛隨手亂丟東西,你得幫我收拾;我壞習慣多著呢,你要是容忍不了我,隨時歡迎你的小jú花狠狠報復我。」

  「我是認真的,對你,還有咱們的將來。」

  想想當時正經的樣子就是奇恥大辱,愚蠢的自己對奚淺那席敷衍的話居然還信以為真,暴露出的醜態私下一定早成了他們嘲諷的笑料,然而毫不知情的丑角卻自我感覺良好,一次次在奚淺面前不知廉恥地抬起屁股,隨意任他玩弄。

  陳雁昭開始不受控制地流淚,鹹鹹的水在臉上濕了又干,幹了又濕,即便用手捂住雙眼也無法止住悲傷。從奚淺他想起了父親,小時候是那麼恐懼他的暴力;從男人的手想到了母親,他好像又看見躺倒在地的女人腿間蜿蜒流下的血線;從母親的哭聲中他想到了哥哥,哥哥為了他,沒讀完高中就輟學打工,為了全家為了賺錢卻忍受……

  和哥哥比起來他對家人實在太冷漠了,擺脫貧困,飛黃騰達,一切努力都在為自己的前途鋪路,他從沒有為家裡想過什麼,如果不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恐怕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自私。

  陳雁昭恨,恨自己瞎了眼,恨自己虛榮,從入學開始他就選錯了學習的榜樣,明明是個老實人卻總想學得油嘴滑舌,被一群表里不一的混蛋戲弄,卻還沾沾自喜、一味奉迎;為了貼近他們的喜好委屈自己;為了得到奚淺所謂的「愛」,付出得毫無尊嚴,從身到心被玩的那麼徹底,那麼慘痛。其實他們是發自內心看不起自己,偽善只是為了顯示他們的存在感。後來的行為更是與初衷背道而馳,漸行漸遠,與同學吵嘴,和室友打架,甚至不知體諒辛苦的哥哥,一度該死地向他要錢花。自己到底都他媽幹了些什麼啊!

  直到哭得哽咽,雙眼腫痛,陳雁昭才抽泣著慢慢停下來。

  雖然真相殘酷,心上的傷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難以癒合,但好在他早些認清了事實,不會再繼續傻下去。陳雁昭決定痛改前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本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如今再提到S城S大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興奮,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回去。呆滯望著萬里無雲的晴空,被折磨到疲憊不堪的陳雁昭慢慢閉上眼,真希望一覺不再醒來。

  第41章

  因為奚淺午夜的一通電話,痛苦的回憶在漫漫長夜又一段段不自覺地放映出來,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那些不願記起來的人和事在潛意識裡還保留地如此完好與清晰,當初血淋淋的傷口早已結痂,醜陋的疤痕雖然不會作痛,卻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平滑。

  相對於其他人有回憶不完的大學生活,在得知真相後,陳雁昭覺得最幸福、自由、開心的恐怕只有大學最後那一年的時光,那種感覺和之前烏煙瘴氣泡夜店的心情完全不同,室友和同學都很關照他,他最想感謝的就是老大和顧一笑,答辯後大家吃散夥飯的場景,畢業前車站送行的一幕幕,難忘的回憶頗多,每當想起心cháo都不禁澎湃。

  「不管以後去哪做什麼,都別虧待自己。」還深深記得離別時老大囑咐自己的話。

  是啊,現在的陳雁昭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被騙、被耍、被欺負得團團轉的傻瓜。

  畢業後他曾到A城闖蕩了一年,高消費的城市在吃穿住行上的開銷占去了薪水的大部分,想想身處的環境和需要照顧的家人,在權衡利弊後,第二年他便回了M城,雖然暫時放棄在A城發展,但那一年卻積累了不少工作經驗,也是因為那些經驗才幫助他順利進入現在這間大型投資公司,拿著可觀的薪水。如今他的家人也都安好,不習慣城裡生活的母親還住在農村;三十而立的哥哥去年當上保潔主管;勤奮努力的兩個妹妹一個考上了M大,成了家裡第二個大學生;另一個目前在讀高三,信誓旦旦地說她也要上大學。

  陳雁昭覺得如果把那些痛苦的回憶抹去,一切就完美了。雖說現在奚淺又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但他認為不可能再因為他,或被他改變什麼,因為曾經那份火熱早已變得心灰意冷,現在與他的交集,完全出於友善的幫助。陳雁昭想,等奚淺腳傷恢復,他就開始尋找新的住處,儘早離開他。

  *      *      *

  同樣的漫長黑夜不知還有多少人難以入眠,奚淺抱著電腦,始終盯著熒幕里早已結束的畫面,目光發直。

  他想起來了,奇蹟般的,什麼都想起來了。

  總是把壞人掛在嘴邊的奚淺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厭惡自己,過去他都做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怎樣才算gay,我覺得我應該喜歡女生,但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反感,不知道為什麼還……特別開心,嗯……反正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比和任何人在一起時都高興,你說的每一句話我也都特別在意,從小到大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你……是第一個。我沒戀愛過,以前也從沒有人對我表白過,所以這方面特別遲鈍,我不知道對你的這種感覺是不是就是喜歡,因為……從很早以前就有了。」

  「哥,我是認真的,對你,還有咱們的將來。」

  「淺……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

  越是回想陳雁昭純潔的眼神,真誠的表白,奚淺的心越像是被刀割了一般,數不盡的內疚、自責、悔意一時間全部涌了上來,當初為什麼會忍心傷害那麼善良的人?失去記憶的這段日子,他猜想過兩人的過去,他還在美好幻想兩人誰先追的誰,或是日久生情。

  殘酷的現實哪有那麼溫馨,他不過把他視為了獵物與玩具,第一次親吻是故意把他灌醉方便猥褻,第一次表白是想騙他上床,第一次做愛是玩弄的開始,當時只顧自己發泄,一點都不溫柔,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動機都那麼自私與殘忍。

  「哇,這麼多蠟燭,呵呵,等我到了三十一歲,看你還怎麼插。」

  拿過手邊的兩張照片,借著電腦熒幕的光亮,奚淺眼圈發熱。這確確實實是陳雁昭生日拍的,可是那天的他並不快樂,被玩弄了卻還強顏歡笑,直到殘酷真相被揭露的前一刻,還在認認真真為愛付出著。

  放下電腦,奚淺一瘸一拐走到門廳,打開檯燈,拿下留言板上百看不厭的那組照片。怪不得每次看到這些風景都會感動,愛不釋手,因為這些都陳雁昭親自拍的,這是他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在殘酷真相揭露後第二天寄到的,他知道自己喜歡拍照,是精心準備想給自己的驚喜。信封里除了照片,還有一張明信片,背面寫滿了他的祝福,可是那張明信片卻被謝禮偷走撕掉了。

  一滴淚水落在了照片的膜面上,接著又掉下了第二滴、第三滴。

  熱淚滾出眼眶,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奚淺哭了,好久沒有落過淚的他還以為自己不會哭了。

  曾經對陳雁昭做下那麼多不可原諒的錯事,即便換做自己肯定也不會輕易原諒,可直到到現在,甚至幾個小時前,陳雁昭還能那麼溫柔安撫自己,認真照顧受傷的自己,這麼善良的人當初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傷害他?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全心全意對待他?奚淺悔恨萬分,但為時已晚,畢竟錯已犯下,身心所受的傷害無法彌補。

  「嗯!等以後有錢了,租一個比這大的房子,最好在離咱倆上班都近的地方,嗯……然後早上還……可以一起走唔……」

  雖然住在隔壁,可奚淺能感到陳雁昭的心離他甚遠。那時的話他還記得麼?自己還有機會彌補過錯麼?

  「你難道從沒喜歡過我?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嗎?!你為什麼不看我?!你看著我!」

  如果你願意聽我說,我想重複無數次,我喜歡你,是發自心底,真心的。

  如果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永遠看著你,再也不傷害你。

  如果能重新來過,你願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坐在昏暗的屋子裡,奚淺止不住低聲哭泣,淚水沾濕了捂住眼睛的手,心裡越痛,淚水溢出的越洶湧。

  第42章

  四月初,奚淺的腳傷基本痊癒,雖然不影響行走,但醫生還是建議他暫時不要做劇烈運動。

  如釋重負,陳雁昭終於可以鬆口氣,不用每天再去面對那個人。說來奇怪,自從那夜奚淺打電話乞求得知兩人的過去後,便再也沒有提及這方面的事,第二天見面更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不過他的眼神有些閃爍,雖然仍在竭力巴結自己,可又好像哪裡變了,那種氣氛說不出來。不過既然他腳傷已好,自己也可以把精力轉到其他事上。

  今年春天來的似乎比往年晚,時常陰天,冷颼颼的。周末好不容易出點太陽,人們忙紛紛出來活動。陳雁昭一早便被女友拉去逛街,說今天是閨蜜的生日,想買個禮物送她,另外還想買束花。

  男人有時都無法理解男人的行為,更別提對女人了。不過只要女友開心,陳雁昭覺得累一點也沒什麼,雖然腳底板已經疼得快無法走路。好在女友大發慈悲,拉他進了一間水果屋。

  其實,此時此刻最想感謝陳雁昭女友,忍不住撲上去和她握手的卻是奚淺。

  沒有看錯,跟著他們躲躲閃閃進入水果屋的正是奚淺。早上待陳雁昭出門後,行動恢復自如的他便開始了跟蹤計劃,全程關注陳雁昭與女友的約會。

  這麼做也沒有辦法,自從腳傷痊癒,陳雁昭又變回以前的樣子,如果不主動敲門,就別想見到他。見女友的事更是提了不下三次,可惜每次都被拒絕,出於無奈,最後只能出此下策。

  奚淺要了杯還算慡口的飲料,坐在離陳雁昭有幾個位子遠的後面,時不時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而陳雁昭的女友正好面向自己,奚淺看個一清二楚,第一眼的感覺就是乖巧,溫溫柔柔的。可越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奚淺心裡就越不慡快,尤其陳雁昭那比比劃劃的背影,一想到他臉上露出的、卻是給別人的笑容就鬱悶的要死。

  可他能說什麼?做什麼?五年的記憶全部回來了,奚淺覺得陳雁昭沒有一點錯。相反,沒被痛罵報復,腳傷期間還被關照,已經給足了面子。有幾個人能在經歷了那麼多不被原諒的事後,還能無私照顧當年傷害過他的壞人?

  被陳雁昭關心很幸福,可再一想自己過去的種種罪行,奚淺立刻愁眉苦臉,整顆心像被刮去了一半,血肉淋漓的。他不敢告訴陳雁昭什麼都想起來了,他怕他第二天就會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他想誠心誠意向他道歉,可怕他非但不接受,還會更加厭惡自己;他想的多,但怕的更多,權衡利弊,奚淺認為唯有失憶,興許還能繼續維持現下他們這種冷淡關係。

  想到用「冷淡」二字來形容就很可悲,可事實就是如此,陳雁昭本該和自己絕交,連朋友都不想做,誰讓錯在自己,還錯的那麼殘忍。

  平日,不管從狗血劇還是小說文字里,聽過看過無數遍「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為什麼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就變得毫無感知。越是慢慢在心裡默念這幾個字,那隻剩了一半的心越發加速抽搐,好像直到現在才明白它真正的含義。

  失憶前對陳雁昭的印象還留在食堂門口打群架的樣子,對他的特殊感情在分開後才稍有意識。而那個被大家一直推崇、羨慕,和自己關係最好的謝禮,他自然也一併想起來了。

  「小淺,你忘了嗎?你喜歡男人,那個人一直都是我啊。」

  謝禮沒有撒謊,大學入學時,不僅是同班同學還是室友的他們趣味相投,互相吸引走到了一起,當進一步想占有對方時,兩人卻都退縮了,口口聲聲說喜歡的他們,其實並不能真的領會那簡單的幾個字,也許他們所說的喜歡只停留在字面上,卻時常把它們搬出來自私地想讓對方為自己付出,互不退讓的結果卻傷害了無辜的人。

  畢業後的一年裡,奚淺在S城謝禮介紹的公司工作,然而和所謂一直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得並不快樂,三五不時地,或是因為一點小事,他總能想起陳雁昭。對他抱有歉意和內疚的同時,還帶著贖罪的心態,日復一日的思念讓屢次克制的他終於忍不住想再見陳雁昭,可那個時候已經在S大找不到他,問人打聽誰都不知道將來他是否會留在S城,或是去其他城市。

  再之後的一年,奚淺和謝禮的關係逐漸惡化,畢竟學生和社會人不同,不管生活還是工作中,兩人時常發生矛盾與爭執,慢慢地,兩人對對方的感覺連字面上的「喜歡」都沒有了,那麼吵下去很累,為了雙方都能冷靜下來,奚淺辭去S城無趣的工作回到M城。當在家休息了半個月,再翻出陳雁昭送的生日禮物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那個時候,他格外的想念陳雁昭,想看看他的模樣,可惜以前拍的大多數照片都被謝禮刪除或丟掉了,唯一保存下來就是日後發現的那兩張生日照。

  就在奚淺一邊幹著攝影工作,一邊打聽陳雁昭消息的時候,車禍突如其來,再次睜開眼後竟然失去了記憶。為什麼偏偏是那五年,現在奚淺明白了,那是他極力想迴避或忘掉的,因為那時他傷害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好在上天眷顧,在失憶後的第三年,陰差陽錯地把他帶回到自己身邊。就是在那種誰都不記得,更沒有肉體接觸的情況下,他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陳雁昭,為什麼偏偏對他有感覺,而對過去五年裡那麼多人,甚至最為親近的謝禮都毫無印象,亦或許,他不是最近才喜歡上,而是很久以前。

  可是所有失去的不一定都能挽回,人活著心死了比不能復生的痛苦來的更加折磨,軀體的傷口可以癒合,但如果傷了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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