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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們在客廳的爭執,她聽得一清二楚。
顧津見過每個人的樣貌,所以已經不是單純的顧維妥協她就能自由,也就是說,在他們全身而退離開這裡以前,是不會放過她的。
顧津內心湧起深深的絕望,她開始懷念那座城市裡,只有十幾個平米的小單間。從前總是抱怨過道太窄,房子太老,暖氣片溫度不夠高,可現在想回去,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是奢望了。
其實顧維說得對,只不過讓她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哪裡都是她自己,沒有任何差別。
但事情不是這樣看,自打顧維走上這樣一條路,她好像就失去了這個哥哥。顧津不是正義凜然、嫉惡如仇,但她能分辨是非黑白,也懂得善惡有報。
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她能做到的,敬而遠之。
顧津沉沉嘆氣,拖著發軟的雙腿往院門方向挪了挪。
這院子很曠,堆滿舊柴和破木板,青磚鋪就的地面,夾縫裡冒出黃綠不齊的野草。
四周空無一人,角落並排停著輛銀色SUV和一輛紅艷如火的尼桑轎車。顧津沒太注意,又往前走了幾步,就在抬腳跨出門檻那一刻——
“再走一步。”
顧津後腦一麻,一股電流順腦殼一直竄到天靈蓋兒。她動作驀地停住,昨晚男人□□上身的蠻野形象立即浮現在眼前。
還未落地的腳掌硬生生收回來,她扶著門框回頭,尋聲望去,男人正坐在那輛銀色SUV里,此刻車窗落下,他手臂搭在上面,露一截麥色皮膚,肌理走向突出,顯得張弛有度。
天氣雖已轉暖,但也不到穿短袖的季節。看著都冷。
顧津舔了舔嘴唇,聽見自己說:“我不是要逃,只是……散散步而已。”
車子是和她背道而馳的方向,李道沒有回頭,只在後視鏡中看她。他另一個手腕搭過來,中指彎曲,抵著拇指肚,將揉捏成團的口香糖錫紙快速彈出去。
粗糲的手指沾著黑色髒污,是剛才修車留下的痕跡。
“我的意思是,你再走一步……”他故意頓了下:“看看你哥在沒在外面。”明明說著捉弄人的話,卻一本正經。
顧津心中很是牴觸,但不太敢與他對視。
李道說:“看看啊?”
不知為什麼,顧津竟傻傻的依言往外看,不過沒敢邁步,只向外探了探身體。
“有人嗎?”
“沒有。”
她轉回頭去。
車窗位置卻多出一顆腦袋,是個女人,白面紅唇,波浪長發,妝容很是精緻漂亮。
杜廣美疊在李道身前,有些調皮地朝她眨眨眼,笑著說:“逗你呢,理他幹嘛。”言語間親近又狎昵。
顧津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指尖夾的女士香菸上。
青煙縹緲,絲縷消融。
她頓時口乾舌燥。
杜廣美懶懶的語氣:“這裡是郊區,方圓幾里都是荒地,人挺少的,車也不通,所以還是省省力氣,別瞎折騰了。”
“說了只是散步。”她低聲頂回去。
“什麼?”杜廣美沒聽清。
李道卻掀開她上身,這才又在後視鏡中看到顧津瘦小的身影。
兩人目光在小小鏡片中不期而遇。
李道:“不打擾你,你慢慢散。”語氣隨意,似乎篤定她沒那膽子敢逃跑。
車窗升上,車內事物被黑色玻璃遮擋住。
顧津本應一頭扎進屋子裡,卻不知因為什麼在較勁,扭回身,竟步伐生硬地在院子裡溜達起來。
她臉上妝容有些花,頭髮也稍微鬆散;穿著昨晚那身衣服,杏色貼身高領打底衫和工裝長褲,衣擺束進褲腰,略略勾勒著曲線,尤其那雙腿,格外筆直修長。
杜廣美被推回副駕位置,穩了穩身體,側過頭,見他目光仍然停留在窗外。
她輕飄飄的:“這是瞧什麼呢?”故意湊過去,順他視線好奇張望。
李道一笑:“她這衣服穿得有意思。”
杜廣美沒明白,想追問兩句,李道已經回到剛才的話題:“你那車我就開走了,待會兒給你張卡,裡面……”
她伸出手指抵上去,截住他的話:“你這是成心不給咱倆留念想?車你開走,但錢我不會再要了。”杜廣美點點他下巴:“我要讓你知道,這世界上也有錢買不來的東西。”
李道挑眉:“什麼?”
“情。”
“發情吧。”
“去你的。”杜廣美輕推他一下。
她笑過後,車內安靜片刻。
“你……就不能晚走一天嗎?”
李道卻說:“萬一郭盛的人真找到你頭上,你就實話實說。”
“我不會出賣……”
“別把話說太滿。”李道聳開她的手,不耐:“你是聰明人,再怎麼著別給自己惹麻煩,說到底無冤無仇,郭盛不能拿你怎麼樣,可能受些皮肉苦,這點我對不住你。”
他稍微頓了下:“到時候就說是我強迫的,我們不定到哪兒了,他抓不著。”
“放心,他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一個……我這樣的人身上的。”杜廣美說:“何況這房子是我表姑媽留下的,荒廢多年,沒那麼容易被查到,否則也不會讓你們做碰頭地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