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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站門邊說話。

  向珊:“今天是悅悅生日, 你記得吧。”

  “知道。”

  “我不打算九月走,隔壁竇先生離開,我想麻煩他捎我一程,提前回去。”她環著胸, 視線在他臉上落了會兒:“這次離開, 可能真就不會再回來, 秦梓悅雖然不是你我所生,但從小一直帶在身邊,也跟親生沒多大分別。”她停了停:“我今天去攀禹買了生日蛋糕,廚房那邊,小波的菜也基本上齊了,她滿九歲,我想好好給她過回生日。”

  秦烈手插著口袋,判斷幾秒:“你費心了。”

  向珊微微一笑,坦然看他,反而不見剛來時愛意濃濃,小心討好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她說:“你和我雖然不能走下去,但起碼要讓孩子覺得圓滿、團圓。”

  秦烈聽言,抬眸看她一眼。

  向珊說:“其實也不需要你做什麼,開開心心吃頓飯就好。”

  秦烈說:“每天不都一樣。”

  “也對。”向珊任由沉默停留幾秒,她後背離開門板,放下手臂:“出去吃飯吧。”

  她率先轉身。

  秦烈在原地站片刻,關燈,也緊隨其後出去。

  撥開門帘,他抬頭,驀地對上一雙眼。

  徐途剛好站在院門口的位置,後面跟著竇以,正相繼往這邊看過來。

  秦烈迅速瞟一眼身前向珊,停頓片刻,神色如常地把帘子放下來。

  徐途緊了緊手中的畫板,死死盯著那兩人。

  向珊笑著:“回來的正好,洗手準備吃飯了。”她手臂若有似無碰了下旁邊的人,相貼一兩秒,又正回身:“今天是悅悅生日,加了菜,挺豐盛的。”說完往飯桌那邊走。

  誰也沒聽進她的話,兩人隔空對看片刻。

  秦烈勾勾鼻樑,腳尖一轉,要往徐途的方向過去,沒走兩步又瞬時收步——徐途根本沒理他,扭開頭,把畫板放桌邊地上,去廚房洗手了。

  秦烈臉色難看幾分,盯著她背影和她身後的跟屁蟲看了會兒,又將眼光挪向遠處的連綿山脈,腮線繃緊,鼻腔不由哼出個短促氣音。

  又過幾分鐘,其他人也紛紛出來,小波摘下圍裙,“還有一個蛋花湯,我去盛。”

  秦燦進去幫忙。

  向珊拉著秦梓悅在身邊坐下,小姑娘有些木訥的看看桌上蛋糕,又看看向珊,身體略微僵硬。

  向珊刮她鼻頭:“我們悅悅高興傻啦!”

  秦梓悅裂了裂嘴角,沖她笑笑,卻端正坐著,對她不像往常那樣親密粘人。

  向珊垂眼看她,隨後忽地一笑,把紙皇冠帶在她的頭上:“快叫爸爸過來坐,坐你旁邊。”

  秦梓悅抿抿唇,眼神暗下去。

  向珊笑著:“快叫啊!”

  她把頭上的紙皇冠往後撥了撥,還是起身,把秦烈拉過來坐下。

  山里孩子很少有機會能吃到蛋糕,攀禹那家糕點店也不正宗,大多賣餅乾麵包,生日蛋糕做了也很少有人買。

  向珊等了幾個小時,讓人現做,但花式口感肯定跟洪陽的沒法比。

  即便這樣,小丫頭們還是舔嘴唇,眼巴巴盯著白蓬蓬的奶油看。

  天色越來越沉,遠處山峰和夜空融為一體,月色暗淡,只有幾束燭光在微風中搖曳。餐桌旁圍繞一圈人,秦烈向珊中間坐著小壽星,徐途竇以坐對面,另外幾人不知情,有說有笑,氣氛很好。

  秦燦知道她的真面目,筷子敲敲碗邊:“可以吃飯了吧!”

  “再等等。”向珊的笑溫柔可親,“讓悅悅先許一個願。”

  秦燦蹙眉,一時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又要搞什麼名堂。

  向珊附耳低語幾句,秦梓悅聽話閉上眼,雙手合十。

  院子裡短暫安靜下來,隔著瑩瑩燭火,徐途看向對面的男人,視線碰個正著,他一隻手搭在桌沿兒上,堆靠著椅背,眉目冷峻,卻有些心不在焉。

  徐途收回目光,手指摳了下桌面上的小坑。

  吹完蠟燭之後切蛋糕,每個小丫頭都分到一大塊兒,孩子很容易滿足,往往甜蜜的東西就能讓她們笑逐顏開。

  向珊問:“甜不甜?”

  秦梓悅抿抿筷子尖,小聲說:“甜。”

  “甜就多吃一塊兒。”向珊給她夾菜,不經意往對面一瞟,說:“今天是你九歲生日,九歲只能過一次,以後再過就變成十歲十一歲,這個日子以後會很難忘,不如讓徐途姐姐拿手機幫我們拍張全家福,你說好不好?”

  徐途微眯起眼,斜斜瞥著對面。

  秦梓悅這才露出幾分笑意:“好呀!”又轉過頭:“可以嗎,徐途姐姐?”

  徐途一時沒答,反而看秦烈。

  周圍吵吵鬧鬧,只有這兩人神思游離。

  秦梓悅抿抿嘴唇,小聲懇求:“徐途姐姐,我還沒照過全家福呢……照一次吧,可以嗎?”

  徐途眼神一晃,明白了她的意思。

  旁邊竇以小腿搭在膝蓋上,觀察片刻,默默嘆一聲,從兜里掏手機:“我拍。”

  “我拍。”徐途說。

  秦烈攤在桌面的掌心一縮,松松攥成拳,看她的眼中立即浮現鋒利冷銳的光。

  徐途視若無睹,端著手機,挑釁的笑笑:“再靠近一點兒唄。”

  向珊挑挑眉,索性站起身,來到秦烈背後,弓下身,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秦梓悅靠著他大腿,向珊稍稍側頭,露出迷人笑容。

  徐途手腕微轉,按下拍攝鍵。

  照片成型,她眼睛越過手機去看對面,小姑娘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眼中晶晶亮亮,眨了幾下,頃刻消失無蹤,她吸吸鼻子,又對徐途笑起來。

  徐途鼻端沒來由泛酸:“等等。”她說:“再拍一張,剛才虛了。”

  拍完坐下來吃飯。

  秦烈只動幾下筷,側過身來,低頭捲菸。

  向珊給秦梓悅夾菜,垂眸笑說:“你四歲那年生日,我們第一次帶你去遊樂場,你還記得嗎?”

  秦梓悅小口吃菜:“不記得。”

  “那時候你不丁點大,穿粉色連衣裙,扎羊角辮,特別可愛,吵著鬧著要吃超大份的冰激凌,最後只吃幾口,剩下的我吃,可是太大份,我也吃不掉,最後全被你爸爸消滅了。”

  分食一盒冰激凌。

  呵,徐途冷笑了下,桌面的小坑摳掉一層皮兒。

  向珊說:“還有一年冬天,你生病,我們半夜打車帶你去兒童醫院掛吊水,趕上流感期,過道走廊里全是人,沒有床位,我們只好找塊兒空地坐下來,後半夜你和我都睡著,你枕著爸爸左腿,我枕右腿……”

  秦梓悅有些印象:“那後來呢?”

  向珊夾了口菜,笑著說:“早晨你退燒,爸爸卻瘸了。”

  不知情的人笑起來,你來我往幾句,氣氛不能再融洽。

  同甘共苦、相依為命。

  徐途卷著舌尖的銀釘,手指用力摳兩下,終於摳掉一小塊兒木屑來。

  秦梓悅問:“還有嗎?”

  很尋常的夜晚,小姑娘努力回想著記憶里僅有的一點溫暖,仿佛只為記住,卻感覺不到絲毫滿足或幸福。

  向珊想了想:“五歲那年爬長城,你剛爬了幾步就喘得厲害,幾乎是你爸爸抱你上去的。那天很晚才回來,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也走不動,讓他背著。”

  秦梓悅笑笑:“我爸爸力氣很大。”

  向珊說:“是啊……”

  竇以聳著肩膀撐在桌子上,從對面那女人身上收回目光,往徐途碗裡夾了塊肉,小聲:“手指疼不疼?”

  徐途動作頓了下,又繼續順著fèng隙摳。

  秦梓悅說:“這個我記得,還有……”

  “秦梓悅。”旁邊男人終於開口,冷聲阻止:“別問了,好好吃飯。”

  向珊頓幾秒:“沒事兒的,悅悅感興趣,我可以講給她聽。”

  秦烈本就背著身,扭過頭,倏忽瞥向她,眸光凌厲,唇線繃直,一句話都沒說,氣壓卻瞬間將至最低。

  向珊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忌憚幾分,識趣閉嘴。

  她抬起眼,往對面淡淡撇過去,到底年輕氣盛,經不起挑撥,寥寥幾句自己就露了底。

  向珊愉悅的挑眉,低頭吃一口菜。

  飯桌上安靜片刻,有人起頭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氣氛才緩和過來。

  竇以撂下筷:“飽了,各位慢用。”

  他站起身,慢悠悠往他那屋去,走半道回頭問徐途:“你吃完了沒?來我屋裡玩一會兒。”

  隔幾秒,徐途收回桌上的手,站起來,也跟著他進屋了。

  這一玩兒,很久沒出來。

  九點鐘的時候,大人和孩子都回去休息,院子終於安靜下來。

  竇以打了個哈氣,盤腿坐床上看她,在洛坪待幾天,這兒沒有任何娛樂消遣,生物鐘都快改變。

  “只叫你待一會兒,也沒讓你不走啊。”他眼皮闔了下,打起精神:“我困了,想睡覺。”

  徐途在地上晃兩圈兒,走到窗邊,撩起布簾邊角往外看了眼。

  “再等會兒。”她把胳膊上的蚊子包摳出‘十字’花:“要不給你放首歌聽?”

  “放吧。”

  徐途取出手機,輕點幾下,放了首DJ曲。

  竇以皺眉:“還是放我的吧,這歌聽了腦仁兒疼。”

  徐途關掉,又在屋中轉悠起來。

  竇以手機里都是舒緩情歌,更有助睡眠,他拳頭抵著臉,不知不覺閉上眼。

  不知過去多久,他頭狠狠磕了下,清醒過來,“幾點了?”

  徐途看看表:“九點半。”

  竇以撐不住,換了個姿勢,側躺著,手撐頭,又瞌睡過去。

  這次沒睡多一會兒,他揉揉臉:“幾點了?”

  “差十分十點。”

  “這麼晚了?”他坐起來:“你不睡覺嗎?”

  “時間還早。”

  竇以說:“早什麼,你個女孩子,大半夜在我房裡,讓這院子裡的人怎麼想?”

  徐途睨他一眼,哼了聲,又去窗邊看了下。

  竇以後知後覺才想通,不由坐直:“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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