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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完了。”

  陸強說:“擱著吧。”

  盧茵把碎發併到耳後,抿了抿唇,鬆開手。

  屋子沒多大,鋪著陳舊的黃色地磚。他弓著背,手長腳長,動作不算靈活,腳根碰到凳子腿,他順道給踢到旁邊,沒什麼規律的左右亂劃,敷衍的態度很明顯。

  盧茵坐在床邊,眼睛跟著拖把轉。

  屋裡暖氣十足,過高的溫度令空氣有些乾燥,他進來就脫了衣服,赤.裸上身,絲毫沒有顧忌。

  盧茵目光落在他握拖把的手上,是一雙蘊含力量的手,手掌很寬,掌心有老繭,指頭又粗又長,並不像儒雅紳士那樣修長乾淨。他的小臂很結實,上面一根根脈絡尤其清晰,就潛伏在麥色的表皮下。眼神跟上去,健碩的背肌隨動作一張一弛,他沒有系腰帶,後腰露出一條,比背上膚色白很多,讓人憑空想像,布料下擋著的是什麼顏色。

  盧茵認真回憶了一番,不由臉熱,眼神也有些呆滯。

  陸強瞥她:“還沒看夠?”

  “…嗯?”

  “看我呢?”

  “沒,”她挺一下背:“監督你幹活。”

  陸強冷笑:“你這眼神容易讓人誤會。”

  她清了清嗓,迅速逃離:“那你繼續,我去洗衣服。”

  陸強明顯跟不上她,這邊拖完地又去奪衣服,有些氣急敗壞:“也不知道瞎乾淨什麼,你能來幾次?”

  盧茵說:“衣服都髒了,你不洗。”

  “大老爺們兒,沒那麼多講究。”

  她給他讓位子,蹲在旁邊:“臭死了。”

  陸強瞟她:“哪次上你床臭著你了,”他說:“不都洗的挺乾淨。”

  “你就不能正經點兒?”

  他板著臉:“干那事沒法正經。”

  明明是下流無恥的話,非說的一本正經,理所當然。盧茵站起來:“懶得理你。”她看一眼時間,已經下午一點鐘,問他:“你餓嗎?”

  陸強埋著頭:“早上就沒吃。”

  盧茵走去廚房,“那先煮點兒面,買的菜晚上再做行不行?”

  他頭沒抬:“你看著辦,做什麼吃什麼。”

  廚房輕微響動。

  陸強沒那麼多耐心,基本抓起衣服揉兩把就扔旁邊盆子裡。確實積攢挺多,過季的褲子還沒洗,他撈起一件,是前些日子經常穿的運動褲,質地柔軟,兜里有個略微不同的觸感就很明顯。

  陸強順著掏進去,一個紙團被水泡軟,他扔下褲子,展開來,上面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暈成一片藍色印記。

  他眯起眼,隱約分辨上面寫得字。

  ——市南區錦州道化工家屬樓…

  他手一頓,才記起是老鄧給那串地址。那天從小商河回來,因為劉澤成鬧的不愉快,他光顧盧茵,把老鄧的交代忘在腦後。

  粗略算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

  他又看了會兒,把紙團揉了揉,扔旁邊垃圾桶里。

  下午的時候,房間終於恢復整潔,家具雖陳舊,也擺放得當,顯得井井有條。

  兩人窩在窄小的單人床上午休,陸強床中平躺,臂彎的空間剛好塞下一個她,她兩隻腳背蜷起,軟綿綿貼在他小腿上,窩成小小一團。

  沒幾分鐘,旁邊呼吸漸漸綿長。

  陸強睜著眼,上午醒的晚全無睡意,他在床上干躺了會兒,把手臂小心翼翼抽出來,抬著她頭,給墊了個枕頭。

  盧茵還沒睡實,聲音含糊:“你幹什麼去?”

  陸強腿剛邁下來一條,停下了,撫她的發,“出去辦點事兒,你睡。”

  她眯起眼:“什麼時候回來?”

  陸強拽過被子給她蓋上,“晚上等我吃飯。”他親她鼻尖,輕身下床。

  … …

  錦州道這一帶很好找,同樣是老城區,要比他住的地方乾淨規整不少。家屬區頗大,清一色暗黃小矮樓,一排排井然有序,規矩和保守的格局,彰顯搞科研的刻板。

  陸強按照門牌號找過去,敲很久裡面才有人應,一個四十來歲婦人探出頭,看裝扮像鄉下人。

  門只開半扇,問:“你找誰?”

  陸強打量她片刻:“這家是不是姓鄧?”

  “不是。”婦人要關門。

  陸強單手攔下,他知道老鄧女兒叫鄧瓊,前妻梁亞榮二十年前就再嫁,那時她還沒出生,改名換姓也理所應當…

  他多問一句:“這戶人家變過嗎?”

  “不太清楚,不過…”婦人看著他:“我在這家工作八年了,一直沒換過。”

  陸強說:“女主人叫梁亞榮?”

  婦人一頓,“你認識?”

  “有朋友托我來看看她。”陸強知道找對了,把手裡幾個袋子提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婦人戒備心弱,又詢問幾句,頗熱情的把陸強讓進去。

  房子寬敞明亮,進門直對衛生間,兩側是臥室,客廳很大,通風和採光都不錯,非常傳統的兩室一廳,二十年前能分到這樣的房子,在當時已經極其難得。

  陸強環顧一圈兒,婦人指著旁邊沙發:“你坐,我給你倒杯水去,”她快步走去廚房,提高音量:“看你年紀輕輕,應該是梁姐學生吧,也在化工所工作?”

  陸強不願多解釋:“朋友跟她熟。”

  婦人端來水,在他對面凳子上坐下:“梁姐和吳教授白天都不在,但下班挺早,我看看時間…哦,還有一個小時。”

  陸強問:“吳教授?”

  “對啊,是梁姐的愛人,他們都在化工所上班,平時基本一起回來。”她頓了頓:“誒?你不說認識嗎?”

  陸強說:“沒有見過,朋友托我帶些東西。”

  婦人瞭然的點點頭。梁亞榮和吳國壽都是科研院的教授,帶的學生多,德高望重,平時拐彎抹角送禮的就不少,她只把陸強當成其中一個,接待這樣的客人多了去,也算有點經驗。

  她推推杯子:“你喝水。”

  陸強沒動,抬眼看了看客廳擺設,低頭翻幾下手機,跟她沒什麼話說,想坐會兒就離開。

  婦人說:“我給梁姐打個電話說一聲。”

  “不用,我待會兒走,”陸強把手機放桌上:“平時就他們兩人?”

  婦人說:“有個女兒,還沒有出嫁。”

  陸強推算了一下:“已經工作了。”

  “是啊,”她答:“就在市中心金融街那邊上班。”

  陸強沒再問話,看一眼時間,想起身告辭。那頭忽然來了電話,婦人從兜里翻出來,笑眯眯的看陸強:“瞧,剛說到她,就來了電話。”

  她接起來:“瓊瓊,什麼事啊?”

  陸強低著頭,片刻,眸光一凜,迅速睇向了她。

  婦人無知無覺:“…我在家…什麼東西?我去給你看看啊…”她快步推開一間臥室的門,聲音隱約從裡面透出來:“對,在你床頭柜上,著急用?要不我給你送過去…好好,等著你。”

  沒隔半分鐘,婦人出來,她笑著:“瓊瓊在路上,開會資料落家了,一會兒回來取。那孩子工作太忙,總是很晚才回來…”

  陸強手肘撐在腿上,埋著頭,電話在手裡轉了一圈:“叫吳瓊?”

  婦人略怔,反應了一會兒:“你說瓊瓊?…對,大名是叫吳瓊,你也認識?”

  陸強沒有說話,手機轉了一圈又一圈,婦人覺得奇怪,喚了聲:“年輕人?”

  陸強回神,往嘴裡叼了支煙,上下摸摸,沒有找到打火機,他也沒拿下來,就那麼咬著。

  婦人絮絮叨叨講了些別的,他沒聽進去,坐了片刻,站起身:“走了。”

  她沒反應過來:“誒!小伙子,你不等梁姐他們了?”

  陸強低頭換鞋。

  她追過去:“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吧,帶來那些東西,要問起來我也沒法交代。”

  他當沒聽見,直接甩門出去。

  婦人鍥而不捨,從門裡張望:“餵…小伙子,你叫什麼?”

  陸強出了門洞,旁邊一樓在陽台開了道門,賣菸酒和日用品,他進去買了個打火機,最簡陋那種,只要一元錢。在門口站了片刻,環手點燃嘴裡的煙,深深吸一口,一縷青霧從鼻端湧出。

  旁邊是一溜花壇,裡面樹木變成枯枝,爛掉的葉子一半被風吹亂,一半深埋進泥土裡。他往那方向挪了兩步,很快抽完一支,掐滅了,又往兜里掏火機。

  這棟樓在小區最裡面,單元門挨著馬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太陽高懸,冷風卻極其凜冽。

  感覺到冷,他收緊前襟,又抽幾口,才往小區大門方向走。

  迎面過來一輛的士,在樓棟前堪堪停住,副駕位置坐個女人,一件紅色棉衣裹的嚴實,齊耳短髮,長相嬌美。她正低頭拿包,陸強盯了片刻,叼著煙從車前過。

  裡面的女人付好錢,抬頭瞬間,對上一雙深眸,她心臟驟然縮緊,咬住嘴唇,一剎那間,眼中寫滿情緒,連自己都無法讀懂。那男人往車裡瞥著,短短距離,面無表情的擦身過去。

  吳瓊試圖讓手不要顫抖,開了車門,回過身,靜靜矗立在風中,他背影挺拔寬厚,很快走遠,沒回一下頭。

  ***

  轉到大路,沒有建築物遮擋,冷風驟然加聚,陸強掐了煙,還有一大截,把剩下的放進口袋裡。

  呼呼風聲中依稀辨別出單調鈴聲,他翻出手機:“睡醒了?”

  那邊語調輕柔:“在準備晚飯。”

  他感覺暖了些,也不由壓低聲音:“等著我,回去一起做。”

  陸強掛掉電話,腳步加快。

  出了小區大門,他直接攔一輛的士。

  開門的瞬間,無意一瞥,他動作停頓,見旁邊停了輛熟悉的車。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還有一章

  第30章 30

  黑色奔馳,E350,車牌號:漳A99999,牌照霸氣,在漳州花錢買不到。

  是邱震的車。

  陸強扶著車門站了會兒,冷風灌進來,司機不耐煩,催促道:“你到底坐不坐?”

  他拉回視線,擺手示意了下,甩上車門。

  司機在裡面低咒,踩油門,哄一聲揚塵開走。

  陸強在原地停了片刻,抬腿往那方向去。

  車窗漆黑,外面並不能看清全貌,只見人形晃動,不止一個人。沒等靠近,濃重略帶瘋狂的低音炮,逐漸取代寒風呼嘯,車身跟著節奏顫動。

  陸強手肘撐住車頂,敲兩下副駕的玻璃。

  沒多時,車窗降下一半,震耳欲聾的音樂撲面而來。他稍微側一下頭,躬身看向裡面,副駕駛上坐一個低胸大啵的姑娘,數九寒天仍然只穿絲襪薄衫,濃妝艷抹的臉蛋兒遮不住真實年齡,也就十幾二十歲。

  她秀眉微皺,不耐煩的趕人:“去去,小廣告別處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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