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沒有像平常一樣撲到媽媽懷裡，只是遠遠地站著，扯了扯嘴角，算是表達自己現在很開心。本來許言華胖乎乎的，結果這半個月不到，瘦了一圈，臉色看上去也不好。許言華看到於燕子也有點滄桑，沒像往常那樣把頭髮染成柔和的栗棕色，鬢角和額前的頭髮根部都有很長一截兒是花白的顏色。
許言華想哭，他看見媽媽不怎麼好的精神狀態，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怎麼聽話。明知道自己爸爸身體不好，家裡的負擔幾乎都在媽媽身上，還要時不常的應付一下控制不了自己脾氣的爸爸，自己卻……
還沒等許言華哭出來，許言華就看見於燕子抿緊嘴唇，兩行眼淚滾了下來。許言華連忙跑過去摟住她，兩個人就這麼哭著走到校門口的湖旁邊。
哭了很久，於燕子才停下來，許言華還在抽抽著。
“你瘦了。”於燕子帶著哭腔，摸著許言華的手，“華華，你瘦了。”
許言華沒說話，他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說的，一張嘴就會哭個沒完。
“華華，媽沒別的意思。現在媽想明白了，咱一家人都在就行了，家裡不能沒你爸，也不能沒你，咱仨才叫一家人呢。媽不想看你這樣，你爸已經……你要再出點什麼事兒，我可怎麼辦啊。”
許言華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順著臉淌到了嘴裡，鹹鹹的。
“這事兒，媽理解不了，但媽不干涉你。你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於燕子抹了一把眼淚，“行啦，別哭啦。你爸那兒有我呢，這事兒你別說話。”
陽光穿過薄薄的雲層照到地上，隨著雲層飄動，偶爾會有陽光灑在許言華母子兩個身上，暖洋洋的。許言華倚在於燕子的肩膀上，於燕子的頭靠在許言華腦袋上。許言華有點恍惚，初中開始住校，他一直都報喜不報憂，發燒到迷迷糊糊需要同學背著到教室，硬是在那個又小又破的醫務室打了一上午吊瓶扛過去了。他知道家裡的情況，所以也忘記了自己還有家人可以依靠。
他沒做過孩子，家裡的情況不允許。許言華的爸爸許光興那邊有大量的遺傳病史，高血壓，糖尿病……許光興脾氣特別大，但人很好，對於燕子和許言華都很好，就是身體不好。遺傳病們除了糖尿病，都在他身上安家落戶。許光興的爸爸走得早，媽媽從小沒怎麼管過他，從小就是靠著三個姐姐把他拉扯起來的，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所以他年輕的時候幹活拼命，為了不到一百塊錢的加班費也能把命豁出去。所以落下了一身的病，在許言華剛剛周歲，就犯了一回病，這讓許言華從小就是在姥姥家長大，平時也就只有周末，許言華才能夠和爸媽見上面。也因為這個，許光興下崗了。
許言華高中的時候，許光興又在打工的時候累著了，犯病了，腦溢血，十分鐘裡面於燕子接到了三張病危通知書。最後好歹搶救過來了，落了個偏癱，還能走路已經是萬幸了，就是還走不穩當。
這事兒沒敢跟在學校住校的許言華說，等到許言華回家了，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有這麼波瀾壯闊的故事。那時候許言華整個人都是蒙的，但他沒有哭，家裡的樣子承擔不起一顆眼淚的重量，從那以後的許言華，再也沒對家裡說過自己遇到的麻煩。全家就像是一片又一片奇形怪狀的積木，顫顫巍巍的搭在針尖上，隨便點什麼，就會讓整個家的和諧安定蕩然無存。
這也是為什麼許言華沒敢跟家裡坦白，老實說如果劉照沒出現，這件事情永遠也不會公之於眾。許言華在竭力維持著這個針尖上的平衡，但是劉照，是許言華無論如何不能放棄的存在。
這個岌岌可危的平衡終究還是打破了，不過，許言華沒想到，平衡打破這件事，居然沒有給他的家庭造成任何的損傷。他原以為於燕子會因為這件事情崩潰，但是他小瞧了他堅強的母親的堅強程度；他也忘了，父母總是為了孩子好的。
現在，許言華能感覺到那個岌岌可危的平衡，因為這次麻煩，似乎重新搭建了起來。許言華和於燕子心裡的大石頭都放下去了，於燕子早就知道許言華喜歡男的，也害怕把事情挑明之後會讓許言華崩潰；而許言華呢，他不知道於燕子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也擔心把自己的性向說出來會讓於燕子崩潰。幸虧，一切還不晚。
不知道過了多久，於燕子才跟許言華說道：“把那個小伙子叫過來，我跟他聊聊。”
“聊什麼啊，又不是嫁閨女。”許言華嘟囔了一句，“你可好好的，別嚇著他。”
“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於燕子白了許言華一眼，“叫來就是了，把我兒子拐走了，怎麼不得好好了解了解。”
許言華沒說什麼，拿出手機給劉照打了個電話。剛撥通對面就接了起來：“怎麼了，小約？”
聽見劉照的聲音，許言華莫名的長出一口氣：“你現在過來一趟吧，我媽要見你，我們在……”
劉照打斷了許言華的話：“你回頭。”
許言華下意識的轉頭，看見劉照舉著電話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像個流氓一樣笑著。許言華也顧不上媽媽在旁邊，掛了電話就跑過去抱住他，氣兒還沒喘勻：“你……你TM到這兒來幹嘛，我不是告訴你在你宿舍呆著嘛。”
“臥槽我不是害怕你媽干點什麼，偷摸就跟在你後面來了，結果你一直沒注意到我，這TM也能怪我？我就想著萬一有什麼事情，我在旁邊也能幫你擔一下。”劉照摸了摸許言華的後腦勺，“不過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我還想等著一會兒裝著路過見見丈母娘呢。”
“滾，叫婆婆。”許言華一巴掌拍掉正在摸他後腦勺的劉照的手，又長嘆一口氣，“那畢竟是我媽，怎麼說也是想讓我高興。一會兒你說話注意點，我還不知道我媽怎麼看你呢。”
“你放心吧。”劉照看見於燕子正在看著他們兩個，忙在許言華耳朵邊上說：“小約，你媽可看著咱倆呢，一會兒讓你抱個夠好吧。”
許言華“騰”的一下臉就紅了，觸電一樣鬆開劉照，又彈到一邊：“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
“抱著你比較舒服。”劉照湊過去在許言華耳朵邊上說著，笑了笑，想著於燕子的方向走過去，“我先過去了，你快點來。”
“艹，老流氓。”許言華狠狠地剜了劉照一眼，撇了撇嘴跟上去。
天上大塊大塊的烏雲也終於散盡了，特屬於秋天的陽光照在許言華身上，嗯，很舒服。許言華沒忍住伸了個懶腰，他相信劉照不會讓老媽不喜歡他，暖和的陽光讓許言華覺得有點發懶。這幾天的精神緊繃的狀態持續著的時候還沒什麼，突然之間所有的重荷一股腦的卸了下去，許言華突然覺得好累。他不怎麼關心老媽和劉照在說什麼，總之倆人都不會害他，這算是許言華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無條件的相信任何人。
原來信任別人的感覺這麼好，許言華抿了抿嘴唇，靠在樹上遠遠地看著聊得還不錯的劉照和老媽，怎麼看怎麼像“丈母娘看女婿”。他甩了甩腦袋，我在想些什麼啊，老媽怎麼會拿他當女婿，怎麼我也是個男的，兒婿？艹，什麼鬼稱呼，耽美看多了？怎麼不應該是兒媳婦嘛，儘管被他壓了，我早晚有一天得壓回來嘛，我就不信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