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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途本能摸了摸後脖頸,有學生怯生生問:“老師,然後呢?”

  “然後……”她接著說:“然後,長發女子慢慢回頭,咧開嘴沖小a笑起來,那笑容又恐怖又詭異。回去之後,小a就像走火入魔,天天惦記這件事。”

  窗邊有人路過,停了停,站邊上不動了。

  徐途繼續講:“有一天半夜,小a睡不著,獨自去了洪陽市郊的陽春湖,他又見到那女子在湖中游泳,只露著腦袋,黑髮四處飄蕩。這次她就在湖邊,但周圍黑魆魆一片,他並沒看清她樣貌,只感覺那女子牙齒雪白,兩眼黑洞洞的瞧著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小a蹲下準備說幾句話,但越來越覺得古怪,與其說她在游泳,不如說她一直飄在水面上,因為那女子手臂和身體從未露出來……”

  故事進入高cháo,徐途講的手心冒冷汗,她挺直背,驀地加快語速:“誰知,女子突然昂頭,笑著朝他撲過去,小a一下子伸出手接住,定睛一看,撞到他懷裡的,只是一顆披頭散髮的散發著惡臭的女子頭顱……”

  話音沒落,門板毫無預兆被人推開,弄出不輕不重的響聲。

  “啊——”徐途尖叫,她精神高度緊張,猶如驚弓之鳥般躥起來。

  孩子們也被嚇得一驚,跟著“啊啊”尖叫。

  一時間,教室里分貝報表,驚叫聲此起彼伏。

  秦烈握著門把手,臉色異彩紛呈,他站在那不吭氣,等著他們自動噤聲。

  徐途兩腳踩在桌子上,拍著胸口抱怨:“你怎麼進來也不打個招呼?”

  “怪我事先沒敲門。”

  她嘀咕:“早該有這覺悟。”

  秦烈面上一冷:“你下來。”然後掃視一圈兒,點點班長:“把窗簾拉開。”

  沒多會兒,日光鋪灑了進來。

  秦烈說:“沒精神的趴桌上睡覺,不困的都去操場玩兒。”

  這時徐途也跳下來,兩手在背後搓了搓:“我刷碗去。”她小耗子一樣要往外面躥。

  “老師!”

  “嗯?”她剎住步,反應極其自然。

  秦烈:“……”

  徐途略微一怔,臉紅了紅,撓兩下亂蓬蓬的粉頭髮:“怎麼了?”

  叫他的男孩大著膽子:“老師,你還沒講完呢。”

  “哦,其實這陽春湖啊……”

  秦烈站門邊兒,曲起手指敲兩下門板。

  徐途拿餘光斜他一眼,口型說:“下次再給你們講。”

  她快速逃離,跑回廚房,假模假式的刷起碗來。

  沒幾秒,秦烈也跟過來。

  他背靠著門邊卷了根煙,拿火點著的時候,輕輕探著下巴,垂眸,緊鎖眉頭。大團的煙霧升騰上去,他裹著菸嘴兒的力道已鬆開,眯眼朝里看,逮到她偷瞄他的目光。

  秦烈問:“你講那個結局是什麼?”

  徐途意外他會問,但還是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其實啊,在事情發生半個月以前,陽春湖那裡發生一起分屍案,而那個小a,恰巧為警方找到失蹤已久的女人頭顱。”

  她說完靜靜看了他幾秒,秦烈吸兩口煙才問:“真事兒?”

  “那當然!我有熟人,打聽的。”

  “什麼時候發生的?”

  徐途皺著眉,認真回憶道:“就十幾年前吧。”

  秦烈笑:“那時你多大?斷奶了嗎?”

  徐途眨兩下眼,沒等回答,他又問:“你說那湖在市郊?”

  “……嗯。”

  “你挖的?”秦烈臉色黑臭:“當我不認識洪陽,唬傻子呢?”

  徐途這才反應過來,乾笑兩聲:“那麼嚴肅幹什麼,開個玩笑嘛!”

  秦烈笑不出來,沉默幾秒,把手頭的煙抽完,像敗下陣似的搖搖頭:“我是不是應該給你畫個圈兒,約束活動範圍?”

  徐途也沒個收斂,嘚瑟的說:“我可不如唐僧金貴,哪兒還用你這麼費心思!”

  “你想反了,”秦烈晃晃手指:“給唐僧畫圈兒是為了保護他,給你畫圈兒是為保護別人。”

  徐途語塞,樣子也不裝了,把飯盆往水桶里一放,“怎麼,想給我‘畫地為牢’呀?”

  秦烈舉到嘴邊的煙一頓,斜眼瞥向她,覺得她這詞兒用得可不好,怎麼聽怎麼曖昧。

  徐途那邊卻無所覺,挑著眉,一副欠扁的樣子。

  他看了她幾秒,才將煙送入口中狠狠啜了口,然後扔地上用腳碾滅。

  秦烈指著她警告:“再胡編濫造些鬼神兒玩意嚇唬他們,看我怎麼收拾你。”

  放下狠話心裡才舒坦些,他說完便走,沒走幾步又停下,被她剛才這麼一鬧,差點忘了過來要問什麼。

  秦烈回身:“中午看見阿夫了嗎?”

  徐途一翻眼:“沒有。”

  “那小波老師呢?回家了?”

  “不知道。”

  她說話帶著情緒,想想也問不出什麼。

  秦烈徑直走進屋子,找來鐵飯盒,把剩下的飯菜盛進去,瞧她一眼,快速走掉。

  拐過轉角,小學校被牆壁徹底遮擋住,他這才停下,往後看了眼,眼神一虛,想起她剛才用的成語,不經意想起一句歌詞——

  ‘這一生都只為你,情願為你畫地為牢……’

  秦烈心中微妙的動了下,像有羽毛掃過胸口,輕輕落了下,又飄走了。

  回到碾道溝,已經快一點。

  偉哥許胖兒他們終於吃上飯,飯後在樹蔭下躺著養精神,都光著膀子,把衣服往肚皮上一搭,左右就他們幾人,也沒個忌憚。

  秦烈靠在稍遠的石頭上,穿著黑背心,一手搭著肚子,一手蓋住眼睛,他沒睡著,心裡盤算接下來工程怎麼幹,老遠就聽有人騎著摩託過來。

  阿夫停穩摩托,把飯盒從車把上取下來,連跑帶顛兒吼一嗓子:“哥幾個,等著急了吧,吃飯,都趕緊過來吃飯。”

  偉哥支起一邊膀子,笑著說:“你小子哪兒嘚瑟去了,等你送飯我們得餓死。”

  “呦,聽這意思吃完了?”他掀開飯盒:“那我不客氣了,差點沒餓死。”

  他蹲著,大口扒米飯。

  那幾人笑他沒出息,偉哥問他:“回去一個多小時,你到底幹什麼了?”

  阿夫頓了頓,揚起手臂:“這不讓樹給劃了,回去處理處理。”

  旁邊人立即笑起來:“你這樹劃的是處理好了,可胳膊上又多這些細檁子……”說著坐起來:“我看看我看看,呦,好像人撓的啊!”

  偉哥恍然大悟:“這是賣力氣去了?精神頭兒還挺足,看樣下午活兒都你的了。”

  其他幾人哈哈大笑,阿夫作勢拿筷子抽他,也不見害臊:“滾蛋,你跟馬慕青就快成事兒,別飽漢不知餓漢飢。”

  “我可沒你心急。”嘴上這樣說,心裡怎麼想別人就不知道了,偉哥把兩手墊在腦後:“還有不到三個月。”

  “瞧瞧這盼的,到時候灌暈你,讓你入不了洞房。”

  和男女之事扯上關係,話就格外多,大伙兒又笑鬧幾句,才各自躺下歇著。

  阿夫往米飯里夾幾筷子菜,走到秦烈身邊蹲下,討好的問:“烈哥,睡了沒,再吃兩口不?”

  秦烈掀開眼看他,淡淡說:“就他媽二五不著調吧。”

  阿夫嘿嘿笑,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好隱瞞:“這不幾天沒見了嗎,就找個地方說說話。”

  秦烈沒搭茬,重新把眼闔上,由著他在旁邊絮絮叨叨。他不愛管別人閒事,尤其感情方面更不想插手,只要別耽誤正事兒,愛怎麼著怎麼著。

  但這次不同,小波是城裡人,來這兒也純粹為了做好事兒,阿夫看上人家,成不成不說,總不能讓人姑娘家吃了虧。

  秦烈想了又想,側頭說:“你快三十的人了,做事之前先想清楚,你大老爺們的不怕,別污了人姑娘清白。”

  阿夫頓了頓,只說:“我負責。”

  “你負責?問過人家意見了?”秦烈掃他一眼,把話說清楚:“這批志願者也待了將近兩個月,可能再過過就撤回城裡。孫小波那天和我提過,這次她跟回去。”他說完便不再多話,扭回頭,拿手臂遮住眼睛。

  阿夫只覺得心口一緊,愣在當場,嘴裡還塞著滿滿的米飯粒,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第15章

  村東老於家殺了頭牛,打算今天拿到攀禹去賣。

  之前條件不好的時候,老於曾受過秦烈父親秦準則的幫助,所以一直心存感恩。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報,這些年境況好些,有點什麼好事兒,老於都惦記著秦烈一家。

  趕一大早,他挑了兩塊肉質最嫩的部位給送過來,秦烈顛了顛,十斤有餘,他分開一半放地窖里儲藏,剩下交給徐途帶學校去,叫大娘提前給燉上。

  大娘一早就拿調料煨著,不到十點牛肉下鍋,水開之後小火兒慢燉,肉香一點點飄散出來。

  大娘讓徐途看著火,她搬來小板凳坐灶台前面,捧著下巴看鍋上冒的熱氣兒,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嘆口氣,心想這人啊就是犯賤,之前在洪陽,山珍海味都不見得多看一眼,隔三差五鬧絕食,幾天不吃飯,也沒覺得餓。來洛坪這些日子,沒人寵著哄著,吃糠咽菜也這麼過來,偶爾碰見一頓好的,饞蟲都能給勾出來。

  她腦中一閃,驀地想起徐越海,想以前他怎麼變著法讓劉媽給做好吃的。

  徐途趕緊晃晃頭,怕想多了,待會兒倒胃口。

  又亂七八糟想了些別的,這時候,牛肉已燉半熟,大娘又往裡投了滿滿一盆土豆塊,等再次開鍋,香味更濃郁了。

  徐途抻脖子眼巴巴瞅著。

  大娘拿鍋鏟翻炒兩下,挑起一塊兒舉到她嘴邊:“嘗嘗。”

  徐途就著她手,迫不及待送到嘴裡,熱乎氣兒一躥,嘴撅起來,一個勁兒往裡抽氣。

  大娘笑得眯起眼:“慢點別燙著。好吃嗎?”

  徐途說不了話,衝著她直豎大拇指。

  中午放學,孩子們聞著香味跑過來,今天破例給多加半勺菜,一鍋土豆燉牛肉,頃刻見了底。

  等孩子們都走光,徐途才搬小板凳坐門口吃飯,小波站旁邊,往學校轉角望了望,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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