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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了電話,久路伸出手掌,感覺到細密的雨絲像無數銀針一樣扎在掌心上,冰冰涼涼。

  她嘴角掛上一絲微笑,陰鬱的心情終於明朗許多,卻總感覺差點什麼,好像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心無雜念,也並未覺得輕鬆。

  一根煙的時間,馳見打完這通電話,屏幕退到屏保,他盯著上面的照片瞧。

  是他給李久路拍的,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黑龍”飯店門口,那天下雨,她和馬小也分開後,她兩手遮住頭,站在街邊猶豫著沒有走。就在她微微側頭,向飯店裡張望的時候,馳見拍了這照片。

  當時他騎跨著摩托等在街對面,她穿著青藍色的連衣裙黑色打底褲,很乖巧很淑女的打扮。

  畫面上雨夜很大,她的身體卻很小,安靜站著,周圍一片暗色,她衣服發亮,整個人好像飄在雨霧中。

  這一直是馳見最滿意的照片。

  後來兩人在一起,他還酸溜溜地問她:“你當時想什麼啊?是不是還戀戀不捨流連忘返啊?”

  久路當時的表情很無語:“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回去拿雨傘。”

  屏幕黑掉,馳見笑了笑。

  他折身返回屋裡,碰見舅媽迎面走來。她很瘦,一臉尖酸刻薄相,不用深接觸,就知道是個兇悍潑辣的角色。

  馳見目不斜視。

  舅媽走過去又轉回頭,惡聲惡氣:“沒教養,小雜種。”

  馳見當沒聽見。

  “你不用跟我裝傻,趕緊把那老東西給我弄走,不然別怪我哪天不順心打死她,家裡沒幹飯給她吃。”

  她壓低著聲音,追在馳見後頭說。

  馳見腳步一停,她也立即停下。

  “怎麼,還有意見啊,你媽倒是早死躲清淨,這麼多年吃我喝我,不都是我們養?”

  馳見沒說話,稍稍彎腰,撿起旁邊瓶口粗的木棍,大力掄起,那棍子便在牆頭一折兩段。木齒形狀像把利劍。

  舅媽駭然一縮,提著的一口氣沒敢松下來:“你、你想幹什麼?”

  馳見轉身,尖銳的利刃直對她的臉,他語氣陰沉又緩慢:“你說,我現在捅下去,能不能弄死你?”

  舅媽向後退去,磕磕絆絆便跌坐到地上。

  這回不得了,她玩起撒潑打滾那一套,大聲哭嚎著:“翟逢山你快出來看看啊,你親外甥要殺我了,我辛辛苦苦為你們翟家一輩子,最後誰都不念好,還要殺我!”

  馳見覺得可笑,從前只聽鄰居們講過,這次見識到,真是大開眼界。

  舅媽:“翟逢山!你死啦!你給我出來,快瞧瞧你親外甥在幹什麼?”

  沒多會兒,一個矮個中年男人跑出來:“怎麼了這是?”

  “他要殺我。”她指著馳見。

  翟逢山看向他手裡的木棍,少年氣盛,做出點衝動事兒也有可能,他一時不敢上前,只道:“小見,你把棍子放下,這麼對你舅媽要遭報應的。”

  木棍一變方向,對準翟逢山:“有你在前面擋著,我怕什麼。”

  “你、你……”他往後退兩步,說不出話來。

  “我的小見啊,你這是幹什麼!”陳英菊聽見動靜,扶著牆壁從屋中出來,被這陣勢嚇壞了:“快把棍子放下,可千萬別傷著人啊。”

  馳見回頭,語氣不輕:“外婆您進去。”

  陳英菊哪兒聽他的,上前緊緊抱住她的手臂,硬是把那木棍奪下來。馳見從不知道外婆有這麼大的力氣。

  “小見你別做傻事,傷人犯法的。那也是你舅,你不能動手……”老人抹把眼睛,哽咽起來。

  馳見趕緊摟住外婆,輕聲勸道:“您可別哭,我不來真的,就嚇唬嚇唬他們。”

  這時候地上的女人也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別在這唱戲了,禍不都是你惹出來的。”

  翟逢山也道:“是啊媽,您說您在小泉待得好好的,小見現在條件比我們好,您在那兒我們也放心……您一回來,家就不消停。”

  陳英菊抹掉眼淚,連連點頭:“是,是……”她看向對面的兒子兒媳:“明天我們就走。”

  第二天清早,久路睜開眼就給馳見發信息,問那邊的事情解決沒有。

  馳見告訴她,他和外婆正坐在去平衍的長途客車上,大概下午就能到小泉。

  久路這才稍稍安心。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久路放下手機,從床上坐起。

  她的床鋪挨著窗戶,只要稍稍抬手,就能把窗簾拉開。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太陽升到老高,光線充足,企圖要把潮濕的世界快速曬乾。

  對面床大菲抱著被子滾兩圈兒:“路姐啊,這才幾點,快把窗簾遮上,怕光怕光。”

  久路這會兒心情似乎不錯:“別睡了,我們去食堂吃早飯吧。”

  “不去不去,要睡覺。”

  羅芬揉揉眼,趴在床上抬頭看她。只見一束陽光照射進來,剛好籠罩著床上坐的少女,不,說少女不確切,她目光中透出屬於女人的嫵媚。長發蓬鬆,穿著細肩帶的綢子睡裙,露出筆直秀氣的鎖骨和一點點胸前溝壑,笑容卻乾淨、靜美,好像天使與惡魔的結合,外面陽光也失去了色彩。

  羅芬說夢話:“路姐你好美!”

  久路笑笑,又看向窗外,今天的藍天和白雲也很美,但願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吧。

  她給江曼撥了通電話,那邊照舊沒接。

  李久路在床上呆坐片刻,告訴自己別多想,下床洗漱。

  馳見來看她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中旬,對北方人來說,是一年中氣候比較舒服的季節。

  兩人去了海洋館,聽說館內新運來幾隻鯨寶寶。

  幸好不是周末,海底隧道的人特別少。

  馳見帶著她走下水平扶梯,站在玻璃罩子前,看魚群游過。

  “沒看見鯨魚啊?”

  “這隧道這麼長,哪兒那麼容易就碰見。”馳見拉住她往前走:“去前面看看。”

  結果鯨魚沒找到,先看見一隻“美人魚”。她的魚尾是紅色,上面鑲嵌著閃亮銀片,長發海藻一樣飄舞,魚群全部圍繞著她。

  馳見忍不住駐足欣賞,好一會兒沒挪開眼。

  久路掐他,“那是鯨魚?”

  他將她往身前一帶,環抱在懷裡:“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她輕輕一努嘴:“長得漂亮,身材好。”

  “我有那麼膚淺?”馳見輕哼一聲,手指撥了撥她耳垂兒:“我在想啊,要是裡面的‘美人魚’換成我媳婦,准比她游得好看。”

  久路側頭:“為什麼?”

  “你腰多細啊。”

  “還說不膚淺。”

  他一笑,在她耳邊說了句葷話。

  久路臉熱,用手去推他。

  裡面的“美人魚”注意到他們,雙手比劃幾下,隨後手指擺出愛心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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