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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動,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輪番逗留:“哥,姐,我等你們。”
伍明喆顛了顛背上的包,終於轉身離開。
他走起路來身子左右亂擺,馱著背,晃蕩著腦袋,渾身上下都是年輕人吊兒郎當那股勁兒。
雖已成年,背影還很單薄。
李道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搭著伍明歆的肩膀,呲牙管他叫哥的情形。
遮在烏雲後的太陽突然冒頭,一縷光線直刺得他眼發脹。
李道滾了下喉,忽然叫:“伍兒。”
伍明喆幾乎立即停下,轉身朝兩人快速跑過來。
李道一把罩住他後腦勺,將他用力扣進懷裡。
顧津眼眶泛紅,手指抵在唇間,牙齒輕輕咬著一處皮膚。
過了會兒,她往前走幾步,手臂輕輕攏住這兩人。
李道聲音低啞:“出去了,就是老天爺給你重頭來的機會,你還小,一切都來得及。”
伍明喆點頭,猛擠了下眼睛。
“遊戲裡命有無數條,但你的就一條。”他叮囑:“好好把握住。”
“知道了。”
李道問:“怕不怕?”
伍明喆猶豫幾秒,仍是答:“不怕。逮捕就逮捕。”
李道重重拍兩下他的背,低聲說:“別怕,沒事兒。”
時間在靜默里悄悄流淌著,良久,李道揉了揉小伍的後腦勺,捏住他肩膀將他轉過去,向前一推:“走。”
這次,伍明喆沒有回頭。
天再次陰沉下來,世間萬物變得朦朧昏暗,草亂擺,也只有草在擺。
前方連人影都沒有了,李道插著胯,低下頭去,過很久,他一聲不吭,只拿拇指跟食指按住眼睛。
顧津依偎著他,手在後攬住那窄瘦的腰身,一下一下輕撫著。
一架飛機升空之時,他們離開。
車子與飛機並行,一個向前,一個升空。
李道握緊方向盤,卻是壓低著腦袋看它直衝雲霄。
就如同一隻鳥,擺脫束縛,獲得了真正自由。他的心往下狠狠一沉,天平更加傾向於那個徘徊良久的念頭。
李道下意識看顧津,她卻看著另一側的窗外,沒有察覺到。
持續一整天的陰沉天氣,最終一滴雨都沒下。
傍晚時分,忽然轉晴。
車子行在筆直寬敞的公路上,長到仿佛沒有盡頭。
天邊灑落萬道霞光,紅粉與橘黃相接,然後是大片大片暗淡的藍。雲的顏色更加濃重,邊緣又如棉絮般輕盈透亮。
李道將車停在靠山一側的荒草地上,拉著顧津,穿過公路,來到另一側的欄杆處。
下面是深不可測的谷底,視線拉遠,穿過樹尖兒,看見剛才那片天空。
靜默著站了會兒,兩人沒有說話。
李道拆了片口香糖卷進嘴裡,也遞給她一片。
顧津接了,卻說:“我想抽根煙。”她揉了下鼻子:“我抽了?”
李道看她幾秒:“少抽吧。”卻沒強硬阻止。
一聲輕響,眼尾騰起淡淡煙霧,李道再次轉頭,看著她抽。那煙還是先前他買給顧津的,還剩大半盒,她菸癮並不大。
偶爾有大車轟隆隆飛馳而過,顧津這時候開口:“如果沒有我,你們應該都安全了。”她頓了下,“或許顧維也還活著。
李道說:“錯在我們。”
顧津轉頭:“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他答不上來。
顧津又問:“我們真能成功出去麼?”
李道更不知如何作答。
一行七人,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心懷滿滿的愧疚,被遺憾與懊悔折磨,一面是兄弟大仇,一面又想自我救贖,更難抉擇是旁邊這姑娘的依賴跟兩個人的將來,他萬般不舍。
李道被逼到懸崖的邊緣,茫然四顧,不知如何進退。
顧津沒再問,兩人陷入沉默,並肩站著,眺望遠處的天空。
李道身姿透出幾分頹懶,口香糖的錫紙無意中被他搓成長長一條,夾在中指跟食指間,如捏著一根煙。又勾起小指撓了撓髮際的位置,才將錫紙扔掉。
李道緩緩問了句:“想去找你媽媽麼?”
顧津說,“顧維不是想?”
“那你呢?”
她吸著煙,沒說話。
李道默幾秒,最終還是玩笑著說了句:“不想去就回上陵,想去就光明正大的去,也許換一種方式,你能更自由。”
顧津不解:“什麼意思?”
他笑著:“我自首,講出實情,換回你的自由。”
顧津扭頭看著他,半晌,慢慢轉開視線,不知不覺中,煙身被自己捏出不大不小的彎痕。
山谷的風順腳底襲上來,她指尖有點抖,不得不拼命攥緊拳。
李道來抱她。
顧津輕輕偎了進去。
她的臉頰蹭兩下他胸口,說道:“我知道……搶劫罪視情節輕重,會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無期或死刑。”
“嗯。”他胸膛微微震顫。
“那我呢?”
李道嗓中乾澀,喉結一滾,使勁吞咽了一下:“自首也許沒你說的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