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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洪章聽到,轉身兩步跑進來,果斷地拔去針頭,見血從針眼裡滲出來,不禁心疼:“你小心啊!別扎到了,去床上呆著。”

  他想去廚房找掃把,被石鑫堵在原地,還不待他再罵,卻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輕:“哥,你這是怎麼了?我,我前兩天看你不還好好的嗎?”他衝到他哥的身邊,又心疼,又怕碰疼他哥,只能轉頭沖范洪章發火:“媽的,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你這個掃把星,就不帶干好事兒的!”

  “你能不能閉嘴啊?”石磊呵斥,“把門關了,大清早的,你想鄰居都看熱鬧啊?”

  “關門也等他走了再關!”石鑫依舊針對范洪章,“還等什麼啊?滾吶!”

  范洪章不想將事情惹大,只對石磊說:“我改天來看你……”

  “媽的,你來幹嗎?找死啊?我告訴你,你離我哥遠點兒……”

  “石鑫!”石磊提高嗓音,一時難以表達,胸口劇烈起伏。

  范洪章怕石鑫這個愣頭青呆會兒還不知說些什麼,被鄰居聽到確實不好,他退一步,說:“你哥從樓梯上摔了,胳膊骨折,需要人照顧,開的藥一定得按時吃,過一會兒有護士給他打針。明天複診,有你在就行,別惹你哥生氣。”

  石磊聽到門關起來的聲音,頓時感到一陣無法調整的心慌意亂。

  第95章

  廚房的窗台上養了盆小巧的仙人球,因為家晨常沒人,只能養暈種即使扔在野外,無人照顧,也能獨立生長的植物。有時候,游暢覺得自己就是一棵仙人球,哪怕整個月不澆水,也不影響他活著。真到遇到於海洋,他才明白,原來仙人球只是缺乏關懷,沒有植物會認為,愛是多餘的。

  白米粥在陶瓷煲里沸騰,他調低火苗,從冰箱裡拿出兩罐醬菜,碼了一小碟。這時候聽見客廳里有聲音,了他探身去看:“媽,你起了?早飯馬上就好。”

  夏天太陽出得早,這會兒已經很高,靠窗的餐廳里,光線明亮。母子倆悶頭吃,誰也不說話,只有筷子碰在碗喋上,偶樂“叮噹”地響。游暢吃得很少很慢,他做不到象母親那樣若無其事。這是她慣常的作風,待她吃完,便要交代自己應該怎麼做,既懶得解釋,也不給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海洋的話,迴旋在游暢的腦海里,他告訴自己不要硬來,先行搪塞,死不承認……可是游暢終不是於海洋,有些事始終做不來。他抬頭,發現媽媽吃得差不多,在猶豫中反覆堅定自己:“媽,我跟於海洋……”

  “吃飯的時候,說那噁心事,你是成心不想我吃好,是不是?”游淑容摔下筷子,就著游暢開的頭說下去:“你跟他以後再也不會見面。我過兩天去韓國開會,你不是暑假了嗎?我讓你楊叔給你找個實習單位。”

  “我電台……”

  “不會影響你電台的工作,”游淑容再次打斷兒子的話,“你半天實習,半天做你電台的職,晚上給我搬回來住,我隨時打電話給你,你別給我在外頭鬼混。”

  游暢低頭不說話,手指頭弄著筷子,他剛洗過澡,頭髮在清晨的陽光里蒸乾,顯得蓬鬆細軟。他從小就這樣,不同意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會跟自己爭執,要麼如此消極抵抗,要麼逆來順受。可是,游暢現在長大了,尤其這兩年,主意正,不好管。

  “敢把我的話耳邊風,你試試?別逼我辭了工作,回家來看管你,”游淑心中有氣,難免口不擇言:“我這輩子都給你拖累,別老了老了,還得跟你操這份兒心!”

  游暢全身僵硬,如附冰窟。

  驕陽如火,於海洋將行李塞進後備箱裡,關嚴實了,回頭看見游暢揣著手,站在旁邊看著,眼裡有些哀愁。

  “上車吧,怪熱的。”說著給他拉開了車門。游暢走了過來,在他身上磨蹭了下,才鑽進車裡。於海洋甩上車門,也上了車,“真的需要這麼做嗎?”

  游暢提出要搬回家的時候,於海洋情緒上頗為牴觸。他覺得既然已經出櫃,連自己媽那裡都過了關,怎麼又弄到兩人要分居?游暢已經把於海洋的脾氣摸得算清楚,明白他這是心裡不痛快,沒好意思發作而已。

  “就算咱倆出了櫃,我媽不是一天兩天能說服的,”他只能好言相勸,雖然這個時候,他也挺需要人來安撫自己的,“如果一開始就談崩,那以後怎麼辦啊?你不還打算長期抗戰的嗎?”

  “要抗戰,也得先宣戰啊!”於海洋直視著游暢,“你跟你媽說了沒有?”

  游暢一時沒反應過來,抬眼恍惚一陣心煩:“還能說什麼?咱倆的事唄!你跟你媽說了嗎?”

  “她……不是都看見了嗎?”游暢確實沒有仔細在想這事兒,腦袋裡都在琢磨怎麼能矇混過關,好在晚上抽空出來找他。

  “我說的是,你的心意!你對我的感情!那些她不是看不見嘛!”

  “哦,沒,沒呢,”游暢在於海洋的逼問里,顯得心虛,“她已經很牴觸了,我這時候說,她不是更反感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挑明?還是說,你就打算這麼混?”

  “你幹嘛呀?”感知到於海洋的怒氣,游暢不得不將精力集中在他身上,“這麼大的火氣,你那天在電話上不是說慢慢來?讓我搪塞的是你,如今逼我跟她說明白的也是你,你怎那麼難搞?”

  我讓你慢慢來,也沒讓你搬回家住!仗還沒打你先投降了!”

  於海洋的暴躁,讓游暢無所適從,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不想再跟他鬧彆扭,索性低頭不語。兩人各想各的,都顯得心事重重。剛鍘應付過於海洋的媽媽,已經是筋疲力盡,耐心都 已經積存不多。

  那天晚上要是稍微克制一下就好了,於海洋懊惱地想,他現在只想跟游暢安寧度日,不想再去應付誰了。正趕上交通阻塞,一路紅燈,氣起來忍不住開始罵髒話。真他媽的倒霉,他反覆說。流暢沉默地看著車窗外,暴露在驕陽里,被烘烤得無精打采的世界。於海洋的“倒霉”之說,讓敏感的他,有些忐忑不安。

  第二天,下了場大暴雨。傍晚雨停了,空氣又乾淨,又涼快。於海洋在廣電樓下的停車場,敞著車窗抽菸,天上流雲散盡,水洗後純淨的夜空,是密密麻麻的繁星如夢。這年頭,如此晴朗的夏夜星空,算是罕見了。他以前對大自然這些事,從來沒放進什麼心思,但游暢似乎格外注意。他如今寫日記,還會習慣地寫哪天桃花開,哪在柳絮飛,哪天看見第一隻蜻蜓……游暢小時候,媽媽不喜歡他出門跟別的小孩玩,他可以整天呆在家裡,看著外頭的天空 。每天 的天空,都 不一樣,游暢說,其實每分每秒都在變化。

  於海洋吐著煙圈,陷入沒有方向沒有界限的深思。正在這時,有人敲了敲他的車門:“又開蹲點兒啊?”

  是彬亞。

  “吶……”於海洋順口說:“你改行啦?每天還到停車場巡邏!”

  “去你的,”彬亞撐在他的車窗上,笑著說,“這麼屍吊DIAO的車,滿室也沒幾個人開啊!我在樓上就聽見有人說,多金帥哥在停車場蹲點兒呢!幹嘛呢?吵架啦?”

  “說你假小子吧,你還比哪個女人都三八。”於海洋皮笑肉不笑地,了現在心情是空前絕後地糟糕。

  “只有你這四六不分的,才亂用‘三八’。”彬亞錘了他一拳,“還怕我知道啊?我早就看出來游暢今天不對勁兒,以前節目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臭美得跟個傻瓜一樣。今天失魂落魄不說,忙完以後,這個磨蹭喲,明顯是不怎麼太想見你呢。我尋思站,好歹算你倆媒人吧,怎麼也得出來協調一下,他還嘴硬,死撐著不承認,怎麼也不讓我幫忙。”

  “呵呵,”於海洋苦笑著,“媒婆打算怎麼協調啊?”

  “哎喲,能不能申請到您這名車裡坐一會兒啊?站老半天了都 ,我挑理了啊!”

  “來吧來吧 ,今晚借你,隨便開哪兒去,在裡頭過夜都成。”

  彬亞上了車:“到底咋回事兒,兩人鬧什麼呢?”

  “他搬回家住了,短時間搬不回來。他媽媽知道了。”

  “唉呀,我以為什麼大事兒呢!”彬亞故意很誇張地說,“別弄得跟老公兩地生活的怨婦似的。”

  “你煩不煩啊?”於海洋瞪著她。

  彬亞笑話夠了,面色沉靜下來:“我說句公道話吧,於海洋,你得對游暢好點兒,誰讓你當初死氣白咧地追人家呢!游暢他媽跟你媽不一樣,寡婦都有怪脾氣的,游暢對他媽還特孝順。他在家裡就夠受氣了,你再對他冷言冷語的,你讓他怎麼辦啊?”

  於海洋掐了菸頭,怎麼想怎麼沉得彬亞的話有道理,游暢麻煩纏身,自己真不應該再給他添堵。了臉色緩和,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彬亞抬頭,徹夜明亮的廣電中心,跟天空的星羅棋布比起來,總是不那麼靈,顯得虛假而俗氣,她嘆了口氣說:“我有時候在演播室外面偷看他做節目,如果歌曲的哪段旋律讓他想起你,我都看得出來。他那時會笑得跟平時不一樣……可我又說不清楚。”彬亞苦想無效,見於海洋已經開竅,頓時很有成就感:“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冷的,還是熱的?”

  “剛出爐的,熱乎著呢,”彬亞興致高漲,“貓回生活所迫,在狐狸開的夜來香髮廊坐檯。一日,老鼠還到髮廊點名要包夜,貓誓死不從。老鼠大怒道:“當初追老子,追得死去活來,現在送上門,還假正經。”

  “抄的,”於海洋一語道破,“我今天也收到這個笑話了。”

  “那你都沒從中學習到真理?太失敗,你。”彬亞拍拍於海洋的肩膀,說:“行,我媒婆的工作算是功德圓滿,你倆看著辦吧!”

  彬亞的身影在停車場昏暗的燈光漸行漸遠,於海洋突然沖她喊:“彬亞!謝謝你啊!”彬亞轉身,假裝用手指摳喉嚨,故做嘔吐狀,再灑脫地揮了揮手,消失在夜色之中。

  游暢拎著傘出了電梯,他下午來的時候,還在下大雨,撐著傘,褲子還是都濕透了。大廳里空得很,走在錚亮的理石地面上,發出“咚咚”的回聲。正門口的台階下面,站了幾個十五六歲的女生,打扮都跟韓劇里的小姑娘一樣,怪可愛的。廣電現在有些出名的主持人過來辦公公,又經常有明星出入,蹲點兒的小姑娘們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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