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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路緊緊肩上的書包帶:“早上起晚了,忘記帶,等回頭拿給你。”
“好。”他看看街道:“真不用我送?”
李久路搖搖頭。
“那你路上小心。”馬小也掃一眼周圍,把久路拉離門口,站到相對僻靜的牆根下:“等我電話。這回多晚我都打。”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
男孩身上獨有的氣息伴隨酒氣飄過來,路燈下,他眉眼十分悅目。
“走吧。我也上去了。”
“好。”
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門口,久路回頭看向街道,這才想起雨傘忘在樓上了。
正考慮要不要拿一趟,對街一陣急促又連貫的車笛聲。
李久路看過去,陳舊陰暗的矮房前停著一輛摩托,車燈在雨幕里打出暖黃明亮的光,車上坐一人,朝街一側的腳掌穩穩踩著地面,膝蓋微彎。
他穿著黑色外套和黑褲子,沒有戴頭盔,見久路不挪步,又按兩聲喇叭。
李久路回頭看看樓上的某扇窗,放棄回去拿雨傘的念頭。
她避讓開行人,雙手遮在額頭上,挑著乾淨的路跑過去。
馳見沒握車把,手臂鬆弛的搭在兩腿間:“你是不是傻?”
“……”
“喇叭快按半個小時了。”他誇張的說。
“我沒注意聽。”
“太投入,可以理解。”
久路:“……”
馳見有幾秒沒說話,從上到下看了她一遍。她穿一件青藍色粗毛線休閒連衣裙,黑色打底褲,一雙淺口運動鞋——顯得腿很細,腳腕一彎就折。
李久路挪步,及時打斷他的視線:“你叫我有什麼事?”
他目光抬上來:“你去哪兒?”
“回家。”
馳見:“那正好,我們同路,稍你一程。”
“現在去看你外婆?”李久路從袖口撥出腕錶:“已經八點多了,老人院七點就關門,要明天早上才能探望。”
“本來想碰碰運氣。”馳見很是隨意的點點頭,一抬眸:“這不碰見你了麼。”
李久路抿抿唇,轉身走開。
“哎——”馳見愣了下,從車上跳下來:“你等會兒。”
她書包上的鯨魚鎖扣被雨水洗得黑亮,不斷晃蕩。
久路側頭:“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們好像也沒多熟吧。”
“不熟嗎?我可幫過你兩次。”
她看看他,又轉回視線,依舊避開水坑往前走。
沿途轎車、摩托飛馳而過,車燈下,雨仿佛下得更加綿密了。
馳見手插著口袋,腿長,跨開大步就能跟上她。
“不記恩也行。”他說:“江主任好像知道我們是同學,上次聊得挺開心,她還要我去家裡找你玩兒呢。剛才你從飯店出來,旁邊還有一個人,你們……”
李久路猛然停下腳步,馳見閉口,衝出半步,停下來轉頭看她。
“怎麼不走了?”他嘴角漫不經心挑上去。
久路眼微垂,目光落在他唇角。
“……你。”她頓了下,“剛才全都看見了?”
“你指什麼?”馳見明知故問。
“能當沒看見嗎?”
“你說呢?”他得寸進尺:“我這人吧嘴不嚴,尤其不爽的時候,就愛說廢話。”
李久路垂頭想了想,識時務的問:“現在不爽了嗎?”
“快了。”
兩人在濕漉漉的街頭對站著,今晚百花路格外冷清,不見行人,只剩車輛跟霓虹。
馳見向後望了眼,說出的話特別大言不慚:“放心,你很安全,我對未成年人不感興趣。”
“……”
“走吧。”他掐起一點兒她胳膊上的衣服:“我車要是被人開走,把你賣給我都不夠。”
“關我什麼事。”她小聲嘟噥。
李久路不情不願跟他回到摩托車旁,兩人已經澆半濕。
馳見相對好些,衣服是防雨材質,腳上皮鞋不透水,只頭髮被雨打濕。
他拿肘上布料幫她劃掉后座的水,先一步跨上去。
這邊嗡嗡響了兩聲,馳見朝後揮頭:“上來。”
久路猶豫片刻,剛挪步,他道:“等等。”
“早戀了?”
李久路:“……什麼?”
他忍不住挑撥離間:“我以為,即使是普通女同學,這樣的天氣也應該送一送。如果不送,最起碼遞把傘或者給披件衣服。”
他笑了下,客觀的評價:“你這男朋友顯然不稱職。”
李久路瞪著他,覺得他那笑容特別礙眼,一臉幸災樂禍。
馳見無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手臂揚起,披在她身上。
久路仍然瞪著他,但那眼神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她黑色瞳仁像雨一樣濕潤,比夜還深沉,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怎麼,馳見忽然憶起游泳館遇見她那天,她一身黑泳衣,從他頭頂游過,閉緊眼,軀體十分柔軟,像鯨魚歸海那樣自如。
他深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衣服的帽子一蓋,遮住她的目光。
“別看了。上車。”
帽子很大,兜頭罩了下來。
久路視線變暗以前,看見衣角在燈火中飛揚的樣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落下眼,抓住座位邊緣跨上去。
摩托開起來,他身體幫她遮住風雨。
這個夜晚,她心是失落的、潮濕的、好像也挺溫暖的。
第7章
飯店二樓是有些陳舊的上懸窗,雨滴打在玻璃上,一道道水柱向下流。
這場雨反反覆覆,好像又大了些,聲音幾乎蓋過屋裡的喧鬧。
馬小也起身給梁旭盛湯,踢到腳邊的東西,低頭看,是一把白色雛菊圖案的雨傘。
他愣了愣,這才想起傘是久路的。
梁旭還舉著碗:“盛啊,想什麼呢?”
他驀地撂下湯匙,“我出去一趟。”
馬小也彎身撿起雨傘,搬開椅子,快速繞過餐桌。他弓腰從窗戶往外看,剛想衝出去時,又飛快退回來。
眯眼努力辨認,對街停著一輛摩托,旁邊站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褪下自己衣服,披到對方身上,那女孩穿青藍色連衣裙,背上一個黑書包。
他們不知說了什麼,女生也坐上摩托。
陣陣轟鳴聲中,摩托飛一般駛了出去。
速度的確很快。
李久路本來是扶著座椅的,某個路口,前面的人突然提速,她身體後傾,險些隨慣性甩出去。
馳見感覺腰間衣服一緊,笑了笑,速度才穩下來。
兩人穿越無人的街道,百花路以外,夜色平添幾分黑沉。
風馳電掣的速度,和風雨同行,瘋狂的、刺激的,幾乎是一種新體驗。李久路身體裡每個細胞都甦醒,拽著他衣服的手搭到他肩上,帽子吹下來,頭髮濕噠噠黏在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