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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域,好厲害!”曉果撲上來一把抱住和自己心靈相通的人。

  羅域環著他,毫無異色地繼續誇獎:“是曉果畫得厲害,我才能猜出來。”

  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見周阿姨端了點心給曉果,羅域便放開他,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杭岩在那頭道:“羅老闆,這周在A市有個研討會,請了不少中外名家,Dr.Moore也在邀請名單里,我詢問過他的行程,他可以提前兩天來,正好給你做個徹底的大檢查,如果你同意,他今晚的飛機,我們明天就可以開始。”

  杭岩說完,立時等待羅域的回答,沉默中能聽見他一下一下沉重的呼吸聲。明明現在的羅域已經不同於以往,但許是習慣了對方的消極態度,每每遇到這類問題,杭岩總會不由得提起心來,他想,除非羅域真正康復,要不然自己估計有著操不完的心吧。

  那頭,羅域笑著在看曉果吃甜筒,吃完一個他還想吃一個,但是被周阿姨阻止了,於是曉果的爪子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委屈了。

  羅域的嘴角楊著,開口的話也是溫柔的。

  “明天檢查?行吧。”

  掛了電話,羅域走過去又拿了一隻甜筒,道:“曉果畫出了那麼好的作品,就多吃一個當做獎勵吧。”

  曉果聽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繞著羅域跑了兩圈才接過他手裡的甜筒,那動作簡直和趴在地上的西瓜一般模樣,也不知是誰向誰靠攏。

  周阿姨只得無奈離開,而方璽像是也聽到了羅域剛才的電話,在對方頷首後先出去準備了。

  曉果跑了一陣又乖乖地坐回了電腦前,一邊吃冰激凌一邊拿起筆繼續他的創作。

  羅域頗為感興趣地站在曉果背後俯下身湊近看著,注意到曉果又在西瓜身邊畫了一個高高的人,然而正待細化時,曉果發現羅域一直沒走,他便忽然害羞了起來。

  “唔……不要看……”曉果竟然拿手擋住了屏幕。

  羅域皺眉,好像不高興了:“為什麼不讓我看?”

  曉果倒是滿臉的笑:“畫好,再看。”

  羅域哼了一聲:“你是小氣鬼嗎?我還給你多吃了一個冰激凌你忘記了嗎?”

  許是這段日子羅域對他實在太過有求必應了,別說是生氣,就連一點點讓曉果不開心的舉動和話羅域都沒有說過,好幾回板起臉也是為了故意逗他,曉果已經能感覺得到羅域的情緒了。

  他依然笑得兩隻眼睛都是彎彎的,討喜地把冰激凌遞到羅域的嘴邊。

  “給你……吃,好吃。”

  羅域察覺到那軟軟涼涼的東西湊得極近,不由感嘆了一句:“別以為你用這個收買我,我就會上當了。”

  說到此,又忍不住瞥了眼那隻圓圓的小甜筒,上面還能看得見曉果的牙印,“不過,我還真是好久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自從病了以後,羅域有許多東西忌口,生冷煎炸的他全碰不得,此刻見曉果嘴邊還粘著純白的奶油,羅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想念。

  “但是……我不能吃怎麼辦?”羅域有點可憐地問。

  曉果能分辨羅域有沒有生氣,但是他卻判斷不出羅域是不是真的在難過,一聽這話,曉果立刻沒了笑容,眉毛也耷拉了下來。

  羅域見他不停眨著眼睛,好像在努力為了自己琢磨要如何是好時,忽然笑了起來。

  “啊,我想到辦法了,這樣就行了……”羅域說著,驀地貼上了曉果的唇。

  正思考著的曉果半點都沒有防備羅域這一下的偷襲,直接就被堵住了嘴巴,然後感覺涼涼地舌探進了唇內,又在自己的口腔壁上細細地舔了一圈,半晌才退了出去。

  “嗯,原來是甜的呢。”親完後,羅域感受了一下味道,然後笑著評斷。

  曉果咬了咬自己的嘴巴,只覺得臉有點熱,但還是沒忘記回答羅域的話。

  “嗯,冰激凌,是甜的……”

  “我是說別的。”羅域道。

  別的什麼?曉果又聽不懂了。

  不過這個問題羅域沒打算回答,他只是忍不住又在曉果的臉上親了一下後,才認真地問:“那等畫好了我再來看,不過印出來後你想掛在哪裡呢?”

  別說,曉果還真有想:“房間裡!”

  客廳的牆上已經掛了兩幅畫,一副是曉果的作品,還有一副是羅域送他的。明明從風格到水準都是天壤之別的兩幅創作,並肩而擺卻莫名產生了一種其妙的和諧感,不止曉果看得喜歡,羅域坐著的時候也會時常忍不住去欣賞。要是再在臥室里掛兩張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睡覺的時候也能看看。

  羅域這麼想著,暗暗下了個決定。

  由著曉果在這兒繼續埋頭苦幹,羅域轉身下了樓。

  因為之前已經畫過一幅畫了,畫架和其他工具都還擺放在院子的儲藏室里,羅域將之取出架好,又抬頭看看陽光,和風細暖艷陽高照的日子,真適合從心地創作些什麼。

  從小羅域的興趣愛好就非常廣泛,除了之前對曉果展示過的小提琴、繪畫還有建模外,羅域還會圍棋、茶道、鋼琴,以前身體好的時候游泳、擊劍、騎馬等等都不在話下。不過與其說他多才多藝,不如說他小時候實在是太閒了。其他小朋友用來和同學相處玩耍的時間都被他用來在家裡搞這些了。聽來好像挺可憐的,但是羅域從不覺得,是的,不覺得,不覺得寂寞,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沒有玩伴一個人有什麼不好,因為他從生來就是這樣習慣了。

  但是習慣並非不能更改,以前的他也想不到現在的自己會變得不再喜愛獨自一個人,甚至願為了另一個人將曾經學的那些所謂愛好都花在他身上。

  “改變啊……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在他沒發生前,你永遠不知道是好是壞,又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是當你意識到時,往往其實已經到了不能不接受的時候,過度的抗拒有時反而顯出自己的掙扎和無力。”

  羅域邊說邊手持畫筆,在紙上描摹起輪廓來,接著還退後觀察著效果。不過片刻都沒得到什麼回應,羅域不得不停下了手,朝院子的後門處望去,然後又輕輕得問了一句,“你說對不對?”

  話落,門邊的樹杈動了動,片刻才慢慢走出了一個人來,竟是好一陣沒有露面的羅寶蝶。

  只見羅寶蝶與幾個月前相比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身上的套裝顏色沉暗,眼神潰散,面色灰白,以前雖然沒什麼話語權,但好歹還能看得出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現在瞧著就像個走投無路的難民。

  羅域對此倒未表示出什麼意外,只是笑著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羅寶蝶的回答卻是:“你說得好聽,改變……不抗拒,不掙扎?你做不做得到呢?”

  羅域無奈地搖頭:“我那時候沒做到,所以……自食其果。”好像發現到這個成語十分奇妙,羅域又念了一遍,繼而逕自笑了起來。

  “挺好的,挺好……”

  對面的羅寶蝶看著他這樣的笑容,也勾起了嘴巴,但是笑意卻沒有進到眼中。

  羅域笑夠了,又問了每回見羅寶蝶都要問的問題:“寶凡好嗎?”

  羅寶蝶這次卻沒像之前那般扭捏遮掩,難得地大方地實話道:“他不好……他一直賭錢,然後就被追債的人逼得從十樓跳下來,現在摔得高位截癱了。”

  羅域點點頭,手下作畫的筆卻連頓都沒頓:“唉,年紀輕輕地,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說著又似想起了什麼,“范女士……你母親的事我也知道了,節哀順變。”

  羅寶蝶頷首,說話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收到你的花了,很漂亮。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實她現在可討厭紫羅蘭了,紫羅蘭的花語……‘永恆的美’,呵呵,她得了皮膚癌,全身七成的皮膚都潰爛了,你說她看著這個花還能高興嗎?反而是jú花,皺巴巴的,和她好配啊……你是不是也沒想到?”

  問完,羅寶蝶又自己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你應該想到的,當時我都放棄治療了,是你硬要她活著,活著慢慢地等死,這就是羅域你要的結果啊,現在終於如願了……”

  第七十八章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面對羅寶蝶這樣的指責,羅域的回答只是無所謂的一笑。

  “是她自己想活著的,難道你沒感覺出嗎?”

  羅寶蝶也笑了,竟然同意了羅域的說法:“也對,我母親明明在你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但是私下比誰還要強,怎麼會輕易就去死呢。”

  羅域頷首:“這一點上,你其實和你母親很像。”這話接在羅寶蝶後說,聽來莫名的諷刺,但羅域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真誠的。

  羅寶蝶並沒有生氣,只是糾正了羅域:“我沒她那麼執著,一定要把羅家所有的東西都握在自己的手裡。我沒有關係,我拿不到也沒有關係,只要羅家其他人也拿不到就行了。”

  “所以你把這個重任交給了羅寶凡?”羅域點點頭。

  羅寶蝶無奈,眼內閃過一絲厭惡:“但他卻老是讓我失望,我教了他二十年,結果卻還是教出了個廢人,不中用的東西。”

  羅域好奇:“你為什麼不自己來呢?”

  “你不懂我,羅域,我母親活在你母親的陰影里,我又只活在你的陰影里,你不知道那些年我受到的灌輸是什麼樣的。”

  羅寶蝶說到此,搖了搖頭,不由回憶起從前。

  “我記得我第一次到羅家的時候只有八歲,在此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棟小公寓裡。羅擎朗對自己不在乎的人,還真是小氣得厲害,哪怕那是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和自己的親生女兒。”

  “你過得不好嗎?”兩人也算同住了這麼多年,羅域直到現在才有興趣問起羅寶蝶的過去,當然興趣也不是非常大,他的眼睛還停留在眼前的畫上。

  羅寶蝶道:“不是很好,就像你說的,我母親范綺想要的太多了,但是她想要的一切都因為我不是男孩,而暫時都得不到了。她對我很不喜,但是又很嚴格,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她覺得我是一個有用的人。”

  羅域表示理解:“這得怪羅擎朗,重男輕女,剛愎自用,這樣不好……”

  羅寶蝶卻笑了:“你得怪你媽媽,如果不是她隱瞞羅擎朗自己的精神狀態,以致結了婚後才知道根本無法生育,以免精神疾病遺傳,羅擎朗也不會這麼執著於另外要生一個繼承人了。結果卻沒想到,范綺懷了我,張芷芊也偷偷懷了孕。不過……如果我是羅擎朗,這兩個孩子,我都不會要……”

  “他的確都不想要,”羅域心平氣和道,“只是你被羅禹蘭保了下來,而我,是被我母親以死相逼,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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