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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薄唇微啟,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
然後,他真的轉身走了,輕晚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強忍著心頭的酸楚,不讓眼眶凝聚的水汽泛濫。她不敢相信,他當真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了,幾乎是下一秒,她就後悔了——沉默就沉默,其實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幹嘛還要計較?她飛快的轉過身,想要喊住他,可是人來人往的車站口,哪裡還有他的身影,行人來去匆匆,最熱鬧的車站,她卻第一次感覺那麼的孤單。
輕晚有一種錯覺,他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咬唇,好委屈。其實她從來都沒有說過,就連蘇藝都不知道,她並不是什麼都放的開,她的內心存在著很強大的不安全感,每一次如笙送她回寢室之後,她總會想,這是不是一場夢?會不會睡了一覺,如笙就變回了以前冰冷疏離的樣子?交往了這麼久,她沒有得過什麼實質性的承諾。雖然大多數的女人都說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諾,但是在戀愛的時候她們不都會傻傻的去期盼,即便知道是謊言,即便知道最後仍舊實現不了,但是那短暫的心滿意足還是會讓她開心一整天不是麼?
可是,他連謊言也吝嗇於她。
她呆呆的望著人來人往,心裡始終是懷疑的,如笙,你究竟喜不喜歡我?如果喜歡為什麼從來不說。如果不喜歡,為什麼又要給我你喜歡上我的錯覺?
直到一道暗影籠罩在她眼前,她本能的抬起頭,傻傻的看著本已離去,此刻卻站在她面前的人。
“如笙……”她猛地撲到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腰,聲音明顯的顫抖,“我以為你真的走了,我以為你真的丟下我了……你真的好可惡。”
如笙的身子有些僵硬,將她扶起,擦了擦她臉頰上的淚水,蹙眉說:“我去幫你買早餐了,帶去車上吃的。”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走?而且還細心的想到她沒有吃早餐。
她不是不感動,事實上,她的胸口悶悶的,漲滿著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她又換上了笑眯眯的容顏,土匪一樣拿過他手上的袋子,“讓我看看你都買了什麼啊……”有一瓶加溫的豆奶還有兩個肉絲麵包。心口的悶悶感更強烈了,如笙平時很節省,早餐更是吞兩個包子就了事了,可他幫她買的早餐,對於尋常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對於他來說,那是他一天三餐加起來的價錢。
“如笙,你家電話號碼多少?我放假了跟你打電話好不好?”
“我家沒電話。”他搖頭,接過她手中的行李袋,只讓她提著他剛替她買來的早餐。
宋輕晚!你真是哪壺不該提哪壺!她有些懊惱自己的嘴巴怎麼這麼笨。想了想,想說要不放假了你有空有跟我打電話吧,再想一下,電話費那麼貴,還是省著吧。是誰說過,當女人開始替男人省錢,那麼代表她已經愛上他,毋庸置疑,愛上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替他省錢卻是人生頭一回。
“那你記得一定要想我。”她怕他又是沉默,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就繼續說:“要不你先回去吧?待會兒你還要工作,很趕的。”
他搖頭,“我陪你等。”
如笙的慣性簡潔,可是那一刻,她大概是想哭,僅僅四個字讓她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cháo濕感。一種最初的,孤單而又幸福的哀傷毫不費力的侵襲了她。她想她大概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句話,那是她的獨家記憶。
“暈車要吃了沒?”他問。
她點頭,好高興他還記得自己會暈車。那是有一次班上組織去做實地參訪,大家一起坐校車去,她暈了一天的車,回來後向他大吐苦水。
這一次因為學生都放假火車票緊張,她一開始又沒打算這麼早回去,買不到回去的火車票,只能做客車回去。雖然只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但是也可以要了她半條命。
“該帶的都帶齊了嗎?”
“嗯。”
她應了一聲,這樣的對白好傷感。
“如果回到家就跟曹洲發條信息抱平安吧。”他說,“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好……”她盯著自己的腳尖,終於忍不住,一顆眼淚掉了下去,然後是眼淚大顆大顆兇猛的往下掉。
她聽見他嘆息了一聲,放下行李,捧起她的臉,眉宇依舊是蹙起的:“沒見過這麼愛哭的人。”
她還是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的說話都不清楚了,“我,我真的,不捨得。”
“……”他望著她苦笑了笑,溫柔的拭去她的眼淚。
她吸吸鼻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如笙,要不再讓我呆兩天好不好?就兩天,不多,我保證兩天之後一定乖乖的回去。”
他失笑:“別任性了,留兩天也不能做什麼,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送你,回去吧。”
車站的喇叭里忽然的就響起了“從G市開往H市的旅客請上車,車馬上要開了。”
輕晚的希望在如笙將她的行李安頓好的動作上破滅。
他牽著她走上車,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她把窗子打開,看著他下車,然後使勁的招手,他便來到了窗口前,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語氣悶悶的,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他,像是要將他的模樣死死的刻的腦海里,“就想要好好看你。”
“……”
“我會早點來學校的。”她說,“我一到學校就會去找你。”
“嗯。”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因為太忙了,就不吃飯,我會叫經理幫我看著你的。”
“嗯。”
“還有……”她頓了頓,酸酸的感覺升華到鼻骨,眼淚好像又要溢出來了,她努力吸吸鼻子,“還有你一定要記得要想我。”
“好。”這一次,他低低地,輕喃出聲。
“那……那你走吧,我關窗戶了。”她咬唇說完,看了他最後一眼,狠心的關起了窗戶不去看他。突然就抱怨起來,爸爸幹嘛沒事搬到H市去了啊。
車子終於緩緩的開了起來。
她只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像是丟失了什麼東西一樣。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一把打開了窗子。千千萬萬人之中,只一眼便看到了他。他依舊獨自一人站在原地,逆著晨光,身材修長、勻襯,光滑柔順的黑髮隨著晨風輕輕飄揚著,靜靜的看著她車廂的方向。剎時萬般皆虛無,四周似乎失了五音,只有眼神交匯。
陽光在頭頂,把他照得一臉雪亮,看得見唇上的紋路。
輕晚忽然將頭伸了出來,捲起手掌放在嘴邊,大喊:“記得一定要想我……”記得不可以忘記我。
朦朧中,她似乎看見那有著好看紋路的唇瓣輕揚的勾起一抹弧度。
輕晚在坐車坐的暈頭轉向的時候下跟曹洲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到了,那邊似乎很忙,他說如笙正在跟客人點菜,問她要不要他接電話,她是很想要,但是還是算了,說你幫我跟他說一下就好了。
掛了電話,車子停了,她最後一個下車,車外,爸爸媽媽已經站在外面等著了。輕晚撲上去,跟媽媽來了個熊抱。聽著媽媽一個勁的抱怨她怎麼瘦了那麼多,她就覺得自己原來很幸福。
寒假一個月有一大半的時間她在想范如笙,一小半的時間竄竄親戚家門,和爸爸媽媽聊天。聊天中就說到了自己和如笙的事情,爸爸說:“難得我女兒這麼喜歡,什麼時候帶上小男朋友回家看看?”
輕晚就嘿嘿的傻笑:“想帶也沒用,他那麼忙。”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孩子,很懂事。”宋爸說,“你這樣的年齡,我也不反對你談戀愛,不過就是要懂得分寸,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我想你應該清楚的。”
那個不該做的事情,輕晚自然知道其中隱晦的是什麼。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電視裡在播一則新聞,是說青少年早食“禁果”,吃飯的時候,宋爸就在飯桌上感嘆,現如今的青少年都早熟的很,談戀愛的時候談昏了頭,結果十二三歲就把自己的肚子搞大了,讓家長擔心云云。
輕晚知道其實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是乖乖女一個,根本就不用擔心。如今呢?其實也不用擔心的吧?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時候也只是親親而已,如笙從來都不做逾越的事,這一點誰都知道,何況從一開始主動親吻的還是她呢!說起來,她好像比他還要飢不擇食。
過年的那段時間,家裡的親戚輪流請客,都在大飯店裡弄年夜飯,輕晚吃到看見大魚大肉都要反胃的地步,那個時候她總是在想,如笙現在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